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秋靠緊夜靈。心跳會這麽快，似乎，不是緊張的關係。

  兩人默默無言。

  夜晚靜靜地覆蓋大地。細細的蟲叫聲，斷斷續續地傳來。

  似乎就這樣子睡著了。

  夜靈再睜開眼時，已是早晨。睡得很好，也沒有作夢。

  但給她溫暖的對象，不在身邊。

  坐起身環顧室內，發現隻剩自己一人時，突然覺得不安、微寒，還有喉嚨幹渴。

  昨天的事……真的有發生過嗎？

  “那是夢吧？我真是的，居然會做跟黃秋有關的夢……”

  不對，那不是。

  彈跳似的站起身，衝到屋外，首先確認最重要的物品。

  “哎呀！神像沒被黃秋亂動。嗯，還在原位，他沒碰過。”

  收納神像的容器的蓋子下，夾入發絲的一端。隻要打開過頭發就會掉落。

  “他可能不懂這東西有多重要；因為黃秋什麽都不知道……”

  而且也不像是個任意亂動別人東西的人，這才放下心。

  “夜靈！吃早餐了唷！”

  黃惠輕快的聲音漸漸靠近。

  “可以幫我開門嗎？我兩手都拿滿了。”

  一邊用餐，黃惠一邊對夜靈說明，剛才為兩人的哥哥送飯時看到的狀況。

  夜鷹已好轉，但動作仍會伴隨劇痛而不太能動。還持續在發燒，臉色也不太好，便將食物悄悄放在旁邊就離開了。

  “黃惠，昨天你待在這的事——負責照顧我哥，我哥沒有生氣嗎？”

  “嗯，他睡得很熟，沒有注意到的樣子……我也沒料到他會睡那麽熟，在他快醒時，我好慌張呢！”

  夜靈靦腆地笑了笑。

  “我也是，因為一些事……很舒服……也不小心睡著了。估計我的睡相很難看。你哥他……”

  “我睡相其實也很難看！”

  兩人互看，同時噗嗤一聲。

  為這種無關緊要的事發笑，多久沒有過了……心裏一直有股壓力。即使現在亦同。不長途旅行、完成儀式的話，就沒有生存的意義。夜靈這話一直壓在心頭。

  為什麽笑得出來呢？夜靈思考著，很快便注意到了。

  因為黃惠什麽都不知情；儀式的內容或其它，什麽都不明白。

  想到這再也笑不出來。

  左手按著刺痛的胸口，將右手也覆蓋上。左手心碰觸到的是冷硬的項鏈；它總是冰涼的。

  “夜靈，怎麽了？”

  “嗯？沒有。”

  夜靈仰起視線，一邊思考一邊朝黃惠說道。

  “真的沒事嗎？我哥哥昨天也在你這裏吧，你們處得還好嗎？”

  “還好！”

  我從未認識過像你哥哥如此正直、坦誠，對任何事都以正麵態度去理解的人。

  夜靈心中再次湧出不安，有如落在砂上最初的雨滴般滲出痕跡。

  能待在他身邊多久呢？等我完成神像的雕刻後，一切就會結束。我會消失。當黃惠所尊敬的兄長黃秋會浴血身亡——而我也會不說一聲就消失。到那時，黃惠會怎麽樣呢？絕對會受傷，是可以想像的。

  “我哥有惹你生氣嗎？”

  “黃秋嗎？嗯？沒有。我不曾跟男孩子熟識過；所以不知道這樣親近好不好。”

  “嗯，我也是……你哥哥夜鷹他似乎不排擠我，但還是覺得不安吧！總之說不明白，覺得很在意。想了一下之後似乎又懂了。儀式結束之後你就會離開，我是在擔心跟你成為朋友，是否妥當。”

  稍稍沉默一會兒，夜靈再度笑開。

  “但總比沒交情好。回憶是未來一定需要的東西。我對村民沒有什麽好的回憶，每天都靠著與母親的回憶支撐著；要是不能擁有回憶，會覺得心寒吧！”

  若是好的回憶……那還沒問題。

  夜靈低下頭。不安的痕跡，一點一點地增加。心底落下雨滴。

  黃惠以為夜靈不再進食是因為飽了。熱心地催促夜靈，帶她到屋外去。

  在意著必須將木雕完成的事；但外麵天氣實在太好，夜靈暗自決定放半天假跟著黃惠走一趟。若心被不安的烏雲覆蓋，雕刻時說不定會失手。

  ——為儀式準備的木雕非常重要。是要永久納存靈魂的容器。

  黃惠帶夜靈來到的是靠近羅定湖湖邊的森林。光線不足、悶著黴與青苔臭味，隻有常綠樹種的森林。

  踏過還留著木板顏色的土地，壓抑著氣息穿過森林。

  眼前視界一開，茂密的草原乍看像是個廣場。

  “這邊唷！”

  夜靈猶豫著是否要踏進高及胸口的草叢裏；約十步之遙的黃惠突然彎下身。

  急忙追上，發現黃惠並非彎下身，而是走下一個勉強形成階梯的低崖。

  約常人高度三倍的深處，被階梯狀的崖壁環繞的是一個圓形池塘。有村裏廣場好幾倍大。

  “神之水……神會在樹木圍繞、清麗的地方停下腳步，細聽人們的話語。這裏也是被稱為神的聖地之一呢！”

  ……

  作者:E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