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豈不是完美的大結局嗎？除了你沒有考取到功名這一點。”

  辰星不解，看了看麵前這尊腳不著地的野鬼，怎麽也想不出死亡的原因啊。

  “我是後來才發現的。”

  青玉的情緒已經穩定了下來，隻是帶了些淡淡地憂傷將屋子裏的冷氣搞得更冷了。

  辰星不得不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爭取來個摩擦取熱。

  “有話快說。”

  景行難得地察覺到了冷意，拽了拽自己的外袍。

  “我回了家，見到了梅子，可是梅子卻好像生我氣了，怎麽都不肯理我。我說了很多話，都沒有用。”

  青玉有些難過。

  “梅子，我回來了。我是你的青玉哥啊。我給你帶了隻發簪你看。”

  說著他便拿出了包裹裏的發簪遞了過去，可是梅子卻擦了擦眼淚轉身走了。

  青玉以為梅子生他的氣了，趕緊追了過去。

  “梅子，你別生氣啊。雖然我是錯過了考試，不過我覺得我還是很幸運的。至少，我還可以回家，我還能見到你。”

  青玉一個勁地跟在梅子後麵道歉解釋，可是梅子統統拋在了腦後。

  “以後別再往大槐樹那跑了，這麽大的姑娘了。”

  梅子的母親帶了幾分抱怨的口吻。

  “嗯。”

  梅子輕聲應下，眸子卻一直盯著腳尖失魂落魄地進了院子。

  青玉見梅子進了院子隻好轉身回家去了。

  他想，也許梅子隻是今天心情不好，等明天他心情好了，他們又可以像以前一樣了。

  “爹、娘，我回來了。”

  青玉整理好自己的麵部表情，笑著推開了門。

  門內靜悄悄地，桌子上還擺了一碗米飯。

  “爹？娘？”

  青玉穿過了堂屋進了裏間，卻發現自己的母親無力地躺在床上，蒼白的臉上掛滿了疲倦。

  “娘，對不起，兒子讓你擔心了。”

  青玉跪在了母親的床畔，看著床上的母親清淚直流。

  “老劉，你別忙了。”

  母親輕咳了一聲提高了聲音喊道。

  隻是這一喊又引起了一陣咳嗽。

  “等我做好這些就去城裏賣掉，就能給你買藥了。”

  父親佝僂著身子從屋外進來，滿頭的白發讓人心疼。

  “爹，你別忙了。兒子回來了。”

  青玉起身走到了堂屋，伸手將老父親攙了進來。

  “哎——人老了。”

  父親坐在椅子上輕輕地歎了口氣，而後習慣地拿起了自己最愛的小茶盅，抬起了茶壺才發現裏麵已經沒有水了。

  “瞧我這記性。”

  “爹，我去給你倒茶。”

  青玉說著便伸手去碰茶壺。結果卻被父親搶了先。

  他倒了滿滿一茶壺水，看了看床上的老伴歎了口氣將沏好的茶送到了床邊。

  “這小子真是個不爭氣的。那麽不爭氣，你想他做什麽？”

  明明是不舍得，卻偏偏要說得絕情。

  床上的母親就著父親的手喝了口水，躺在床上流起了眼淚。

  “再不爭氣，咱也就這一個兒子。還說我，你自己不也那樣。你也注意些身子，別累壞了。”

  “小子不爭氣，做老子的還不得爭氣些。”

  後麵的話青玉沒有聽下去，將包裹扔在了桌子上便匆匆出了院子，一行清淚自兩頰劃過，悄悄地落下卻在接近地麵時消失不見。

  “我去把菜收了，明兒就進城去。你在家可自己照顧好自己。”

  父親說著就起身朝外走去，小院裏的菜都是剛摘的，一棵棵的都透著水靈。

  “臭小子，你不想讀書你說啊。我為什麽要讓你去趕考？不去趕考怎麽會出事？”

  父親拿著一棵青菜眼睛卻失了靈光，愣愣地看著青菜兩滴老淚砸了下來。

  “爹，你別這麽說。”

  青玉伸手去擦父親的眼淚，隻是父親又沒有給他機會，自己一把擦了個幹淨。

  “人老了，悲春傷秋的。哎——幹活。”

  這般安慰著自己便繼續處理青菜了。不一會兒一大筐的青菜便出來了。

  青玉看著忙碌的父親，心裏一陣一陣的泛酸。隻是自己似乎什麽都幫不上。

  書房是他的地方，他似乎一直是與書房係在一起的，做飯劈柴什麽粗活都沒有幹過。

  “這麽一想，我還真是百無一用。”

  青玉輕歎一聲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有些恨自己的不爭氣。

  “劉青玉啊劉青玉，你可真是沒用。”

  青玉自嘲地笑著坐在了堂屋的桌前。

  在父親忙碌的身影下，桌子上擺了一盤菜色一般的水煮青菜，還有兩碗白米飯。

  “青玉啊，快吃吧。你母親吃不得這些。”

  父親將米飯擺好，一雙筷子插在了米飯中，又記起沒有夾菜，便匆匆夾了兩筷子。

  “你小子可有福氣了。你爹我可是不經常下廚的。”

  父親念叨著家常，說了半盞茶才開始端起米飯吃起來。

  青玉看著對麵的父親，白發一層一層地。他走之前，父親似乎還是黑發吧？隻是白發的父親，似乎滿是憂傷。

  忽的一道光閃過，那處衣領好像與別處不一樣。

  青玉仔細看了看卻原來是一塊小補丁。

  看那手法，一定是母親縫的。母親縫的補丁，針法綿密，一般不仔細看誰也瞧不出有什麽不妥的。

  不過自從自己念書後，身上的衣服再也沒有這種補丁了。但凡是他的衣服那一定是完好無損的，但凡破損了一處，那第二日便會有一身新的。

  原來，父母對自己這樣溺愛。

  青玉搖了搖頭，之前還為父親逼著自己讀書憎恨他呢，如今想來還真是慚愧。

  果然，人隻有在經曆過生死之後才會迅速成長。

  青玉歎了口氣，看了看眼前的米飯，嗅了嗅便覺得肚子裏麵一點也不覺得餓了。

  “爹，我吃飽了。”

  歉意地笑了笑他便轉身到了裏間，坐在床邊注視著床上的母親。

  以前總是沒有時間去好好看看母親，如今倒是有大把時間了。

  想到這裏，他還有幾分饜足。

  “這也很圓滿啊。一家人整整齊齊的，不香嗎？至少比你麵前的大米飯香啊。”

  辰星敲了敲自己的本子，一本子的親情讓她有些羨慕。

  “你是什麽時候發現自己死了的？”

  景行沒有理會辰星，直截了當地開口。

  “第二天，我想碰梅子，可是我碰不到她。”

  青玉蹙起了眉頭，一對劍眉斜飛而上。

  “發現？什麽？”

  辰星仿佛受了什麽驚嚇，直接從沙發上彈了起來。

  “你是傻子嗎？普通人家誰會把筷子插在米飯裏？”

  景行嫌棄地看了一眼辰星繼續完成自己剩下的畫作。

  辰星輕輕哦了一聲，整個人默默地陷進了沙發裏。

  “我是後來才知道的。我被燒死了，就在那場大火裏。”

  青玉笑了笑道，“失禮了。”

  “找過屍體嗎？”

  “找過了。隻是那夜的大火太大了，什麽都沒有了。隻有一堆黑炭。爹娘沒有辦法，隻好取了一抔黑炭埋了。”

  青玉苦笑著搖了搖頭。

  “所以你來這的目的？”

  “我生存的地方被毀了，我沒有地方可以去了。聽說九幽可以收留無處可去的鬼魂。我。”

  “跟我來吧。辰星，我回去一趟。”

  景行瞄了一眼盯著自己本子發呆的辰星起身去了衛生間。

  那隻熟悉的筆在空中一揮，一扇電梯門便出現了。

  景行對著青玉點了點頭，青玉便進了電梯。電梯門緩緩關閉。

  辰星一直將自己埋在了沙發裏，直到景行從衛生間出來，她還在沙發裏埋著。

  “你沒事吧？”

  景行有些別扭地問道。

  這種關心別人的話從她的嘴裏吐出來已經是莫大的奇跡了。

  辰星的頭上似乎是戴了一層黑色的烏雲，隱隱約約間有了要下雨的趨勢。

  “你。”

  景行見辰星還是保持沉默，而且有風雨欲來的趨勢。

  “嗚嗚嗚。”

  就在景行打算打電話谘詢九幽的大夫的時候，辰星卻突然起身抱著景行哭了起來。

  “你，沒事吧。”

  景行有些遲疑。

  “我想回家。”

  辰星吸了吸鼻子，滿臉的委屈。

  景行難得地沒有露出嫌棄的表情，或者說是露了部分立刻收了回去。她抬手揉了揉辰星的頭，然後揉著揉著發現手感還不錯。

  等等！

  手感不錯？

  辰星的頭？

  “鼻涕別弄到我身上。”

  景行立刻反彈一般將辰星的頭推到了一邊。

  “景行，你這樣我很受傷。你賠我受傷破碎的小心髒。”

  辰星擦了擦眼淚，瞪著景行十分地委屈。

  不過，她的情緒已經開始晴轉多雲，看上去正常了許多。

  景行默默地鬆了口氣，嫌棄地皺了皺眉便回了衛生間。

  再次出現的她已經換了一身新衣裳。

  “喂！景行！不是吧你？你就這麽嫌棄我啊？”

  辰星一眼就發現了端倪，指著景行的新衣服不滿地叫了起來。

  “你才發現嗎？”

  景行直接忽視了她的炸毛行為，淡定地坐在沙發上玩起了手機。

  “你是在忽視我嗎？是吧是吧？真是過分，我可是有家不能回的人，我這麽可憐，你還這樣對我嗎？你的良心難道不會痛嗎？”

  辰星見景行不理會自己更來了精神。

  “你現在精神好得比精神病人都精神。而且，良心是什麽？”

  景行的眼睛都沒有離開她的手機屏幕。

  “你你你，我怎麽忘了你是鬼，根本就沒有心髒！”

  辰星瞪著景行氣得臉都紅了。

  “十二點了，該吃午飯了。”

  景行終於將手機放下了，看向了辰星。

  一雙眸子幹淨又純粹，眨了眨。辰星不為所動。

  又眨了眨，辰星眨了眨眼。

  再一次眨了眨眼，辰星徹底丟盔卸甲。

  “我去訂外賣。”

  辰星無奈地歎氣，拎起了自己的手機。

  “你還記得你家在哪裏嗎？”

  景行看向了辰星，手機都被丟在了一邊。

  辰星拿著手機的手猛地用力，而後拔出了投在屏幕上的眸光，看向了景行。

  “我不記得。但是，我感覺自己也有一對恩愛的父母。我有個很幸福的家庭。”

  辰星的聲音小了許多，頭也緩緩地低了下去。

  “我知道了。”

  景行點了點頭，沒有再提及這事。

  辰星也開始找起了外賣，房間內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