叱雲娉傲慢地翻著白眼：“皇上不是有了新歡了嗎？聽說皇上和那個曹昭儀，整天形影不離的。怎麽突然想起請鳳儀公主赴宴了？”

  齊尚明道：“唉呦娘娘！奴才隻是來傳旨的，奴才回答不了娘娘的問題。皇上今天要加封曹昭儀，特地來請公主去參加慶典。”

  叱雲娉點頭笑道：“真有意思，皇上晉妃，獨請鳳儀公主一人前往慶賀。皇上是要加封曹昭儀為淑妃了吧？是該慶賀一番。要不了多久，本宮就得給她讓位置了。”

  齊尚明討好道：“娘娘多慮了，娘娘在宮中的地位，無人能撼動！奴才去宣旨了，娘娘您請！”齊尚明不僅擅於揣測聖意，還很會處理人際關係。他十分清楚，哪些人是能得罪的，哪些人是不能得罪的，他對叱雲娉，始終保持著恭敬的態度。

  叱雲娉不屑地拂了拂袖袍，翩然出了祁祥宮的大門。

  萬安宮裏，慕容芷凝在齊尚明的帶領下，進了禦書房的門。

  曹嫣伏在案桌上，認真的臨著《虢國夫人遊春圖》，炎烽站在她身後，一隻手搭在她肩上，俯身指著畫卷：“愛妃，這裏的線條有些生硬了，手放鬆些。鳳儀，你來了？坐吧。”炎烽抬頭看了看慕容芷凝，又低頭握住曹嫣的手，幫她在絹帛上走著線條。

  曹嫣發出銀鈴般的笑聲：“皇上，您這是嫌棄嫣兒畫得不好！”慕容芷凝見狀臉一紅，為緩解尷尬，她拿起一本書，假裝看了起來。

  炎烽寵愛地撫著曹嫣的後腦：“朕怎麽會嫌棄嫣兒？嫣兒是朕見過的，最聰穎的女子。嫣兒臨的《虢國夫人遊春圖》，是朕見過的，臨得最為傳神的！鳳儀，你過來看看，朕的嫣兒，畫工怎麽樣？”

  慕容芷凝放下書本，走到案桌前：“昭儀娘娘畫的線條，略顯板滯而缺乏靈動，這裏應該這樣畫，要這樣握筆，走線才會又細又穩。”她把炎烽往旁邊推了推，俯身握著曹嫣的手，糾正了她握筆的姿勢，又拉著曹嫣的手，在絹帛上繪了一匹馬的輪廓。

  慕容芷凝滿意輕輕拍著手，仿佛手上沾了塵，她嬌俏地歪著頭：“皇上您看，這樣一來，昭儀娘娘畫的線條，是不是比剛才流暢傳神了？”她的心思全在曹嫣的畫上，全然沒有發現，炎烽眼裏的冷漠，已轉變成了憤怒。

  慕容芷凝急於脫離這尷尬的場麵，她曲膝道：“皇上，鳳儀記得流雲殿裏有幾幅古畫，上麵有兩個小蟲眼兒。鳳儀已做了補救，鳳儀想再去看看，那畫現在狀況如何了？”

  炎烽冷漠道：“去吧，呆會兒開席時，朕讓人去請你。朕今天要加封曹昭儀為淑妃，所以才邀你一起來分享一下，朕喜悅的心情。”

  流雲殿外，采桑和慕容芷凝坐在殿前的石階上。采桑幽怨道：“怪不得古人都說“聖主朝朝暮暮情”。公主，皇上寵別人也就罷了，為何非得當著你的麵？他這不是故意讓你難堪嗎？”

  慕容芷凝從石階的縫隙裏，扯了根草咬在嘴裏：“我難什麽堪？我又不是皇上的妃子。他要寵誰，和我有什麽關係？”

  采桑側頭看著慕容芷凝：“咦……公主和將軍在一起時間長了，連習慣都同化了。我記得，將軍但凡見到身邊有草，就會扯一根咬在嘴裏。公主，你見著皇上寵別的女子，心裏難道就沒有一絲的失落感嗎？”

  慕容芷凝輕笑出聲：“你見到靳頊珩娶媳婦，你會失落嗎？真是個蠢丫頭！”兩人你戳我一下，我推你一把，又坐在石階上打鬧起來。

  慕容芷凝將頭靠在采桑肩上：“采桑，你不說，我還真沒發現，我和將軍連喜歡嚼草的習性，都如此相似！采桑，你說將軍他在天上，能看到我嗎？他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會不會傷心？”

  采桑將手攬在慕容芷凝肩上，輕輕拍著：“好了好了，將軍說過，他如果有不能照顧你的一天，他會希望有一個像他一樣愛你的男子，替他照顧你。將軍才不是那麽狹隘的人，他對公主的愛，早就超越了一切。”

  慕容芷凝的淚水，無聲地流淌著：“我和將軍的愛情，就像夜空裏的焰火，一瞬間的絢爛奪目，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連蹤跡都尋不到！我有時甚至懷疑，我得了癔症，將軍隻是我夢裏的一個影子，根本不存在！”

  采桑撫著慕容芷凝腦後的長發：“我原本以為，將軍走了，還有皇上照顧你。他既然有了新歡，那咱們還是回永寧去吧。將軍母後的死因，已然明了，蕭氏那老太婆，也算得到了懲罰。公主，我們可以離開了上京了。”

  慕容芷凝搖著頭：“真相仍然撲朔迷離，我隻是離真相越來越近了。真相就像一個夢境，每次我要伸手觸到它時，就會有重重的阻礙。”

  采桑撅著嘴：“可皇上……公主在宮裏，本就招人嫉恨，失去了皇上的寵愛，那還不得有好多人，會使著勁兒的踩公主？”

  慕容芷凝倔強道：“皇上寵著別人，不正好嗎？我再也不用擔心落人話柄了。我很快就會讓蕭氏，自己承認犯下的罪行。”

  采桑顯得憂心忡忡：“公主，你是我見過的，最勇敢的女子。可是，連將軍都放棄了，真相也變得不重要了，你就不要再固執了。采桑每天都在擔心，你會把自己的性命搭進去。”

  慕容芷凝頑皮道：“采桑，你就放心吧，我瘋狂起來，可是比誰都可怕！”

  天擦黑時，齊尚明將慕容芷凝往洛水殿引：“公主，您辛苦了，弄個畫，忙了一下午。皇上在洛水殿設了筵席，等著您開席呢！”

  采桑攔住了慕容芷凝：“等等，我帶公主去偏殿，替公主洗把臉。公主累了一下午，看上去有些憔悴。”

  齊尚明催促道：“唉呀采桑姑娘！已經到了時辰了，不能錯過。今兒個是曹昭儀的大日子，公主也不能搶了她的風頭啊！”

  采桑用手帕擦了擦慕容芷凝的眼角，又抬手撫順了發髻上翹起的一縷頭發，滿意地點著頭：“公主就算毫不修飾，也沒有人搶得了公主的風頭。走吧！唉呀公主，你臉上的掌印好顯眼啊！”慕容芷凝瑩白細膩的臉頰上，赫然凸現著一道潮紅的手掌印。

  慕容芷凝用手帕輕擦了一下臉頰：“不用擔心，不仔細端詳，看不出來的。今晚皇上的目光，都在曹昭儀身上。”

  洛水殿寬闊的大廳裏，炎烽親密地攬著曹嫣，兩人並排坐在主座龍椅上。炎烽麵前的案桌上，擺著豐盛的酒菜。

  客座的席位上，隻設了一桌酒筵。炎烽沒有多餘的詞語：“鳳儀，請入座。”

  慕容芷凝在精巧的紫檀木案桌前坐下：“今日是皇上晉妃的大日子，皇上怎麽就隻邀了鳳儀一人來見禮？”

  炎烽側目看著曹嫣，眼裏充滿了無限的寵愛：“朕近幾日，日日寵幸曹昭儀，後宮中，不乏嫉妒謾罵之聲。朕隻想和你分享朕的喜悅之情，其他人，就算到場，也是口是心非的。朕何苦要看一張張戴著麵具的假臉？”

  慕容芷凝抬起酒杯：“鳳儀恭喜皇上，恭喜曹昭儀！鳳儀祝皇上和昭儀娘娘，秋水銀堂鴛鴦比翼，天風玉宇龍鳳和聲。芝蘭茂餘千載，琴瑟樂享百年！”

  炎烽摟著曹嫣，豪爽地哈哈大笑：“鳳儀，朕的晉妃典禮，也隻有你能真心的祝福朕了！來人，賞酒一壺。”他的笑聲裏，隱藏著陣陣徹骨的寒意。

  曹嫣嬌聲淺笑，倒在炎烽懷裏：“皇上，臣妾能得皇上眷顧，真是三生有幸！臣妾祁願能和皇上，鴛鴦蝴蝶，永浴愛河！”

  炎烽側身輕吻曹嫣的桃腮：“愛妃，在外人麵前，你就不能矜持一點嗎？哈哈哈……”他故意突出了“外人”二字。

  慕容芷凝從未見過炎烽如此的不莊重，尷尬之餘，她起身雙手舉杯敬酒道：“紅妝帶綰同心結，碧樹花開並蒂蓮。鳳儀祝皇上和淑妃娘娘，子孫繁茂，後嗣延綿！”她以袖掩口，優雅地仰頭喝下一杯酒。

  炎烽豪爽地笑道：“好個子孫繁茂，後嗣延綿。愛妃，你要加油啊！”他側身摟著曹嫣，放肆地輕咬她的臉頰，曹嫣發出嬌羞的輕笑聲。

  曹嫣的聲音，極富誘惑：“臣妾願意和皇上一起加油！為皇上的子孫繁茂，後嗣延綿幹杯！”

  炎烽側頭輕吻曹嫣的額頭：“朕最喜歡聽愛妃唱歌了！嫣兒，你給朕唱一曲《長命女。春日宴》！”

  曹嫣起身端著酒杯，她如黃鶯般清麗的嗓音，深情款款地在洛水殿裏流淌：“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常相見！”

  炎烽歡快地敲著節拍，他起身輕攬著曹嫣的細腰，兩人手臂相纏，喝了一輪交杯酒。

  慕容芷凝舉杯道：“杯交玉液飛蛟龍，樂奏瑤池舞鳳凰。今日是皇上的好日子，春宵一刻值千金，鳳儀不能耽誤了皇上的吉辰！鳳儀喝完這杯，請皇上恩準鳳儀告退！”

  炎烽瞪視著慕容芷凝：“鳳儀，朕晉妃，你是真心實意地為朕感到高興，對嗎？”

  慕容芷凝行了個頜首禮：“皇上如同鳳儀的兄長，皇上晉妃，鳳儀自然是打心裏，替皇上高興！”

  炎烽的憤怒，如火山般爆發，他將桌上的菜肴，一股腦兒全掃到地上，狂吼道：“慕容芷凝，朕隻當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原來，你根本就沒有長心！”

  曹嫣受了驚嚇，縮在一旁瑟瑟地發抖。

  慕容芷凝雲淡風輕地舉杯一飲而盡：“鳳儀罪該萬死！鳳儀竟在皇上的晉妃宴上，又惹得皇上生氣了，鳳儀先自罰一杯賠罪！請皇上息怒，鳳儀願意承受皇上的懲罰！”

  炎烽的手微微顫抖，他指著慕容芷凝：“慕容芷凝，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去朕的寢殿，等著接受朕的懲罰。馬上！”

  慕容芷凝跪下行了個大禮：“皇上今日大喜，鳳儀卻犯下了大錯，惹得龍顏大怒。鳳儀先行告退了，待明日皇上火氣消退了，鳳儀再來負荊請罪！”

  慕容芷凝自顧起身往殿外走，剛走了幾步，就腳下一軟，重重地跌在了地毯上。慕容芷凝心裏一驚，她爬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摔了幾跤後，她無力地倒在了地毯上。

  炎烽的聲音，冷漠中帶著盛怒：“朕沒允許你走，你就想走出朕的萬安宮？慕容芷凝，你是朕見過的，膽子最大的蠢女人。”

  慕容芷凝倔強地爬起身，一步一摔地往外走。齊尚明怕她磕著，跪在她身邊，用手護著她的臉：“皇上，您這是何苦呢？皇上，呆會兒磕到哪裏，您可別怪罪奴才啊！”

  慕容芷凝剛爬起來，身子又一傾，身體擱在了門坎上，她全身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任憑她怎麽用勁，都爬不過那高高的門坎。慕容芷凝耗盡了力氣，她無助地將頭垂到地上。

  炎烽走到慕容芷凝麵前，居高臨下地冷眼看著她，發出失控的怒吼聲：“慕容芷凝，爬啊！爬出這個門坎，朕就饒了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