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頭上的白頭發似乎又多了許多，在夕陽下反光的有些厲害。

  “蘭舟，蘭舟。”

  大叔輕聲念叨著那個讓他念了幾百年的名字，緩緩地往房間裏走去。

  安落的下落倒是無人知道了，隻是安家的那位找了半個世界也沒有找到。

  “其實我覺得，可能他就是不想回來繼承家產。你們想想，這麽大的宅子，就是不算上那些雜七雜八的產業也有不少東西要打理的，換做是我，我也不愛待在家裏的。”安沐鬆為此發表了一篇長篇大論，隻把安家的幾個主事的煩到想揍他。最後，安沐鬆還是被趕了出來。

  辰星在仙界一待就是半個月時間。

  待在玄冥為她選擇的水底，完全分不清日夜。隻能看著那些魚蝦來回地遊動。當周圍的魚蝦大片的減少時，那就說明是下午了。

  也憑著這個辰星才勉強斷定自己是待了半個月。

  半個月的時間，玄冥帶來了各種各樣的靈物，從簡單的人參一直到罕見的仙界仙物。幸好辰星什麽都不知道，否則她一定會偷偷留下一半的。

  雖說這半個月玄冥對她照顧得很周到，但是她就是耐不住地去想些別的，比如：景行。

  “師祖，你看我這也待了半個月了，我師父情況怎麽樣呀？”

  這天，辰星早早地把所有的功課做完，乖乖地站在門口等著玄冥來檢查。

  玄冥二話沒說抬手就是一掌。

  辰星哪裏料得到會有這麽一掌，她趕緊抬手去擋卻還是晚了一步。玄冥那一掌的靈力直接把她撞飛了。

  玄冥緩緩走了過去，斜斜看了一眼辰星，一句話也沒說。

  辰星撓著頭尷尬地起身，看著玄冥隻是傻笑也不說話。

  “靠！你個老家夥，打我就算了，我徒弟你也打！”

  玄皓一出現就是破口大罵，這精氣神，足以說明某人精神很好身體健康。

  “師父！”

  辰星一看見玄皓的身影就撲了過去，好在兩個人都是魂體，這樣一抱真是給玄皓來了一個結實的熊抱。

  玄皓摁著辰星的腦袋揉了揉，在玄冥那要殺人的目光下給了辰星一個大大的擁抱，還順帶著拍了拍辰星的後背，附送一句輕柔的安慰。

  辰星被玄皓抱著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隻是怎麽老是覺得有點涼涼的？

  難道是因為魂魄怕冷嗎？

  “男女授受不親。”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玄冥說著這話，黑著臉就把玄皓給拎開了。

  辰星眨眨眼，還沒回過神來。

  “但是，師父你怎麽出來了？”辰星這才發現玄皓居然從自己的識海裏麵出來了，不但出來了，還活蹦亂跳的。

  “咳咳，那什麽，時機到了。”玄皓輕咳一聲，臉上有些可疑的尷尬。

  玄冥並沒有說什麽，隻是從自己的袖子裏掏出了各種各樣的小瓶丟在了桌子上。

  “這是？”

  辰星好奇地湊了過去，玄皓也不甘不願得跟了過去。

  “把這些解決了。”說完這話，玄冥就離開了。

  臨走的時候還看了一眼玄皓，玄皓刻意地轉過頭去避開了那複雜的眼神。

  “師父，你為什麽和師祖”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插嘴。”說完玄皓就找了個牆角蹲著去了。

  辰星一個人看著眼前這麽多的丹藥瓶有些無奈，但還是深吸一口氣將就近的一瓶開了封，一口氣幹掉了半瓶。

  辰星喘了口氣，看了看另一瓶紅色的藥瓶，抬手撿了起來。不過剛一拔開塞子她就捂住了鼻子。

  “這味道，怎麽那麽難以形容！”

  辰星被熏到直翻白眼，若不是玄冥囑咐了不能浪費，她一定會選擇扔掉。

  “你別想扔，我看著呢。”玄皓適時地來了一句，這讓辰星有些無奈。

  一閉眼一憋氣，拚了！

  “嘔——”

  剛下肚辰星就沒忍住吐了出來。可偏偏又沒有什麽實體，丹藥也是入口即化，快得連吐出來的機會都沒有。

  辰星剛吐完，另一種感覺就衝了出啦。

  “又來了又來了。”

  辰星扶著桌子晃了晃身子，踉蹌著坐了下去。

  “哎——”

  玄皓看著辰星安穩了下來，自己則站了起來。

  看著桌子上的那些瓶瓶罐罐他有些出神。

  這些藥瓶，他可是熟悉得很，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估計也不會是現在這樣。

  不過，這件事情，怪誰也不合適。

  以前玄皓還是個小孩子，玄冥冷著一張臉不耐煩地將他帶在身邊。

  若不是知道這個徒弟是他自己收的，其他幾個上仙都要以為是這小子賴上了玄冥。

  玄皓五歲的時候就跟在了玄冥身邊，玄冥本來是想找個根骨不錯的繼承自己的衣缽，可是後來，事情的走向似乎有些偏差。

  玄皓一開始隻是覺得這個師父有點嚴肅，他做事也都小心翼翼地，生怕打碎了什麽不該打碎的東西，惹得師父不開心。

  可是慢慢地他就發現無論他做什麽，無論是好事還是壞事，無論是像打碎一隻便宜的瓷碗，還是弄壞了一鍋煮好的仙藥。他的這位師父都像是沒有感情一般，不會誇他一句，也不會罵他一句。

  於是，玄皓的膽子就這樣被養大了、養肥了。他今日打翻一鍋粥明日打碎一隻瓷瓶。漸漸地，他就把打碎帶著玄冥標誌的東西當做了自己生活的樂趣。

  “哎，師父師父，你的杯子碎了。”

  “哦。”

  “就是那個挺好看的帶著竹葉的那隻。”

  “嗯。”

  “師父，你的法器碎了，我不小心把他扔進了丹爐裏麵，結果他”

  “嗯。”

  “師父，那個你的那個拂塵不見了。”

  “哦。”

  “是上次句芒上仙給你的那個。”

  “嗯。”

  這樣的對話持續了幾十年，最後，玄皓還是選擇了放棄。

  因為無論他打碎的是什麽，打碎的東西是多麽地珍貴，玄冥都沒有一句多餘的話。

  玄冥的宮殿常年冰冷，走在宮殿內必須得身穿夾襖。可是夾襖那麽臃腫，這讓玄皓很是難受。

  可是不穿夾襖又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尤其是在一年四季全是冬天的北陸大殿。

  有一次玄皓故意不穿自己的夾襖，而是翻出了一件輕薄的青色長衫，結果當晚就生病了。

  玄冥隻好放下自己的冷漠照顧著這個生命不息，麻煩不止的徒弟。

  那年玄皓十歲。

  他哭鬧著不肯吃藥，玄冥便親自動手將他按在地上強行給他灌藥。玄皓被嗆了幾口，最終放棄掙紮選擇乖乖喝藥。

  當天晚上，玄冥將自己倉庫裏近十幾條棉被全部取了出來，一股腦將玄皓壓在了下麵。

  一晚上，玄皓的臉都紫了。

  從那之後，玄皓再也不會不穿夾襖了。

  不過玄冥有時候又很貼心。

  玄皓生日那天，玄冥給了他一件輕薄的長衫做禮物。單薄的衣料摸上去柔滑舒適，上麵那些竹葉暗紋也讓人心生歡喜。

  玄皓抱著那青色的長衫睡了一夜。

  雖然那長衫看上去平平無奇，但是上麵別致的刺繡還有強悍的禦寒功效都讓玄皓滿意。

  玄冥閑暇時光也會煉煉丹藥，出爐的丹藥從來就沒有浪費過，全部進了玄皓的肚子。隻是丹藥的質量總是參差不齊，好些時候，句芒幾個人去看玄冥就能看見五顏六色的玄皓。

  玄皓對這事很是氣憤，隻好奮起直追跟著玄冥煉起丹藥。不過，玄皓對這件事倒是有些天賦，不過百年時光，玄皓煉出的丹藥就能在仙界成為搶手貨了。

  玄皓也因此大賺一筆，修了修這座淒慘的北陸大殿。

  雖然玄冥對他的這番折騰表麵上十分的不滿，但是眼底的笑意總是瞞不過玄皓。

  就為這事，玄皓連著幾個晚上都在夢裏笑醒了。

  玄皓將煉製好的丹藥裝進了不同的藥瓶，每一隻藥瓶都是他自己挑選的。玄冥對此事並不看好，隻覺得是華絮其外罷了。

  玄皓慢慢地就長大了，心性也成熟了不少。看著玄冥天天忙碌著人間的農事，他索性就到人間走了一遭。

  這一遭走得有幾分紮心。路上雖然不至於餓殍遍野但也有不少流離失所的百姓，連年的戰爭無論是誰都會吃不消的。

  那天，他剛到人間就進了一處小巷子，巷子的盡頭有一間小屋子。屋子不大不小，在這小城裏也算不上窮人家。

  這家人祖上也曾出過狀元，隻是後來沒落了。

  “你是誰？”

  那戶人家的小女兒跑了出來，看著站在門口的玄皓一臉的警惕。

  “我是神仙。”

  玄皓當即得意地一仰頭，結果那小女孩呸了一聲就轉身跑回了家。玄皓剛想過去就吃了個閉門羹。

  看著麵前緊閉的大門，玄皓摸了摸鼻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臉。自己長得難道不像個神仙嗎？

  “不行，我一定得讓她知道，我是個神仙！”

  玄皓打定了主意正打算越過牆頭嚇她一跳，結果那大門就又打開了，玄皓還險些和那小女孩來一出車禍。

  踉蹌著後退了幾步，玄皓看著那小女孩又跑了出來。手裏還捧著一隻碗，剛才一撞，險些把碗給摔了。

  小女孩趕緊護住了自己的碗，抬頭見玄皓還沒走鬆了口氣就將碗塞給了他。

  “呐，看你也餓了，這個給你。還有這些，拿去買些東西吧。”

  小女孩又從自己的口袋裏拽出了一隻小袋子，小袋子裏麵是十幾個銅錢。

  “沒想到啊，你年紀這麽小就有這麽多零用錢。”

  玄皓顛了顛袋子，一副不敢置信的口吻。

  小女孩皺了皺眉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道：“你這個叫花子，怎麽這麽多話，給你了還不快些收起來。一會兒我爹爹瞧見了，管教你好看。”

  “哎，什麽叫花子？我可是神仙。會飛的。”

  “就你這樣還神仙呢？看你穿得單薄，怕是給凍壞了腦子。還不快些去買件棉衣裳。”

  小女孩也不再與他說廢話，抱緊了自己的棉襖就進了屋。

  玄皓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倒是個有趣的娃娃。眼珠子一轉，腦中便頓生一計，隨即他便穿過牆進了那戶人家。

  小女孩又不知他會隨著自己進來，隻是兀自哼著歌謠洗著衣服。

  麵前的衣服可比她的個頭還高上一些。

  “洗這麽多衣服，家裏是揭不開鍋了嗎？”玄皓嘀咕著就要把手裏的錢袋子給小女孩放下。結果下一秒他就驚掉了下巴。

  從另一處房間裏小跑出了一個與她差不多大小的小姑娘，那小姑娘一把拽起了小女孩。她著急忙慌地四處打量了著道：

  “我的大小姐，你這是做什麽呢？”

  “我體驗一下生活。”小女孩的話一出，玄皓隻覺得自己的手一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