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可可感覺到“翼子”正慢慢地向許多多靠近。

  “不要！不要這樣！快停下來！”劉可可大叫起來。她聽出自己的聲音裏，包含著地地道道的嫉妒！劉可可心如亂麻。

  聽到“翼子”邪惡的笑從許多多的腦袋裏傳出來，劉可可絕望了。“翼子”和許多多已經開始在許多多體內對話。

  “怎麽了?許多多老師，您不是說要接受我嗎?”

  “啊……接受你。我接受你進人我的……”許多多痛苦至極的雙手抱頭，慘叫著。

  劉可可看見“翼子”正企圖在許多多的頭部定位，進而融人許多多的身體。

  “不行啊，我進不去！到底是進不去啊！騙人……你根本就不想接受我!”“翼子”悲痛地呼喊著。

  許多多不聲不響地把手裏的注射器裏的藥水向打水槍似地噴出去，又拿出另外一個小藥瓶，把裏邊的藥水吸進注射器，毫不猶豫紮進了自己左臂的靜脈。

  “許多多！”劉可可大叫一聲。

  “這是我們試驗用的混合物，可以造成體外脫離。我一定要接受你。王子豪！請你進來，跟我合為一體吧……”許多多的聲音越來越小:“我接受你。如果你進不來，就說明你不願意進來。快點兒！趁我半睡半醒，趕快進來!等我完全睡著了，也許就進不來了……”

  “你是真心的嗎?……是真心的嗎？你真的想跟我合為一體嗎?”“翼子”叫了起來。在劉可可聽來，那是歡喜的叫聲。怪物似的“翼子”，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個正常的女人。

  慢慢地，慢慢地，精神和精神融合在一起，在某種意義上講好像兩性之間的性行為。兩個性質不同的精神往一起融合時的產生的摩擦和抵觸，變成痛苦的叫聲從許多多嘴裏流泄出來。

  打心眼兒裏深深地愛著許多多的劉可可，看著眼前這次融合，簡直比死還要痛苦。劉可可難過地閉上了眼睛。

  但是，誰也無法阻止這次融合。許多多和王子豪，兩個人的意識合為一體了。

  王子豪的存在突然間消失了。她已經完全進人許多多的內心深處。現在，她沒有支配許多多的意識，而是躺在了意識的最深層。劉可可感覺到的，是王子豪勝利之後的滿足感。王子豪終於找到了安身之地。

  許多多慢慢抬起頭來，深情地看著劉可可。

  “劉可可！”

  劉可可睜開眼睛，許多多的意圖，她總算明白了。當然，現在跟許多多合為一體的王子豪也明白了，但是，讓劉可可感到費解的是，王子豪為什麽不出來阻止他。

  “劉可可，謝謝你，我愛你……”說完轉身走下冷卻塔，踉踉蹌蹌朝著樓頂邊的欄杆走去。

  “站住！別過去！快回來！”劉可可大叫道，雙腳卻一點兒都不聽使喚。

  他想要自殺，跟王子豪同歸於盡。不……不要這麽做……

  許多多翻過欄杆，站在樓頂的突出部，雙手高高舉起，跳將下去。

  暴雨中，許多多的身體在空中飄浮了一瞬間，轉眼就不見了。

  除了風聲和雨聲，劉可可什麽都聽不見了。

  她一直呆呆地站在那裏，不知道站了多久。

  ……

  “銘哥，你的父親在十幾年前買下這棟建築物的。”高俊感慨良多地說道:“原來這是一棟擁有百年曆史的宅邸啊。雖然很多地方都經過修補、改建，原來如此，百年前的暖爐還保留著啊。”

  “因為鉤子吊著少年的屍體，所以才把那名女屍藏在爐門後嗎？”

  “對象如果是富家千金，獎勵金可是很高的。”

  “那把這條繩子套上鉤子的也是銘哥你嗎？”李輝冷冷問道。

  跟王子豪合夥販賣人體內髒的銘哥，麵對高俊等人的突襲而來，正感到惶恐不安。

  “是你們殺了那個少年，用絞盤藏在爐門後麵的嗎？”

  “再把繩子放下來一次！”高俊的聲音再次傳來。

  “好的。”宇航驕傲地點頭，仿佛那是他的功勞——劉可可給宇航的王子豪的日記本裏，記載了銘哥所有的“秘密”。

  繩子放下來後，屍臭味變濃了。

  “還是用絞盤比較輕鬆呢。”李輝諷刺道。

  “爐口的後方設有擋板，上半部可以從鉸鏈的地方前後放倒。火還沒有燒旺之前，把擋板往後倒，就可以讓煙霧直接升上煙道。等火燒旺了，再把擋板往前倒，煙就會繞過擋板底下再升上煙道。也就是利用擋板，避免讓整個室內煙霧彌漫。當然，還有效率更好的壁爐，因此這已經是相當舊型的種類了。它迄今還維持著百年以前建造的模樣呢。”

  “宇航，你在說什麽?”

  “在爐底下發現了很多屍體，之所以沒有味道出來，那是因為這爐子的功勞。二十四小時不停的保持工作狀態！”宇航朝高俊回道。

  ……

  坐在火車車裏搖晃了一千三百多公裏的長旅終於結束，抵達這座城市時，這名男子陷入了一種虛脫狀態。

  時序才進入十月，卻還冷得宛如隆冬時分。一路上暴露在寒風中的男子眼中看到的，是煤黑色的建築物，嵌了大小圓石、用木板和稱草填滿窪洞的凹凸不平道路，眼花撩亂地往來其上的無數小車、肉鋪的運貨車、運水肥的貨車、運水人、攤商，以及“推開”路人行進的馬車。

  這是他頭一次看到馬車。要在雜畓中前進，馬車比小車輕便多了。

  耳中聽見的是馬車車輪不絕於耳的隆隆聲、騎馬人斥喝路人的罵聲、行商人怒吼般的叫賣聲、薑餅小販的手推車發出的鈴聲，這些聲音渾然一體，化成了一種噪音。

  三十年前的大火將這裏化成瓦礫與灰燼的荒野後，高樓大廈房屋取代過往的木造房屋接連蓋起。當時這裏應該是座美麗的城市，然而曆經三十年的歲月後，為數驚人的煙囪吐出的煤煙在牆壁屋頂積出了厚厚的一層灰，讓現在的城市變得幾乎一片烏黑。產業的工業化，更大力地促進了這座城市的煤炭化。

  煙囪吐出的煤煙，將天空覆蓋得一片黝黑。

  男子在旅途中被塵埃沾染的衣物，更進一步被從天而降的煤灰染上黑色的斑駁花紋。煤灰也竄入喉嚨深處，令他嗆咳不止。

  他無法正常使用手機，在他看來，智能手機的使用難度很大。因此他隻好把寫有住址的紙條拿給路過的男人看，向其他人問路。對方聳了聳肩，露骨地表現出輕蔑的態度，拇指朝斜後方比了比。擦身而過的時候，對方啐道：“外地佬！”踹開他的行李箱後離去。

  惡臭習慣可能也就麻木了，岸邊有群衣著破爛的孩子正在挖掘泥濘、尋找獲物。他們撿拾瓶子、壺、帽子、雨傘、硬幣、時鍾、繩頭、木材等一切從船上或橋上掉下來、扔下來的破爛。

  沒有任何路人伸出援手，漠不關心還算是好的，甚至還有人對他們投以嘲笑。

  男子加入了“撿垃圾”行業，撿拾完畢後，男子坐到鼓脹的箱蓋上壓住，扣上箱鎖。

  他決定先朝行人曖昧指點的方向走去。

  來到一塊破敗的人家像參差不齊的牙齒般散布的空曠地區時，他看見十字路口豎著標示路名的路標。他借著星光，勉強讀出組合成十字的板子之一寫著“北路”，另一個寫著“南路”，忍不住向路標投以飛吻。

  男子看到教堂的尖塔，鬆了一口氣。神職者的話，應該就不會輕蔑他是來自鄉下，並指引他正確的道路。

  才剛踏進教堂，男子就以為自己走錯地方了。—這裏簡直就是特殊服務場所。

  在教堂的墓地區域，高俊站在眾多墓碑之間，為陌生的靈魂獻上短暫的祈禱。冷風戳刺著脖子，暮色從柏樹梢尖上淌落，他知道一天就快結束了。

  看到高俊，這名從外地來的男子就這樣偏著頭再次問路。

  “請問……？”

  “你是迷途的羔羊呢。”高俊察覺到人的氣息。盡管沒有任何表情，他還是回應了男子。

  “他應該是迷路了！”

  宇航招呼道，李輝打了個哈欠:“歡迎來到這裏，我的師弟——慕楠！走吧，帶你去一個地方。”

  一進門就是廚房兼飯廳，之前酒吧的總經理陳浩坐在簡陋的椅子上，渾圓的肚皮抱著瓶酒瓶。高俊向他介紹道:“陳總，這是慕楠。伊詩理和我還有李輝的師弟。”

  陳浩露出笑容，說句“歡迎”，揮揮手就離開了。

  “伊詩理師兄還沒找到嗎？”

  麵對慕楠的問題，高俊沉默了一會回道:“如果他在，我就不會去找你了。我這邊有個朋友——劉可可，她碰到了患有多重人格的病患者，其中有一個人格，似乎是“惡靈”。”

  “現在情況如何？”

  “那惡靈進入了一名男子的身體後，被上身的男子以跳樓的方式與“它”同歸於盡了。”

  “如果能夠將那“惡靈”封在內心意識的最底層，那事情已經解決了。以後也無法出來。”

  “嗯，這也是我告訴那名男子的方法。前天我那朋友劉可可給我打電話，後麵她男朋友瞞著劉可可聯係了我——這是我教的方法。”

  ……

  作者:E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