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那個坐在我後麵的同學啊？”麥冬一拍腦袋想了起來，還有些不可思議地瞪圓了雙眸。

  “是啊。沒想到吧。”林若川笑著看向她。

  林若川的成熟與穩重既安慰了麥冬的心，也讓山柰緩緩放下了戒心。

  三個人就起訴一事商量了一個下午。

  “今日就到這裏了。事情我大概明白了，你們就放心吧。”

  林若川含笑點了點頭，而後離開了。

  事情因為有了林若川順利地拿到了賠償，而麥冬也得以獲得了發照片網友的公開道歉。

  此後，麥冬得以繼續與公司簽約，山柰也作為編輯繼續工作。事情似乎又恢複了以前的模樣。

  早上六點的鬧鍾。

  七點趕公交。

  八點上班打卡。

  九點坐在辦公桌前審校圖書。

  麥冬轉了轉有些酸疼的脖子，看著外麵陽光燦爛。

  放鬆地笑道：“一切總是會過去的。”

  麥冬的書比之前更受歡迎。評論也多了起來，支持兩個人的評論也不在少數。對此，麥冬隻是一笑而過。

  這天下午麥冬等了許久都不見山柰回家，疑惑不解又不敢給山柰打電話，生怕把人嚇到。

  她的柰柰做事從來都是聚精會神的。

  下午七點，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可是山柰依舊沒有回家。麥冬忍不住擔心起來。

  “柰柰，今晚要開會嗎？”

  想了半天麥冬還是撿起手機給山柰發了條消息。

  麥冬坐在沙發上抱著手機等了半個小時，期間，手機裏出現過一條稿費到賬的消息，一條網店廣告，一條垃圾信息。隻是少了山柰的消息。

  她揉了揉發酸的眼睛，肚子咕嚕一聲唱起了空城計。她拿出了一包薯片，盯著薯片卻突然沒有了食欲。

  她便起身去了廚房。從手機裏搜羅出一篇篇做飯的推文。

  “紅燒茄子，嗯，家裏好像沒有茄子了。”

  “嘛，紅燒排骨也不錯，可是好像沒有排骨。”

  糾結了半天，終於界麵停留在了土豆雞塊上。

  她翻出了雞肉，又洗好了土豆，照著那步驟一步一步做的仔仔細細。

  “切成小塊。嗯，完美！”

  麥冬看著自己切好的有大有小的土豆塊，心裏給自己打了個十分。捧著鍋鏟仿佛捧著鮮花一般，十分的光榮。

  手機卻在這時狂響了起來，麥冬被嚇了一跳，趕緊扔下了手裏的鍋鏟。

  “喂，你好，請問是山柰的家人麽？”

  手機裏一片嘈雜的車聲，人聲，還有120鳴笛的聲音。

  麥冬隻覺得耳朵炸了，愣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道，“你說什麽？”

  “山柰今天在路上被人用刀襲擊了，現在在醫院搶救。”

  “柰柰。”

  麥冬腦袋一下子空了，手機順著手掌滑落到地上，發出了扒拉的清脆聲。

  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她抓著衣服就衝了出去。

  “山柰，山柰在哪裏？”

  麥冬衝到了前台，抓著一個小護士問道，護士安撫著麥冬將她扶到了急救室外麵的長椅上。

  急救室的燈紅的耀眼，麥冬抬眸看著那盞火紅的急救燈，心裏五味陳雜。

  過了一會兒燈便滅了，麥冬看著山柰被推了出來。

  “柰柰。”

  麥冬看著臉色蒼白的山柰豆大的眼淚滾落在床單上。

  山柰的父親很快便到了，看著床上的女兒一言不發。麥冬抿了抿唇，不知道該說什麽去安撫這位年過半百的父親。

  一室的死寂，一瞬間仿佛連呼吸都靜止了。

  山柰發生的一切都是麥冬不曾想過的，她一直以為事情已經過去了，她們迎來了雨後的彩虹。隻是生活總是愛開玩笑。

  “小冬，最近的事情你有什麽想法嗎？”

  山林緩緩地開口打破了一室死寂。

  麥冬看向山林，那雙眸子裏寫滿了掙紮、痛苦以及不舍。無數的情感化作了這世上最溫柔的炸彈，炸響在麥冬的腦海中。

  “我，對不起，伯父。事情都是我引起的。”

  麥冬緊緊咬著下唇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要怎麽解釋呢？

  山柰現在就躺在床上，一臉的蒼白，能不能醒過來還要另說。

  山林看著麥冬緩緩地歎了一口氣。

  “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能和你這樣好的孩子在一起，我和山柰的媽媽都是很放心的。可是，小冬，這世界上不隻有你們兩個人。”

  麥冬垂下了頭，兩隻手不安地攪動著自己的衣角。

  她在心裏不停地呐喊著：可是愛情是兩個人的。

  可是又怎麽樣呢？

  山柰就躺在病床上。

  麵無血色，呼吸微弱。

  “這事，也不能怪你。隻是看著你們兩個這樣，我們做家長的，心裏不好受。今天是山柰，明天呢？萬一你出了事，我和山柰媽媽都會內疚的。”

  山林說話間兩滴清淚順著那張臉滑了下去，狠狠地砸在了地上，也砸在了麥冬的心上。

  “我明白了。”

  過了許久，麥冬輕聲開口，身體微顫著離開了病房。

  山林目送著麥冬離開，長歎一聲癱坐在了一側的空床上。

  眼淚又一次滑落。

  麥冬看著頭頂的天空滿天的繁星，每一顆都在講述自己的故事。他們講的多熱鬧，且又沒有人去打斷。

  真好。

  一路走回自己與山柰的出租屋。

  手伸進自己的褲兜卻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帶鑰匙，甚至連門都沒有關。

  苦笑一聲進了屋子，黑黝黝的屋子宛若一隻黑洞將麥冬吞了進去。

  就像那日的螞蟻群，一隻又一隻，將所有的甜蜜一點也不剩的奪走。

  像那日的寒風，肆無忌憚地闖進來，將她吞進胃裏，隻剩下寒冷。

  “柰柰，我該怎麽辦呢？”麥冬抱著自己在沙發上哭起來，哭得累了便窩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夢裏，有一間溫馨的咖啡館，有山柰，那是兩個人的第一次見麵。

  山柰伸出纖長又好看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山柰的手是那麽的好看，骨節分明，晶瑩剔透。反觀自己的手，倒像是沒長開一般，短短的還有些粗。

  麥冬羞澀地不敢去看山柰的眼睛，山柰卻毫不介意她的失禮，笑著地幫她點了一杯卡布奇諾。

  山柰啊，總是那麽溫柔。

  麥冬流連於夢中遲遲不忍睜眼。

  清晨還是來臨了，美夢也終是散盡了。

  麥冬拖著疲倦的身軀到了臥室，緩緩拿出了行李箱。

  行李箱上麵貼了一顆好看的小愛心，那是山柰給貼上的。

  麥冬第一次去參加新書簽售，不舍得拉著山柰不肯鬆手。山柰因為出版社的事情不能陪著麥冬，便將一顆心貼在了她的行李箱上。

  “帶著我的心去吧。”

  山柰溫柔的笑容仿佛就在眼前。

  麥冬的嘴角染上了一抹笑容，伸手撫了撫那顆心，真的好舍不得。

  手機卻在這時響了起來。

  “喂？”

  麥冬的聲音略帶沙啞，對麵的聲音更是沙啞。

  “麥冬，昨天的事情我聽說了，你還好麽？”

  是林若川的聲音。因為熬夜整理卷宗又沒有睡好 。

  “我沒事。謝謝你。”麥冬搖了搖頭，“昨晚的事情有結果了嗎？”

  “警察已經處理了。”

  林若川在電話那頭按了按眉心，“你現在在醫院嗎？我去找你們。”

  “有結果就好。若川，幫我個忙可以嗎？”

  林若川的車就像她的人一樣，效率高得讓人瞠目結舌。

  不過半日，出租屋裏的行李就被搬到了另一處小屋裏。

  小屋距離原來的出租屋遠了不止一點。之前的出租屋為了方便山柰上下班，選在了市區裏。現在的這處小屋子選在了郊區，交通也很不方便。

  “你們早就該搬了。之前的那處房子太小了，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想必也不安全。”

  林若川打量了一番新房子，還算滿意地坐在沙發上。

  “辛苦你了。下午幫我把柰柰的行李送回去吧。”

  麥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林若川不可思議地問道：“搬回去？你們分手了？”

  “我不想拖累柰柰。”

  麥冬習慣性地抱著水杯不安地開口。

  “昨晚的事情隻是個意外，你不要太較真。”

  林若川看著有些頹廢的麥冬起身安慰道。

  “不是我較真，是他們。我不懂，明明是一樣的愛情。明明是一樣的。我以為風雨之後便是彩虹，可是，嗬嗬，是我想的太多。”

  麥冬放下了杯子沒有再說話。

  送走了林若川她一個人坐在電腦前麵隻言片語結束了小說。

  小說的結局是，兩個人幸福地在一起。

  微博的評論再一次炸鍋。

  “終於在一起了，好甜。”

  “女生和女生怎麽能在一起？”

  “女生為什麽不能和女生在一起？不懂別瞎說好麽？”

  “沒看見心理課本上寫著這是種病麽？”

  “樓上能不能閉嘴？書上的就一定對麽？”

  結局隻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麥冬看著亂成一鍋粥的微博輕笑一聲。

  手機再一次響起。

  “彩虹喵你就是個變態。這種文都寫得出來，你是在侮辱漢字嗎？”

  “你不愛看就別看，又不是寫給你看的！”

  這一次，麥冬沒有簡單的掛斷電話，也沒有不爭氣的流眼淚。

  她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對方的話，將對方罵了個狗血淋頭鴉雀無聲，才果斷地掛了手機。

  麥冬痛快了，心裏一下子舒暢了。她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似乎是要把這輩子所能呼吸的氧氣全部呼吸個幹淨透徹。

  麥冬猛地起身，舉報了所有惡意評論的網友，痛快地做完一切她笑了。她什麽都沒有了，就算名聲再壞又有什麽關係呢？

  如此想著，麥冬幹脆起身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舞動起來。

  “沒錯，我是個同性戀，我愛的是個女孩子。可是那又怎麽樣？我愛她愛的光明正大，我愛她愛的一心一意。我對柰柰的愛從來不比任何人少。”

  麥冬的微博又一次爆炸了。

  麥冬恨不得將自己溺死在這片巨浪滔天的網絡大海裏，任由狂風暴雨將海水灌進自己的嘴裏，將自己肺裏的空氣逼仄到不得不逃離。

  “柰柰，再見。我會化成一縷風，撩起你的長發，與你低語。我會化成一顆星，將我們的故事，一遍又一遍重溫。”

  麥冬打開了門，衝進了外麵暴風雨的懷抱。

  一夜的暴雨。

  第二日，天空中迎來了久違的彩虹。街上的許多人紛紛駐足拿出手機為這美妙的彩虹拍照留影。

  每個人的手機裏幾乎是同時出現了一條醒目的推送：

  “今日淩晨六點零六分，江畔發現一具女屍。經警方調查，女子是一名女同作家。死亡原因尚在調查中。”

  “作家就作家，不過什麽是女同作家啊？”一個路人不解地問道。

  “嗨，你還不知道麽？就是前段時間網上炒作的厲害的那個。叫什麽喵的。”

  “啊！記起來了，是女的喜歡女的啊。”

  “就是她。”

  “這麽惡心的人死了便死了唄，也值得報道啊。”

  街道上人來人往，很快將方才的新聞踩在了地上，隻是偶爾談論著今早的彩虹多麽的絢麗。

  此時，病房裏的山柰緩緩地蘇醒，看了看周圍的病房一片迷茫。

  山林看著蘇醒的女兒喜極而泣。

  山柰笑了笑，問道：“爸，我怎麽了？”

  山林一愣，“你不記得了？”

  “我昨天不是剛被出版社錄用了麽？”

  “對，對啊。”山林怔了怔笑著敷衍過去。

  山柰不再追問，扭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彩虹，笑道：

  “彩虹，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