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少爺翹著二郎腿嗑著瓜子，一副舒適愜意的模樣。隻是那戲台子上遲遲不見林羽秋的身影，他皺了皺眉頭，招了招手。身後的秋意麻溜地湊了過來忙問什麽事。

  “什麽事？羽秋人呢？怎麽這麽久還沒出來？不會是哪裏不舒服了吧？”

  這麽想著金少爺就轟地起身往後台跑去，秋意哪裏敢讓他過去，趕緊上前將人攔了下來。

  “金少，金少，你別急啊。說不定，林老板還在默戲，你這會兒闖進去，豈不是耽誤了他的事嗎？到時候鬧的兩個人都不愉快，你看這也不合算不是？”

  秋意是跟在老何身邊久了，行事說話都少不了要有幾分老何的影子。金少爺一想這話也在理，便又坐了回去，乖乖等著開鑼。

  秋意鬆了口氣，心裏頭竊喜著，倒也不忘了招呼人給端來一壺好茶。金少爺有吃有喝，自然就安穩了。

  “鏘鏘鏘！”

  一陣鑼鼓聲，那抹眾人期待已久的身影可算是出現了。

  那一身戲服自然是服帖地貼在林羽秋的身上，一舉一動都透著風騷。金少爺看得入了迷，手裏的瓜子都沒心思磕了，坐在那裏瞪著眼往那戲台子上直瞅。

  秋意瞧著他的模樣輕笑一聲，滿意地跑去後台找老何去了。

  老何見兩個人之間的矛盾和解了，便哼著小曲抽起了自己的旱煙。秋意一掀簾子就瞧見了他，笑著蹲在了另一邊。

  “怎麽跑這兒來了？不是讓你伺候金少嗎？”

  老何磕了磕手裏的旱煙袋，瞄了一眼秋意。

  秋意抿嘴一笑，悄聲道：“那金少爺看戲就像是男人見了女人，兩眼直勾勾地，啥也不知道了。”

  “還是羽秋本事厲害，把這大少爺拿捏得妥妥地。”

  老何笑著吸了一口，緩緩地吐出一道道煙霧。

  “是啊，咱班主帶出來的戲子就是不一樣。”

  秋意笑著起身，撣了撣衣服又捋了捋自己的頭發，這才道，“那我就先回去了，要是金少有什麽，我也好照應著。”

  “去吧去吧。”

  老何揮了揮手，嘴邊的笑容更大了。

  這邊林羽秋剛結束了今天的最後一場戲，正收拾著金少爺就巴巴的湊了過來。

  “這麽晚了，金少還不回去？”

  林羽秋今日演的淋漓盡致，這心情也敞亮，自然也就樂得與金少嘮兩句。

  “急什麽？回了家哪裏去看這般俊俏的美人。”

  金少那手腳可是不從老實過，隻是從未得逞太久。林羽秋啪的一巴掌糊在了他的手上，瞪了他一眼就往外走去。

  金少特意將手湊到了鼻子邊嗅了嗅，滿意地小跑著追上了林羽秋，還不忘戲謔道：“美人的手就是不一樣，膚如凝脂，手如柔夷。”

  “你再貧，以後就莫要來這後台了。”

  林羽秋瞪他一眼轉身快步向外走去。金少連連應下，忙問道：“你這是去哪兒？天都這麽晚了。”

  “金少吃了一晚的吃食，喝了一夜的好茶，可憐我們這些個戲子，隻落得個腹內空空。”

  林羽秋說著就往一處餛飩攤去了，金少爺跟著坐在了對麵，喊了一嗓子，“老板，兩碗餛飩，一碗多加肉，少加湯。”

  “哎，好嘞！”

  那攤主也是知道這兩號人物的，麻溜地擦了擦手就去鍋裏麵舀餛飩。

  “羽秋羽秋，你怎麽跟他在一塊？”

  這聲音儒雅不失風姿，一聽便知道是裴家的少爺。

  “我跟誰在一塊需要和誰報備是怎麽？”

  林羽秋不喜別人在自己吃飯時作妖，此時被裴秋銘一喊，心情便不爽了。

  裴秋銘碰了一鼻子灰，摸著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就是，給誰在一塊不需要報備。”

  金少得意地一仰頭，將碗裏的熱湯灌下了肚，而後還霸氣地拽了拽袖子擦了擦嘴角。

  “髒死了。不知禮數。”

  裴秋銘皺著臉很是嫌棄地看著金少，隻是金少絲毫不覺得什麽，順手就把裴秋銘拽了下去。

  “你放開我！”

  裴秋銘死死地抵著桌子，死活不肯鬆開手坐下去。

  “裴少爺，咱這桌子幹淨得很，一天擦個三四遍呢。”

  攤主都看不下去了，便多嘴了一句。裴少爺卻急得喊了起來，“你拿開！拿開！”

  “我就不，看你能怎麽著？”

  金少揚了揚眉，瞧著裴秋銘的狼狽樣高興地眼睛都眯了起來。

  林羽秋有條不紊地吃完了自己的餛飩，扔了兩個銅板起身就往回走去，完全沒有理會還在打鬧的兩個人。

  金少趕緊鬆了手，也不理會裴秋銘徑直追著林羽秋去了。

  “羽秋羽秋，你慢點啊！這剛下過雨，路滑。你要是傷著了，以後怎麽唱戲啊。”

  金少爺說著自己就栽了一跟頭，裴秋銘也不覺得自己身上的衣服髒了，瞧著他隻覺得心裏得意地很。但出身書香門第的他可是不能哈哈大笑的，他隻是鋪開了扇子捂住了自己半張臉，悄悄地笑。

  林羽秋聽到他的疼呼，還以為是他又在作妖，可是回頭一瞧卻發現他正半躺在地上。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停下了腳步，緩緩地往金少的方向走去。

  “我就知道，羽秋還是心疼我的。”

  金少爺這下樂壞了，眉飛色舞的模樣也不喊疼了。

  林羽秋隻得送他個白眼，扶著他往金家去了。裴秋銘見狀斂了笑也收了扇子，慌裏慌張地跟了過去。

  隻是一路拎著袍子。

  “我來我來。”

  裴秋銘一邊嫌棄著金少爺身上的泥巴，一邊還要做出一副積極的模樣。林羽秋還不知道他的脾氣，若是讓他扶了金少爺，金少爺的傷就別想好了，還有裴家的小丫鬟又少不了要折騰著連夜洗衣服了。

  林羽秋避開了他的手，一個人扛著金少爺回了金家。

  裴秋銘實在是耐不下自己的潔癖，隻好訕訕道了一句“我明日再來看你”便回家去了。裴家家規森嚴，夜裏過了戌時還不歸家那是要挨板子的。

  金家雖然沒落，卻依舊是個大戶人家，府裏的婆子丫鬟一應不少。

  剛到門口，府裏的下人就麻溜地跑了來。這可是金家唯一的血脈了，全府上下都緊著他。

  “嘶——別動別動，疼。”

  林羽秋剛想把金少爺交給府裏的下人，金少爺就皺著眉頭喊痛。金少爺的獨門絕技便是裝病，如此一皺眉，誰還辨得出什麽真假？

  “罷了，你房間在哪兒？我送你回去。”

  林羽秋也懶得去辨別他是真疼還是假疼，扶著他往他的房間去了。

  金少爺得逞地笑笑，與林羽秋一道回了房間。

  “行了，天色不早了我也回了。你自己找點紅花油抹抹，別落了什麽毛病。”

  林羽秋說著就往房間外走去，金少爺也不去留他，隻是看著他消失在房間內。

  “少爺，你這是怎麽了？摔了哪裏？我看看？”

  林羽秋前腳剛走，後腳金少爺的房間就擠滿了人，大大小小的丫鬟仆人都圍了來，那府裏的大夫也夾著自己的藥箱子竄了來。

  “少爺，你摔哪裏了？老夫給你開兩劑藥方，明兒躺上一天就好了。”

  老大夫笑著開了藥方，立刻就有小丫鬟拿著藥去煮了。一番折騰下來，已經是亥時剛過了，屋子裏留了一個丫鬟，其他的丫鬟婆子都去了臨間。

  “少爺，你怎麽讓那林羽秋走了？”小丫鬟從小看著金少爺長大的，他心裏想什麽，小丫鬟心裏都有數。

  “你這就不懂了吧？所謂滿招損。逼得急了，兔子也會咬人的。”

  金少爺樂悠悠地抿嘴笑著，待小丫鬟收拾好了床鋪這才安然入睡。

  小丫鬟無奈地歎了口氣，轉身去了外間的榻上睡了。

  第二日一大早，金少爺準時出現在戲台子前麵，吃著早點聽著早戲，也是愜意又舒適。不過，這一次他戲還沒聽完，就被家裏的小丫鬟喊走了。

  “到哪兒了？到哪兒了？”

  金少爺急匆匆地拽著身後的小丫鬟往家裏趕，小丫鬟還是個小腳哪裏跟得上金少爺的腳步？

  “還在城門口，老爺是乘馬車回來的，腳程比不上咱們的。”小丫鬟喘著粗氣，回道。

  金少爺煩躁地撓了撓頭，鬆開了丫鬟的手，“不早說，那我瞎急什麽勁。你們也是，小題大做的。”

  “哎哎哎，少爺，你這是哪兒去？老爺到城門外了，回去還得收拾一下呢。”小丫鬟見他又要回戲園子，忙給拉了回來。

  “這不是還在城門外嗎？這到府裏之前肯定得去一趟城北的家廟，等到府裏就得”

  “得什麽，少爺你這一身衣裳不得換嗎？還有你這身上，怎麽也得梳洗梳洗吧？這一來二去不就得兩個時辰嗎？”

  小丫鬟歎了口氣，少爺這時而精明時而糊塗的模樣，真是讓跟在身邊的這群丫鬟下人著急。

  金少爺留戀地回頭看了一眼戲園子，十分不舍得與小丫鬟回了金家。

  剛梳洗完，金家的大部隊就回來了。

  金少爺又在一眾丫鬟小廝的簇擁下往門外走去。

  “籲——”一聲吆喝，那馬兒就齊齊地停了下來。

  “兒子恭迎祖父、父親回府。”

  金少爺一撩袍子，挺直著腰板就跪了下去。

  車上下來了兩個人，兩人都是一身的錦繡綢緞，滿臉的微笑就下了車。

  “我兒快起來，許久未見，身上又清減了許多，學問可是有所長進？”

  金老爺見了金少爺又瘦了心裏臉上都是高興，趕緊上前將她拉了起來，拍著他的肩膀就誇讚起來。

  金少爺臉皮厚的比城牆拐彎還多三塊磚，自然是毫不謙虛地接下了老爹的誇讚。老太爺也笑著看向他，隻是那笑容總是不達眼底。

  祖孫三代齊齊邁步進了大門，看著麵前景色依舊的院子，兩位長輩都不斷地點頭。

  隻有跟在金少爺身邊的幾個丫鬟婆子小廝才會提心吊膽，就怕兩位長輩進了少爺的院子。

  剛進小亭子，老太爺往那石凳上一坐，笑著看向了金少爺。

  “讓這些下人們都散了吧。”

  老太爺一揮手，下人們立刻消失了。小亭子裏隻剩下了祖孫三人。

  老太爺臉上的笑容倏地消失，一拍桌子吼道：

  “金啟陽！你給我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