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奈並沒有追問。

  早上八點半，三個人都醒了。

  霍錦言看著她哭腫的眼睛，心裏歎氣，“老爺子死的時候，聽說去的人非常多，因為很多人知道你不在，都看在你的麵子上去了，葬禮非常龐大，你不要遺憾。”

  “我沒遺憾，我就是……一想到他可能一直惦記著我，會覺得……”

  吉奈說著說著就難受的受不了。

  人吧，有情感不可怕。

  可怕的是有遺憾。

  譬如，討厭一個人，可那個人突然死了。

  那時候，心裏所有的討厭都會化成惋惜，會想著如果那個人還活著的話，就好好對他了。

  那種悔恨與愧疚，比痛恨要來的更折磨。

  比如江辭。

  當初老爺子辭世，他沒有哭的痛徹心扉，隻是一直在說，我當初多多陪陪他就好了……

  那種後悔，折磨的人五髒六腑都血肉模糊。

  所以，珍惜眼前，並不是空話。

  任何恩怨情仇，在死亡麵前，都輕的看不見摸不著。

  本以為死亡離得很遠，可或許你一不留神，它就來了。

  一句話都來不及再多說。

  ……

  霍錦言帶著娘倆去了商場。

  換了一套他還算滿意的衣服後，吉奈像是大變了個人似的。

  雪白寬鬆的羽絨服，一雙帶著跟的靴子，她的頭發也被理發師弄成了卷發，仿佛當年那個耀眼奪目的蘇奈又回來了。

  看著煥然一新的女人，霍錦言低語：“你當初跟我說，等一切都結束了，你就帶我走。”

  “走去哪裏？”吉奈疑惑。

  她透過玻璃看自己，都感覺快要不認識自己了。

  “我也不知道你要帶我去哪。”

  男人轉身往外走，上了車，他朝著海上堡壘那邊開。

  冬季這裏的遊客非常多，每天都要搶著時間買票。

  “這麽多人，能買到票麽？”吉奈看著人山人海的遊客，頭都大了。

  霍錦言笑問：“聽過一個詞兒沒？”

  “什麽？”

  “刷臉。”

  吉奈下意識瞥他，“你有那麽大的權利？”

  到了售票口，霍錦言將她往前麵一推，“不是我，是你。”

  售票員一抬頭，先是一愣，然後不確定的問：“女……女士……”

  “說你叫蘇奈。”霍錦言偷偷提醒她。

  吉奈反應也快，麵無表情道：“我是蘇奈。”

  聞言，售票員僵硬了好幾秒，然後迅速起身打開一旁的員工通道，“您快請您快請！”

  凡是S市本地人，尤其是在臨蘇海躍工作的人，哪個不知道這位大總裁？

  那可是大老板！

  雖說一年多都沒出現過，可那張臉騙不了人。

  後麵有遊客在嘟囔，“怎麽還插隊啊？這麽多人，憑什麽走後門？”

  “就是啊！”

  附近的保安聽到了耳麥裏的消息，然後跟那群不滿的顧客解釋道：“抱歉，那是我們的老總。”

  幾位遊客一愣，抿了抿嘴不吭聲了。

  進去的吉奈渾身不自在，因為那群工作人員都特別殷勤的對待她，一口一個蘇總。

  她自打來到國內，哪裏被這麽對待過？

  “你別緊張，你理所當然一點。”霍錦言抱著兒子，人太多，他怕孩子丟了。

  吉奈撇撇嘴，有點不滿的瞪他。

  這海底隧道很長，但兩側的魚吸引到了她。

  “這魚，感覺沒正常的大呢？”吉奈嘟囔。

  工作人員立馬鄭重的看了看魚，“這……我們會跟魚苗管理員反饋的，是我們的過失。”

  吉奈：“……”

  她就是隨口說一句而已……

  的確沒海邊打撈上來的魚大啊。

  太小了，沒什麽觀賞性。

  “有鯊魚麽？就是最大的那種？”她問。

  工作人員愣了愣，“您指的是鯨魚？”

  最大的……

  座頭鯨？

  那這條江也放不下它啊。

  “鯨魚沒有，小鯊魚有的。”工作人員回答。

  工作人員偷偷給其他同事發消息，讓趕緊派個魚類講解員過來，他怕蘇總萬一問到他的知識盲區，那這份工作就完蛋了！

  霍錦言趁機拉著吉奈快速的往前走。

  “怎麽了？”吉奈納悶。

  “你快別問了，怎麽失個憶人還傻了。”他歎氣。

  這是江水，怎麽養鯨？

  那都是深海的大型魚類，一個跟頭都能把橋給掀了。

  “哦，我就是問問，我又沒來過。”吉奈嘟囔。

  堡壘的高層得到指令下來了。

  迎麵走過來的那個男人，吉奈覺得有些眼熟，但她不認識。

  孫特助看著麵前戴著帽子的女人，他推了推眼鏡，仔細看了好久。

  久到眼睛都紅了，他嗓音沙啞：“是……是蘇總？”

  他當初被分到分部做總經理，但孫特助不去，非要來這裏。

  他想守護蘇總留下的這一切。

  吉奈張了張嘴，她先看了眼一旁的男人。

  霍錦言低聲跟她說：“你的助理，跟了你十幾年。”

  聞言，吉奈有點錯愕，她回過頭，“啊……我……”

  孫特助突然走過來抱住她，激動的眼鏡都起霧了。

  一旁的霍錦言也沒阻止，淡定的看著。

  過了一會兒，孫特助鬆開她，激動道：“快去裏麵，快走！”

  他主動接過那個小娃娃，喜出望外，“少少公子，還記不記得我啊？”

  沒死……

  蘇總沒死！

  小少爺也沒死！

  怎麽這麽突然啊！

  剛剛他接到電話，說是大老板來了。

  本以為是江總，可工作人員說是蘇總。

  孫特助跑出來的時候，腿都是軟的。

  他西裝革履，這個年紀的他沉穩了不少，一副穩如泰山的老總模樣。

  終究是曆練了十幾年，從一個普通的畢業生，走到了如今一方總經理。

  這兩年因著他跟蘇奈的關係，多少人明裏暗裏的巴結孫才。

  讓他的名字徹底在S市紮了根。

  進到辦公室。

  孫特助親自端茶倒水，他的助理看的都淩亂了。

  經理這是在招待什麽人？

  當吉奈把羽絨服的帽子推下去，那個助理震驚不已。

  蘇……蘇總？

  尚江國際的大老板？！

  媽耶！

  看到真人了！

  這幾個月來，因為《那個她》電影的上映，尚江國際再次出了名。

  上頭居然還弄了一部紀錄片，都是以前她接受采訪亦或是在鏡頭麵前開會時的片段，零零散散的拚湊成了一堆。

  那時候她還很年輕，卻站在了巔峰，帶領整個城市的人前行，將S市徹底變成了一線城市。

  去年國內評選的十大傑出企業家裏，她遙遙領先，成為第一。

  吉奈看著孫特助給她找出來的那部紀錄片，有些失神，“我總覺得我是在看別人的人生……”

  旁邊的男人在看玻璃裏的那些魚，笑問：“你一個人晃蕩兩年，怎麽沒談戀愛？”

  吉奈涼涼的瞥他，“生活都生活不了，談什麽戀愛？”

  養兒子都費勁呢。

  他倚著玻璃，“腿瘸了吧？”

  仔細看能看出來她的腿不太對勁，但並不明顯。

  吉奈忽然想到了什麽，眼神有點危險，“……電影裏說是……我的腿是你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