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回家(三)
作者:圈兒玖      更新:2021-01-20 02:50      字數:3836
  水遙從廚房出來的時候青衣已經回了房間,水遙便笑著將饅頭給他送到了樓上。

  青玉笑著接過道了謝,水遙看了看他手裏的書笑著擺了擺手便扭頭下了樓。

  又過了半個時辰,水遙才從樓下上來端去吃剩的餐飯。

  “小公子今日去了哪一間小亭?”

  水遙收拾飯碗的手不自覺地放慢了些,看了看坐在一側看書的青玉問道。

  “是臨水嗯,離那處小橋不遠的一處。”

  “可是有遇見些穿著白衣的公子?”

  水遙又問。

  “這我倒是沒注意。隻記得有位兄台,名叫,陸淵!對,是這個名字。”

  青玉皺了皺眉,還是想起了陸淵的名字。

  “他與你說了些什麽?”

  水遙的手猛地一頓,整個人快速地轉過身去盯著青玉。

  青玉被他忽然提高的聲音嚇了一跳,愣了一會兒才道:

  “也沒有什麽。隻是聊了些考試可能會考到的試題,還有些閑話。”

  “可有什麽政論?”

  水遙的神情緊張了許多,這讓青玉都有些不適應了。

  “這,倒是沒有。”

  青玉雖然不適卻還是出於禮貌地回答了水遙。

  水遙明顯地鬆了口氣,端起了飯碗便下樓去了。

  青玉雖然疑心水遙有事瞞他,卻還是因為白日在城中逛了一會兒此時也有些倦了,便早早地熄了蠟燭。

  躺在床上悠悠地就入了夢鄉。

  “小公子,小公子。”

  半夜忽然有人進了房間,青玉被嚇了一跳。

  接著月光隱約看清了來人是水遙,他還是鬆了口氣緩緩地起身。

  “水遙這大半夜的,你”

  “噓。”

  水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在青玉的床前蹲了下去。

  “這封信,小公子收好了。明日看完便燒掉它。”

  水遙悄悄地將身上的信封塞進了青玉的枕頭下麵,自己則像來時那般悄無聲息地溜了出去。

  經此一事,青玉倒是睡不著了。翻來覆去了許久才漸漸地睡去。醒來時卻已經是日上三竿了。

  他起身伸了個懶腰錘了錘有些發酸的肩膀這才記起了昨晚的那封信。

  匆匆地將信封掏了出來。

  “小公子,陸淵此人危險。不可與之相處過密。不然性命堪憂。”

  寥寥數語,卻是行雲流水的筆跡,一眼便看得出來這字體是練過的。

  “水遙究竟是什麽人?”

  青玉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又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果然沒睡好。

  隻是今日約了陸淵,不去又不合適。

  思來想去青玉還是拿著自己的書本趕去了臨水亭。

  “青玉,這邊。”

  陸淵親切地將他拉進了小亭,一群人繼續念書對對子,偶爾也會玩笑兩句。

  這一切都像極了普通書院的學子,毫無不妥之處。

  一連幾日都是如此,青玉不由得懷疑起水遙的話來。可是水遙的行為舉止也無任何不妥,每日依舊是為他端茶倒水端菜送飯。

  他每次出去,水遙都會笑著與他說路上慢些。每次回去,水遙又會笑著問他今日累不累。

  青玉輕歎一聲,拿起了自己的書,還是念自己的書吧。

  水遙依舊如往常一般將飯菜送到了青玉的房間。

  “水遙。”

  青玉猶豫了片刻還是叫住了他。

  “小公子叫我?”

  水遙依舊笑著開口。

  “陸兄,陸淵,你對他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青玉的眸子裏多了幾分期待,水遙看著他一時有些發愣。

  隨即他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收了笑容之後他扯了扯嘴角才不自然地笑道:

  “什麽陸兄我不認得。小公子怕是想吃酒了,我去給你拿些來。”

  水遙笑著奪門而出。出門的那一刻,臉上的笑容全數退了下去。

  “水遙!你幹什麽呢?”

  又是那位老板的聲音。

  “樓上的公子要二斤女兒紅。”

  水遙的聲音多了幾分顫音,卻依舊響亮。

  在水遙這裏沒有得出什麽結論,青玉隻好寄希望於陸淵。

  臨水亭裏陸淵早早地便擺好了筆墨,就等著其他的書生前來。

  青玉特意去地早了些,亭子裏就隻有他和陸淵兩個人。

  兩個人臨水而坐,茶香在兩人之間嫋嫋升起。

  “陸兄,有件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

  青玉嘴唇翕動了半天才緩緩地道出了水遙的事情。

  “水遙?這名字倒是挺有詩意。是青玉的同窗嗎?”

  陸淵笑著沏茶,動作神情皆無二樣。

  “不、不是。是我住的客棧裏的小夥計。”

  青玉擺了擺手,為自己這幾日的惶惶而覺得有些羞惱。

  “這縣裏也是有不少書生最後考不上便留在酒樓打工的,他們每日在酒樓見得客人多了,看人也會格外不同。”

  陸淵輕笑著將茶杯遞給了青玉,又道,“這也不是什麽大事。來,喝茶。一會兒那群人來了,你可就喝不成了。”

  “多謝陸兄。”

  青玉趕緊起身接過杯子,輕抿一口滿口茶香。

  什麽羞赧全部都消失不見。

  “難得來了個大清早,這裏的露珠最適合泡茶了。”

  陸淵抬袖喝茶,舉手投足間皆是儒雅二字的寫實。

  青玉看得有些發愣,每到這時,他總會為自己的出身感到些許的卑微。

  “喲,大清早的好雅興。”

  亭中漸漸地人多了起來,茶香逸了滿袖,就連對詩詞都帶著茶香。

  茶本是不醉人的,可是青玉當日卻有些頭昏腦漲。

  “陸兄的茶把人吃醉了。”

  其他人便笑了起來,陸淵也跟著笑。

  青玉擺了擺手便先行告辭了。

  回了客棧,水遙將搖晃的他架進了房間,有些擔心地皺了皺眉。

  “你去哪兒?這時候去找大夫可不是聰明人該做的。”

  客棧老板一身深色長袍站在門口,半張臉都遮在了陰影裏。

  “可是他。”

  “水遙,做大事者不拘小節。”

  老板搖了搖頭,緩緩地移開了身影。

  水遙看了看床上的青玉咬了咬牙強行別開了頭。給他蓋好了被子自己下了樓。

  “老板,他,你。”

  “我可以去看,但你要記得,他不是你哥,他隻是個無關緊要的路人。”

  客棧老板打斷了水遙的話,轉身去了樓上。

  水遙望著那上樓的背影緩緩低下了頭,他總是忘不掉那個身影。

  第二日,青玉又睡到了日上三竿。

  “最近是怎麽回事?這豈不是要耽誤了考試。”

  他有些後悔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看了看手邊的書有些發愁。

  “小公子,你的飯好了。”

  水遙的笑容一如當初。

  青玉禮貌地道謝,看了看手裏的書又摸了摸餓得直叫喚的肚子,還是決定先填飽肚子再填飽腦子。

  “這是什麽?”

  青玉剛拿起一個饅頭便發現了下麵的小紙條。

  紙條上隻有兩個字,快走。

  “這是?”

  青玉不解,卻還是將紙條燒掉了。

  不過,走是不可能的,自己能去哪兒呢?

  那日夜裏一場大火將整個客棧燒了起來。

  劈裏啪啦的爆破聲將整個客棧包圍了起來,無論是一樓還是二樓都被熱氣蒸騰著,被紅色的火焰吞吐著。

  “這?怎麽回事?咳咳咳。”

  青玉來不及糾結這火是從哪裏燒起來的,隻得趕緊撿了自己的書放進包裹裏試圖從火舌中掙脫出來。

  奈何火龍肆意地噴射火苗,火焰總是緊隨其後。

  “怎麽辦?怎麽辦?”

  青玉急得額頭直冒汗,隻是還沒有來得及抬手擦掉就被火舌蒸發掉了。

  他一邊咳嗽著一邊將桌子上的茶水澆在了自己的外衣上,將自己和包裹一同卷在了裏麵衝著前麵未知的黑暗闖了過去。

  “啊!”

  又一根房梁重重地砸了下來,巨大的火龍轟然飛起,一道靚麗的火線立刻出現而後眨眼間消失不見。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青玉被火舌嚇了一跳,整個人被絆倒在了地上,剛好又砸下來了一堆房梁,他整個被埋在了下麵。

  麵前的煙霧越來越大,大到他幾乎看不清麵前的事物,那些火舌已經不再耀眼,而是有些變了顏色。

  似乎悄悄地變成了藍色。

  裏麵是小村子,村頭的大槐樹,還有梅子。

  “梅子?你怎麽來了?”

  青玉緩緩地抬頭,看著不遠處的火舌有些傻傻地笑了起來。

  “青玉哥,我等你回來。”

  梅子的笑容很溫暖,在此時卻又帶了幾分清涼。

  “梅子,你等我,等我回去我就娶你。”

  青玉伸手向著那處火舌探去,卻被一道聲音阻止了。

  “小公子?小公子?”

  “水遙?”

  青玉神情一瞬間有些恍惚,眼前的梅子消失不見,火舌卻越來越大越來越猛。

  “小公子?青玉公子,你醒醒。堅持住。”

  水遙的聲音越來越近,卻又好像越來越遠。

  眼前的火舌也開始隱隱約約。

  是誰滅掉了火嗎?還是......

  青玉的意識就停留在了那一刻,火舌席卷了大部分的記憶,剩下的隻是些零碎的灰燼。

  “太好了,你可算醒了。”

  水遙的聲音再一次傳來,青玉伸了伸手,又搖了搖頭,身上沒有一絲傷痕。

  “你都昏迷了快一個月呢。什麽傷還能留那麽久?”

  水遙笑著開口,“我去取些吃得來。”

  又小住了半個月,青玉便辭行了。

  因為這一場大火,青玉錯過了今年的考試,若是再想考便得等到下年了。

  “水遙,我要回去了。我想回家看看。”

  青玉看著外麵人來人往的大街,又是一次廟會啊。

  一切就如同他來的那日,車水馬龍,人群熙攘。

  那個小姑娘依舊在買著自己那廉價的木簪子。

  青玉忽的想起了自己的包裹,他匆忙地拿過了包裹,從裏麵翻出了一隻用手絹包裹的木簪子。

  “梅子一定會喜歡的。”

  青玉笑著滿足地踏上了回村的路。

  雖然沒有考試,但能夠在那場大火中死裏逃生,這就足夠了。

  還能有什麽比活著更重要的呢。

  他嗅著一路的野花香,走在熟悉的小路上。

  過路的路人時而看他一眼,想必是羨慕作為書生的他吧。他這樣安慰自己。

  隻是回到村子裏,村頭的老槐樹卻枯了。

  “這老槐樹怎麽這樣了?”

  青玉不解。

  “青玉哥。”

  梅子的聲音響起,青玉伸頭望去,是梅子在槐樹的另一邊擦眼淚。

  “梅子,別哭。青玉哥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