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兒子塞進被窩裏，吉奈悄悄走到那邊，幫他把鞋子脫下來，輕輕的將他往裏麵挪。

  有點重。

  不過還好，吉奈廢了半天的力氣才把他擺弄好。

  睡得真踏實，這樣都沒醒。

  蓋好被子，吉奈才拿著手機去了衛生間。

  她在跟吉麗說話，吉麗問她怎麽樣了，她將行程告知了吉麗，吉麗表示理解，並且送上了祝福。

  言語間都是不舍。

  她總歸不是自己那邊的人，還是要走的。

  回到床邊，吉奈悄無聲息的躺在另一邊，兒子就在他們兩個的中間，也睡著了。

  睡著了他居然還握著霍錦言的手。

  想來，他曾經跟這個男人的關係應該十分親密。

  不知不覺，吉奈也睡著了。

  ……

  翌日。

  她一睜眼睛，看見的就是陌生的環境，先懵了下，旋即回過神。

  左側那裏，男人在低頭滑手機，靠著床頭也不說話。

  察覺到她醒了，霍錦言放下手機，“餓了沒？我定了餐。”

  孩子還沒醒，睡得十分香甜。

  “不怎麽餓。”她坐起身搖搖頭。

  “你過來。”

  見他招手，吉奈慢慢挪過去，“怎麽了？”

  “看看你的臉。”

  男人側過頭，仔細的觀看她臉頰上的傷痕，紅紅的一條，也不知道會不會留下疤痕。

  昨天還是打輕了。

  應該把那個幾個打死一個。

  “疼不疼？”

  “還好，不怎麽疼。”吉奈都沒什麽太大的感覺。

  霍錦言垂眸，一言不發。

  那種沉默讓吉奈很不舒服。

  她猶豫了半天，才問：“你怎麽了？”

  “沒怎麽，一會少吃點，然後買點東西咱倆就過去。”

  “好。”

  上午十點鍾。

  他們三個人買了一些水果和鮮花到了墓地。

  這墓地非常大，走了很久。

  吉奈捧著鮮花，突然停下了。

  男人回頭，“怎麽？”

  她抿了抿唇，忽然就不想往前去了。

  “我心裏不太舒服。”

  她自己都說不清為什麽不舒服，就是覺得心裏擰著的難受，呼吸都有點不均勻。

  霍錦言看了她好一陣子，慢慢走過來摸了摸她的臉蛋兒，“你幸虧不記得了，你要是都記得，可能都受不了吧。”

  吉奈低語：“你跟我講講我跟爺爺的事？”

  “你們沒有血緣關係，但他很疼你，幾乎把你當親生孫女對待，生前把所有的家業都給了你，他的親孫子他都沒留什麽，臨死前……還一直念叨著你。”

  如果不是她出了事，可能江老爺子還能活幾年。

  打擊太大了。

  吉奈聽著聽著，眼淚就在往下掉。

  她的腦子不記得了，可身體似乎存在記憶，會幫助她形成出那種悲痛的情緒。

  “我不想去了。”她想躲。

  霍錦言一把拉住她，“多大的人了，還遇到事就想躲？趕緊走，老爺子臨死都在念叨你，你不去看看你不覺得愧疚麽？”

  被硬拉著到了一塊墓碑前。

  吉奈清晰的看見了墓碑上的那張照片，照片裏的老人麵容慈祥，但雙眼很是精明，似乎能看到人的心坎裏似的。

  不知道為什麽，她情不自禁的就跪下了，聲音控製不住的哽咽，“爺爺……”

  “我……”

  她張了張嘴，竟然不知道說什麽。

  一旁的小娃娃看見媽媽跪下了，也跟著跪下了。

  霍錦言教他，“叫外曾祖。”

  小娃娃笨拙的學話，奶聲奶氣道：“外曾祖。”

  “江老，蘇奈來看你了，她沒死，您外曾孫也在呢，您泉下有知請放心。”霍錦言把水果和花都擺好。

  吉奈怔怔的出神，她心裏難受的讓她快要受不了。

  隻是看見一張照片，她就能感受到那種悲痛……

  倘若她記得以前……

  “霍錦言，他很疼我對不對？我怎麽這麽不舒服啊……”

  她的聲音都是顫的，大冷天，鼻子和眼睛都紅了。

  “他沒看見我最後一眼，是不是……是不是會擔心我啊？”

  霍錦言忍不住把她抱進懷裏，“人這輩子，就該有遺憾的，沒有遺憾是不完整的，你已經做了所有你該做的，你把他唯一的孫子救活了，你把他的孫子培養成了有用之才，你還給了他一個曾外孫，和曾外孫女，把他的家族發揚光大，你也孝順了他那麽多年，你沒有對不起爺爺，他很愛你，你不要難過，人總有一死，或許來生……”

  “或許來生，你還能遇到爺爺。”

  來生……

  吉奈站在墓碑前，跪下，一磕頭。

  二磕頭。

  三磕頭……

  “蘇奈。”霍錦言放了一根煙在墓碑前。

  “你要記得，曾有那麽一個沒有血緣的老人，因為擔心你……而徹夜難眠，最終與世長辭，把這種愧疚化成動力，好好活著。”

  臨走時，吉奈一步三回頭。

  那邊光禿禿的樹，似乎搖晃了下，像是在跟她告別。

  爺爺，仿佛是第一次與您見麵，卻也是今生的最後一次。

  與您相遇成為爺孫，是我一生之榮幸。

  ☆

  “還哭，再哭臉都裂了。”

  吉奈從墓地回來後，眼淚就控製不住的流，她不想哭都收不住。

  “這裏是你我相遇的城市，看見那座橋沒？”

  酒店窗戶前，兩人站在那俯視整個S市傍晚昏暗的夜景。

  遠處，一座璀璨巍峨的大橋聳立在江麵上，橫跨南北兩岸。

  而大橋的後麵，是一座類似堡壘的建築，正散發著屬於它的魅力。

  “這兩個建築物都是你投資建造的，那座大橋是你當初追我的時候建的，而那座海上堡壘，也是你建造的，你弟弟接手的，取名為臨蘇海躍。”

  “我還沒去過。”霍錦言回眸看著兒子，“你想不想去玩？”

  小娃娃被抱起來看著那邊，他半天才點頭。

  兒子穿的衣服也不是什麽牌子，看的霍錦言直皺眉，“我就發現，每次你離開我，都混的特別慘。”

  吉奈：“……”

  “不過你都能保住自己的命，這就夠了。”

  “你負責活著，我來養你們娘仨。”

  這兩句話讓吉奈失眠了一夜。

  “我很落魄麽？”

  他居然也沒睡，慢悠悠的回答：“比起你以前，的確是的。”

  “我追的你？”

  “不然呢？我巴不得你當初沒追我，也好過這幾年……”

  說到後麵，他突然不說了。

  也好過這幾年他無數次的等待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