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

  墨淺裳見到太妃，笑道，“勞煩您這麽大年紀，還專程來一趟，彩鴛，快給太妃娘娘看座。”

  淑太妃聽著那句“這麽大年紀”有點兒刺耳，但是墨淺裳是以禮相待，她又挑不出什麽，隻能敷衍地笑了句，“謝太後娘娘。”

  墨淺裳持著果漿，似笑非笑地看著淑太妃，“聽聞，您在外頭，和何嬪鬧將了起來？”

  淑太妃臉上一下子有點掛不住。

  若是從前，太妃處置一個宮妃誰敢提一句。

  這個墨淺裳，非要小題大做，跟她過不去是不是？

  淑太妃一下子將自己為何來的事兒忘了，惱怒地看著墨淺裳，雙眸中似乎能迸出火光來。

  “不錯，那何嬪看著是個伶俐的，交待點事情，就推三阻四的。”淑太妃冷笑著道，“也不知道跟誰學的規矩，學的這麽一塌糊塗！”

  “原是這樣，何嬪啊。哀家看著倒是喜歡，沒想到，竟然惹了太妃娘娘不高興。”墨淺裳輕輕歎了口氣，“太妃娘娘，可聽說了陛下挑斷了雪瀾手筋的事情？”

  淑太妃心中一頓，“陛下還真是愛重太後娘娘，比對我這個生母還要好幾分。”

  “還不是這些新入宮的丫頭們太不懂規矩了。”墨淺裳抬頭看著淑太妃的眼睛，口中的話亦透著滿滿的失望自責，“雪瀾多次出言犯上，哀家本想大事化了，可是陛下卻不允。都是哀家的錯，若是能勸住皇上，興許，雪瀾的手筋就不會被挑斷了。本以為何嬪是個乖覺的，可竟然敢忤逆太妃的意思，看來，竟和雪瀾是半斤八兩。”

  淑太妃心中更惱了。

  墨雪瀾不過就是出言頂撞了墨淺裳，就被挑斷手筋，可是何嬪呢？這般目無尊長，她不過教訓了兩句，還要擔心看宮中其他人的臉色。

  憑什麽？她才該是最尊貴的太後，就算如今隻是太妃，也是陛下的生母。

  憑什麽讓她受一個初入宮的小嬪妃的閑氣？

  墨淺裳瞧著，笑了起來。

  想要拱火她們鬥起來，實在太簡單了。

  淑太妃半日才回過神來，看到墨淺裳正看著她笑，冷道，“是，這群賤人，一個比一個不懂事。該讓人教教才是。今日我就這麽輕而易舉放過何嬪，實在是便宜了她了。”

  “哎呀，太妃娘娘，咱們後宮，最緊要的是相處平和，畢竟以後日子長著呢。哀家剛才那麽說，也隻是……到底何嬪是新寵，一來宮中，就大權在握，難免覺得心累，又在哀家這裏擔驚受怕了半日，還受命在這麽亂的時候擺百花宴，難免心中煩躁。”

  淑太妃這才想起來自己來做什麽的，“聽何嬪的意思，是要景家、李家都請上？”

  墨淺裳眸子閃了閃。

  這是來探聽帝王對這幾家的真實態度了。

  墨淺裳避而不答，反而接著剛才的話道，“天知道她要怎麽安排。這麽個不懂規矩的丫頭，又掌著宮權，連太妃娘娘都敢欺負，將來若是太妃娘娘離宮了，還不知道要怎麽在宮中無法無天呢。”

  淑太妃哪裏還耐煩管何嬪那丫頭，笑道，“怕什麽大不了你一句話的事兒，就讓她入了冷宮了。”

  “本宮到底狠不下那心腸。”墨淺裳悠悠道，“隻能以後慢慢調教了。”

  她看著淑太妃，“這些宮妃啊，總是想著自己的家裏那點勢力。這次何家聽說一直不錯，何嬪能一進宮就要這麽大的臉麵，興許和何家脫不了關係。”

  淑太妃沒聽明白墨淺裳說什麽。

  墨淺裳索性挑明了，“這才是何家一家，以後宮裏的新人隻會越來越多。哀家是管不了了，陛下出手又那麽淩厲，哀家實在不忍心看著她們一個個這般把自己作死啊。以後，還要勞煩太妃姐姐多幫幫哀家，調教調教那些不懂事的丫頭啊。”

  淑太妃聽明白了，咬牙問道，“原來墨太後是顧及這個。你是怕後宮中，為了自己家人，人人插手幹預朝政是嗎？”

  墨淺裳看著淑太妃，“對啊，若是人人都能像淑太妃與李家一樣就好了，李家如今亂成了一鍋粥，淑太妃仍然氣定神閑的，看著就讓人敬佩。”

  淑太妃差點將手中的瓷杯握碎，“哪裏有墨太後能夠狠得下心，墨家女的手筋都被挑斷了，還能不聞不問。”

  “那是雪瀾不懂事。”墨淺裳道，“哀家既然嫁入了皇家，便是皇家的人。應該時時刻刻為皇家的利益考慮，若是人人與雪瀾一般恃寵而驕，日後這後宮豈不是反了天了。”

  墨淺裳抬起眸子，笑著道，“這些話，太妃也就和哀家私下裏說說也就罷了。可千萬不要傳出去，否則，讓人覺得咱們在妄議朝政呢。”

  淑太妃知道在墨淺裳這裏是再不能打聽出來什麽了，她看著墨淺裳薄而脆的模樣，想著若是直接把她腦袋敲碎了該多好。

  墨淺裳的手指慢慢揉著額頭，“哀家這頭痛病怎麽又犯了。太妃娘娘，你去看看，那藥熬好了沒有，若是好了，給哀家端來。”

  淑太妃愣住了，她看著墨淺裳，這個死丫頭怎麽敢使喚她。

  墨淺裳一挑眉，“哀家若是沒記錯，淑太妃說過要替哀家侍疾的……罷了。是哀家天真，將一句玩笑話當了真！”

  淑太妃攥緊了帕子。

  躲了這麽久，這才想起來，為什麽躲——皇上說過，將臨風從緬南接回來的啊，讓她好好奉墨淺裳為太後。

  淑太妃覺得頭疼的該是自己了，她怎麽就被李家的事兒釣出來了。

  “太後娘娘哪裏的話。”淑太妃咬牙，“嬪妾這就為太妃娘娘端湯藥。”

  淑太妃退了下去，從彩鴛手中接過了那湯藥，冷眼看著手中的湯藥，淑太妃一雙長長的指甲幾乎有些端不穩。

  那哪裏是侍奉人的手，她好不容易養起來的指甲啊，戴在美麗的鑲嵌滿珠寶的護甲下，怎麽能端這麽滾燙的藥。

  她怒急，趁人不備，朝著湯藥中啐了一口口水。

  墨淺裳歪在榻上，秀眉緊蹙，懶懶等著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