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麽到手的銅錢就不香了呢？

  “還有，叫什麽大小姐。叫阿桃。”

  “阿桃，你別洗了。”那小姑娘著急地不行，一個勁地喊著阿桃。

  阿桃卻不聽，偏要把手底下的衣服洗好，扔進了另一隻木盆裏才收手。

  “你總是這樣，這是我的活計，哪有你來洗的道理？”

  “芳華你說什麽呢，咱們可是朋友。再說了，我也想感受一下洗一大堆衣服是什麽感覺。”阿桃邊說著邊伸出了胳膊比劃著。

  芳華讓她說的直發笑，搶過了阿桃的小板凳坐在了一邊。

  “以後別這樣了，讓我爹看見要打死我的。”

  “你放心，我都給你看過了。今天一大早伯伯就出門去了，嬸嬸隨後也出去了。家裏沒人。”阿桃眼睛布靈布靈的亮著光，芳華又好氣又好笑地。

  玄皓摸了摸下巴，這小姑娘有趣的很，如果帶回去，說不定可以把家裏的大冰塊給化掉呢。

  於是乎，玄皓就在大半夜的時間悄無聲息地遛進了阿桃的房間，然後將阿桃帶了回去。

  他偷偷摸摸地將人背在身後，摸著黑就進了北陸大殿。

  剛走了兩步，前麵忽然亮了起來。麵前燈火大作，反而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玄皓下意識地就抱緊了阿桃。

  看著近在眼前的師父，玄皓心虛地吐了吐舌頭。

  “師父，你沒睡呀？”

  “誰讓你帶回來的？”

  玄冥的話一出口，阿桃就應景得打了個噴嚏。

  “師父，你聽我說，阿桃心地善良，而且”

  玄皓趕緊玄冥有些生氣，急忙開口解釋。隻是還沒來得及解釋清楚。

  “送回去。”

  玄冥幹脆得打斷了玄皓的話，臉上的那股寒意根本不需要過多的形容。

  玄皓雖然怕他生氣，但是在這件事情上他卻也有自己的主意。

  看了一眼凍得發抖的阿桃，玄皓咬了咬牙就衝了進去。

  玄冥也來了脾氣，一掌就拍了過去，這一掌靈力深厚。可玄皓卻偏偏轉過身來接下了這一掌。不止接下了這一掌，為了不傷到身後的阿桃，他連反擊和抵禦都沒有，硬生生扛下了這一掌。

  擔心阿桃被甩出去，玄皓幹脆將她一甩接到了自己身前抱著。

  玄冥就親眼看著自己的徒弟被自己一掌打到吐血。

  玄冥不生氣那是不可能的，自己的徒弟從五歲就跟了自己，從那之後就沒少給自己添麻煩。自己擔心嚇到他，就連一句重話都沒有說過。

  這小子不但不感激，反而變本加厲。自己全都當做不知道，耐心地處理著他的尾巴。

  可是現在，他居然帶回來一個小女孩！

  還為了那小女孩接下了自己這一掌！

  玄冥感覺自己要氣炸了。

  就算自己生性冷淡，但也不能抑製住自己的脾氣。

  見玄皓抱著阿桃躲開了自己的一擊，氣得又打了一掌。玄皓將阿桃推了出來，自己接住了那道靈力。

  玄冥的功力本就深厚，玄皓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兩掌下去已經近乎絕命。

  可是他不但沒有開口叫疼，反而咬緊牙一聲不吭。

  玄冥抿了抿唇，瞪了一眼地上的玄皓，果斷甩袖離開了。

  玄皓傷得不輕，趴在地上半天也沒起來。阿桃被他一扔倒是清醒了許多，見玄皓起不來趕緊跑過去扶他。

  “你們神仙不是不老不死嗎？你怎麽感覺就要死了？”

  阿桃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多血，心裏又驚又怕地不知道說什麽。

  “哪有什麽不老不死。”玄皓搖了搖頭，眼前怎麽一陣一陣得發黑。

  阿桃見他情況不好，匆匆地就起身追著玄冥去了。

  “走開。”

  玄冥見她跟著，又想到剛才的事情，心裏自然憋悶。

  “你救救他吧！”

  阿桃一把拽住了玄冥的衣角，“你若是不救他，他會死的。”

  “與我何幹？”

  玄冥一個用力就甩開了阿桃，他不管不顧得繼續大步前行。

  阿桃咬咬牙又追了過去，“他不是你的徒弟嗎？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作為他的父親。”

  “閉嘴。”

  玄冥聽到這話更生氣，幹脆給了阿桃一掌。不過這一掌的力度被他控製住了。阿桃也隻是甩了出去擦傷了點皮罷了。

  阿桃摸著自己摔傷的手，隻是委屈地說不出話來。

  她爬在地上，看著另一邊的玄皓抿了抿唇咬了咬牙，還是堅持著爬了起來。

  “你救救他呀。”

  阿桃堅持地看著玄冥。

  玄冥盯著阿桃看了許久，還是轉身回了房間。

  阿桃趕緊爬起來去看倒在地上的玄皓，大殿裏的溫度實在是太低了，阿桃的嘴唇很快就被凍得變成了紫色。身體也在止不住地發抖。

  “咳咳。”

  玄皓的意識是越來越淺，隻知道最後自己沒有去九幽。

  “哎喲，這一掌給我拍的。”玄皓眨了眨眼就掙紮著從床上坐起來。

  看了一圈自己的房間，這才確定自己還活著。

  “你活了？”

  旁邊立刻飛過來一團，玄皓趕緊將她拎起來，仔細地看了一番才確定是自己拎回來的那隻。

  “你把我送回去。”

  現在的阿桃就像是一隻小球，身上的夾襖讓她看上去胖了不止兩圈。當時在人間的時候，阿桃隻是穿了一件薄薄的小棉襖。這也難怪玄皓一開始沒認出來。

  玄皓將她放在了一邊，看著她身上的夾襖臉上的表情有些奇妙。

  “你這衣服哪裏來的？”

  “冷麵叔叔給我的。”阿桃指了指外麵坐著的那位。

  玄皓按了按自己的腦袋坐了起來，看了一眼外麵坐著的玄冥輕咳了一聲道：“師父，早上好啊。”

  “嗯。”

  果然，還是冷淡的一聲嗯。

  “你送我回去吧。”阿桃見玄皓看著外麵發呆，便伸手拽了拽玄皓的袖子。

  玄皓瞬間回神，看著阿桃道：“阿桃，你不喜歡做神仙嗎？”

  “我不喜歡這裏，這裏太冷了。”阿桃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總覺得隨時都想再打一個噴嚏。

  玄皓看著阿桃的小動作有些不甘心，猶豫了一會兒道：“你難道不想有法力嗎？還可以飛？可以幫助許多人。”

  “可以讓死去的人活過來嗎？”

  阿桃一句話給玄皓閉上了絕路。

  這話問的，讓他怎麽解釋？

  “做神仙不能讓死人複活，做神仙也有很多的規矩，做神仙也有很多無能為力。”

  玄冥第一次說了這麽多話，阿桃沉默了，玄皓看著玄冥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有說出來。

  去過一次人間他才知道，神仙不是萬能的。他雖然有靈力，可是他依舊隻能看著那些人慢慢地死去，或是餓死，或是戰死。

  如果沒有去過人間，玄皓一定會覺得做神仙真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他看著阿桃眼裏是掙紮，是複雜。

  “你若是想要留下她，我可以幫你。”

  玄冥的聲音忽的就傳進了玄皓的心底。

  玄皓一愣，看了一眼玄冥就明白了，這話隻有他能聽到。

  “我想回家。我娘親該擔心我了。”

  阿桃依舊堅持著，玄皓還能說什麽呢？他隻能默默地點點頭，撐起自己的身體將阿桃送回去。

  臨走的時候，他還從懷裏掏出了一隻小瓶遞給了阿桃。

  “你若是想做神仙了，便把這個全部吃了。到時候，我會來帶你回去。”

  “可是”

  阿桃還想說什麽，但抬頭已經不見了玄皓的身影。

  她隻好收起了那隻紫色的小瓶。

  時間是世間最難把握的東西，無論是人還是神，玄皓再一次見到阿桃的時候，阿桃已經長成一個大姑娘了。

  雖說不是什麽傾國傾城的容貌，卻也算得上是小家碧玉了。阿桃的眼睛裏總是帶著笑意，這讓她很討人喜歡。

  玄皓也被她的那雙眸子吸引，跟著一路往一處帳篷去了。

  還沒到跟前，那濃烈的靈力就讓他眉頭一皺。

  他隱去了自己的氣息隨著阿桃到了帳篷邊，那裏麵居然有一隻鬼。

  還是怨氣衝天的那種。

  玄皓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一旦那鬼對阿桃不利，他就會立刻衝上去。

  可是那隻鬼並沒有對阿桃做什麽，隻是靜靜地看著阿桃忙碌著。

  “你再等我一下，一會兒就可以吃飯了！”阿桃笑著開口，手裏還在忙著炒菜。

  那女鬼也淡淡地點了點頭，除了臉上的紅色紋路有些可怕，倒也不失為一個絕色。

  玄皓就窩在帳篷外麵，想要搞清楚這是怎麽回事。

  可是，一人一鬼就這樣安安穩穩地在帳篷裏吃飯。吃完飯，就聊天，聊到天黑就睡覺。

  一切都正常的不行。

  “怎麽會這樣？”

  玄皓皺了皺眉，既不理解女鬼不動手，也不理解阿桃一點兒也不害怕這女鬼。

  “如果明天我不見了”

  “那我就去給你立個墳頭，每年呢都給你帶點吃的喝的。”阿桃打斷了女鬼的話，笑嘿嘿地就開口。

  女鬼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勉強的笑容。她已經很久沒有笑過了。

  “我如果死了，是不是就和你一樣了？”

  阿桃忽然開口。

  女鬼沉默了許久才說：“不一樣。你會喝孟婆湯，過奈何橋，投胎轉世。”

  “嗯，也對。我一定會換一種人生體驗一番。”阿桃也沒有不高興，反而有些興衝衝地。

  玄皓在門外蹲到腳麻，可是聽了半天也就是這些毫無營養的話題。

  “哎——”

  玄皓幹脆躺在了不遠處，看著滿天的星星想象著阿桃這些年的大概經曆。

  第二天天還沒怎麽亮，大片的馬匹就衝到了跟前。

  “這是怎麽了？地動了嗎？”玄皓最先被驚醒，看著遠處的馬匹思索著要不要將阿桃帶走。

  阿桃也醒了過來，隻是淡然地出了帳篷，看著越來越近的馬匹臉色淡淡，卻再也看不到那天的那份天真了。

  “你到底經曆了什麽？”

  玄皓摸了摸下巴有些好奇地跟了過去。

  “周姚，與我回去吧。你偷竊軍中密函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可是你殺了我的家人，破了我的家，亡了我的國。這些，又怎麽能夠既往不咎。”

  阿桃看著那坐在高頭大馬上的男人，眼裏已經沒有了什麽感情，所剩下的隻是一片淒涼。

  “阿桃......”

  “你不配喊我，阿桃這個名字，我的爹娘喊得，我的兄弟姐妹喊得，路邊的乞丐也喊得，唯獨你，喊不得。阿桃這個名字，不是給你喊得。”

  阿桃抬著頭倔強地看著那個男人，嘴裏吐出來的每一句話都是在往對麵男人的心髒上插刀子。可是她不在乎。

  這一瞬間，玄皓才從她的身上看到了曾經的阿桃。

  “還真是倔強地可以。”

  玄皓低笑一聲，再次抬頭眼裏多了一層陰霾。

  “我可憐的小徒弟啊。真是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