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這邊這邊。”

  兩個人正在踮腳往裏瞧著卻被人拉住了衣角。

  兩人對視一眼將信將疑地跟著那書生模樣的人到了附近人少的地方。

  “兩位，兩位。我呢，可是你們的恩人。”

  “恩人？”

  很顯然，兩個人的懷疑大過其他。

  “就知道你們不信，看看這是什麽？”

  那書生從自己的袖子裏掏出了兩本不及手掌四分之一大小的小冊子。

  “這是？”

  樂昊順手拎過一本翻了翻前幾頁雙眸瞪得老大。

  “這是作弊！”

  “非也。此乃敲門磚是也。”

  那書生從樂昊的手裏一把奪過小冊子，放在手裏晃了晃。

  “你這分明就是作弊。”

  樂昊瞪著眼前的書生不滿地叫道。

  “你不怕那門邊的監考官抓到你嗎？”

  謝三比樂昊冷靜沉穩許多，他將手裏的冊子還給了書生眼神瞄了一眼門口的官員。

  “不瞞兩位，在下不才，正是受了監考官的指示才在這裏做買賣的。”

  書生並不害怕，笑著將手裏的冊子用力晃了晃。遠處的監考官見了他的衣著隻是笑了笑沒有言語，繼續幫著眼前的考生搜身。

  “這？”

  樂昊看到這一幕轉頭看向了謝三。

  “你這冊子賣多少錢？”

  謝三猶豫了一下問道。

  “不多不多，也不過這個數。”

  書生舉起了五個手指頭放在謝三麵前晃了晃。

  “五兩？”

  “黃金。”

  書生神秘地笑了笑。

  “這也太貴了吧？”

  樂昊一聽驚得叫出了聲。

  “小公子，這可是敲門磚啊。一旦考中，你這五兩買的可就是下輩子的榮華富貴了。”

  “那也太。”

  樂昊雖然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可是這五兩黃金實在是過於昂貴。

  “我們不要了。謝謝。”

  謝三拉著樂昊大步向著考場走去，那書生也不著惱，隻是笑了笑便繼續物色下一個買主了。

  兩個人匆匆入了考場各自循著考號尋到了考場。

  謝三對方才的小插曲倒沒有太放在心上，隻是自己將自己這寒窗多年的積累盡數訴諸筆端。

  放榜的日子總是緊隨其後，謝三與樂昊都如同其他的學子一樣，擠破了頭地往前衝。

  “別擠別擠，哎，擠什麽呢。”

  “哎，我的腳！”

  “你走路不長眼睛嗎？”

  一陣陣小型的騷亂時不時地發生，卻終究還是被眾人的熱情給壓製了下去。

  “哎哎哎，來了來了！”

  穿著褐紅色官服的大人不急不慢地走了過來，手上則拿著眾人最關心的物什。

  “恭迎大人！”

  眾人都顧著看榜早就把行禮一事扔在了大街上，那官員也不著急，隻是笑著緩步上台。

  “這大人怎麽走的這麽慢，怕是腿腳不好。”

  “照你這麽說，做官的便是都腿腳不好了。”

  “若是他日你做了官也是個腿腳不好的。”

  “安靜安靜！大家安靜啊。”

  一時喧鬧聲又緩緩地小了下去。

  “今年的第一名是王羅興。”

  第一名的名字一出，一陣喧鬧緊隨其後。

  “我就說吧，一定是王大人家的長子。”

  “得了吧你，你昨兒還去了賭坊把賭注壓給了丞相的外孫呢。”

  “你胡說。”

  “要我說啊，這第一名每年都是定好的。”

  “那可不，人家官宦之後怎麽會輸給咱這種？”

  “嗨呀，快閉嘴，第二名了。”

  “第二名劉義。”

  “劉義？哎，這是誰？”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這劉義啊，可不是別人，是小皇子親生母親的弟弟。那以後也是王爺的親舅。”

  “那可不得了啊。”

  一陣唏噓之後又頻頻公布了三四五，剩下的都掛在了榜上。

  官員一撤，外圍的書生便猶如一群餓狼一般衝了過去。

  “謝季，這邊這邊。”

  樂昊搶到了一個不錯的位置，用力地踮著腳尖去喊被人群擠散的謝三。

  謝三被人群擠得分不清東西南北，也不知何時竟然被擠到了外圍。

  他尋不到樂昊的身影便猜測著以他的性子一定是搶到了前麵。

  他也不再去強行擁擠，幹脆站在後麵等著樂昊看榜出來。

  “這哪裏是看榜，分明是餓狼撲食圖。”

  一側傳來不滿地抱怨聲。

  謝三歪頭看去，卻是個包子臉的小書生，看那身高和一身的狼狽，定是被人強行給擠了出來。

  “算了算了，早晚都會知道的，不如在這多等一會兒吧。”

  “我剛才都已經到前麵了。”

  包子臉還是一臉的不滿，雖然抱怨著卻也沒有再繼續往前搶。

  謝三輕笑一聲安心地等著樂昊從人群中出來。

  “這群人真是可怕。”

  過了半晌，樂昊才一邊念叨著一邊拽著自己的衣裳，外袍都險些被這群人擠掉。

  “怎麽樣？”

  謝三雖然淡然如初，隻是那手裏濕透的衣角暴露了他的緊張。

  “那個，咱們先回去吃飯吧。”

  樂昊將手裏的衣角放下拽了謝三回客棧。

  “是落榜了嗎？”

  謝三見樂昊的神情不自然自然猜到了結局。

  “你也別太難受，這種事。”

  “我知道。你呢？”

  謝三強顏歡笑著，還是問起了謝三的成績。

  “榜上倒數。”

  樂昊撓了撓頭，臉上露出一絲尷尬的微笑。

  “那還是恭喜了。”

  謝三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兩個人一道回了客棧。

  客棧裏收拾行囊的書生偏多，大多都是各處小地方的，家裏錢財不多，行囊也都是慢慢地，早一日回去便能省去一日的住宿費。

  “我陪你一日，後日我再走。”

  謝三見樂昊有些不安笑著開口。

  “當真？”

  “君無戲言。”

  兩個人約定好了便一塊兒出去吃了一頓。

  這一頓是樂昊請的。

  當日夜裏謝三看著窗外的月亮一夜無眠。

  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不知不覺得就想到了今日在門口的那個書生。

  那人與考官相熟，想必也是擬定的吧？

  那些所謂的敲門磚是不是真的有人去買？

  “哎——謝三啊謝三，你還想什麽呢。”

  謝三搖了搖頭，打斷了自己紛飛的思絮。

  不知不覺物換星移，清晨的陽光探進了腦袋，謝三一個慌神這才反應過來已經大亮了。

  “謝季謝季，起床起床。”

  難得的日子，今日居然是樂昊先起了床。

  這一日兩個人在京城晃了一圈第二日謝三便辭行了。

  兩個人約定下一次謝三來京考試，樂昊做東。

  寒窗的三年是最苦的日子，但也是最快的日子。

  每每回憶起來，總會覺得下定決心考試的日子是昨日，自己信誓旦旦的模樣都還曆曆在目，比自己背過的詩文還要清晰三分。

  “知命，我來了。”

  謝三帶好了自己的行囊又坐上了趕往京城的馬車。

  “這位公子，你找誰？”

  “這附近可是有一位姓樂的大人？”

  “姓樂的？”

  剛進了城門謝三就有些恍惚。

  不過幾年光景，這裏已然不似那日。

  “哎喲，你說的可是樂主事？”

  過路的聽到了謝三的話停住了腳步。

  “這位大人可是樂知命大人？”

  謝三謙虛地問道。

  “是了是了，是我家大人。你是謝公子吧？快快有請快快有請。”

  原來這位是樂昊府上的一個小廝，樂昊盤算著日子差不多也到了秋闈的日子便派了他到城門處打探一番。

  小廝帶著謝三匆匆回了府上。

  “謝季，你可算來了。我這都等了你好幾天了。”

  樂昊還是老樣子，熱情地招呼著他入了府。

  “知命，你這府邸好氣派。”

  謝三環顧了一圈笑道。

  “我也覺得是。不過華而不實。”

  樂昊對自己的住處倒是不怎麽在意，隻是喚了小廝丫鬟給端了茶來。

  “你這幾日便住在我這，反正廂房多得很。等考試那日我親自送你去。”

  “不可不可。”

  謝三忙搖了搖頭。

  “謝季，你是不知道，在這京城你隻有才學那是不夠的。敲門磚這種東西，必須有。你今日先拿我當這塊磚，他日成了玉，你再罩著那些有真才實學的學子，豈會不好？”

  樂昊臉上的表情倒是嚴肅了許多，那是謝三不曾見過的嚴肅。

  “這與那些買敲門磚的有什麽區別？”

  “你不買，總是有人買的。屆時，做官的是他們。他們隻會庇護那些與他們相類似的，你的一腔熱血豈不是白白糟蹋了？”

  “我不信，科舉試得便是真才實學，怎麽能如此做法？”

  謝三嚴詞拒絕，樂昊也隻能無奈地歎氣。

  “謝季，你這樣會吃一輩子虧得。”

  樂昊輕歎，卻還是沒有繼續幹涉謝三的決定。

  而謝三，再一次以落榜告終。

  “謝季，你留在京城吧。我認識的人多，可以”

  “不必了。我會回去再準備三年。三年不行我就繼續三年。每一年的學識累積，得益的最終還是我。”

  謝三的話讓樂昊無言以對，他歎了口氣讓小廝們為他準備了晚飯。

  “我會在京城等你的。”

  樂昊舉起了酒杯。

  雖然謝三的固執讓他頭疼，不過謝三的品格卻是讓他讚歎不已的。

  謝三謝過了樂昊的款待便回了老家。

  三年光陰，總是不做聲色地緩緩消失。

  謝三的臉上多了幾分成熟多了幾分穩重。

  他緩緩地踏上了去京城的道路。

  隻是這一次他沒有先去拜訪舊友，而是住在了客棧。

  秋闈結束後，謝三才去了樂昊府上，此時的樂昊已經加官進爵，有了一個賢惠的妻子 還有一雙兒女。

  “謝季，你不累嗎？”

  樂昊隱隱有一種錯覺，謝三臉上的疲憊與自己的臉上的不差分毫。

  “累，可是。”

  “謝季，我可以幫你的，你為什麽不”

  “我想憑自己的才學。”

  謝三笑了笑，笑中不再有當年的意氣風發，更多的是一種滄桑感。

  樂昊忍不住懷疑，謝三對科舉應當是失望的吧？

  “爹爹，娘親喊你們吃飯了。”

  樂昊的小女兒從外麵噠噠的跑進來，一把抱住了樂昊的大腿。

  “這是你謝叔叔，叫人。”

  “謝叔叔。”

  小女孩甜甜一笑，依舊抱著樂昊的大腿。

  “真可愛。”

  謝三有些羨慕，他伸手輕撫女孩的頭將身上唯一的值錢物件給了小女孩。

  樂昊下意識地推辭，卻還是強不過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