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奕下定決心，開始移動起來。他彎下身子，盡量不讓光亮照到自己。不過，他小心翼翼的舉動還是被伊詩理看到了。

  伊詩理一邊躲藏在集裝箱後麵，一邊向陳奕藏身的地方接近。周圍其他人已經全軍覆沒，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殺死陳奕，然後趕去掩護小蘭。

  為了找到陳奕的正確位置，伊詩理停止移動，聚精會神，連輕微的聲音和身影的移動都不放過。然後，他便注意到有一個人影正打算從集裝箱旁邊穿過。伊詩理想那並非小蘭，但又無法完全確定。為了確認對方是敵是友，他小心翼翼地跟在那個人影之後。

  從暗處再次走出一個人影，借助月光照射，伊詩理清楚地認出那人正是陳奕。雖然他隱藏在集裝箱後麵，但伊詩理已經知道了他的位置。伊詩理謹慎地開始移動，盡量不被他發現，同時尋找能夠對他進行狙擊的位置。

  有了……

  伊詩理屏息靜氣，發現陳奕正在集裝箱後麵向四周觀察。看來他也不會停留在一個地方，而是會繼續移動。

  讓他再換一個地方就麻煩了。

  伊詩理決定就在這裏狙擊陳奕。這裏射程足夠，而且陳奕此刻處於靜止狀態，這絕對是非常好的狙擊目標。伊詩理緩緩地架好了槍。

  砰！砰！

  一發、兩發。子彈擊中了陳奕的身體，他雖然受到了子彈的衝擊卻並未倒下，而是轉過身，向伊詩理所在的地方望了過來。

  見此情形，伊詩理仍舊端著槍，向前踏出一步。

  陳奕凝聚最後的力氣，打算用槍瞄準伊詩理。

  “你、你……”

  “不好意思。”

  砰！砰！

  槍聲再次響起，也宣告了這場戰鬥的結束。

  “不好意思，我還不能死。”

  伊詩理站在稍遠的地方俯視著陳奕，突然察覺到一股氣息正在向自己接近，連忙舉起了槍。

  “都結束了……”

  小蘭渾身是血地出現在伊詩理的眼前。他放下槍，一種戰鬥結束的真切感在伊詩理心中湧起。

  “迪妮，你沒受傷吧？太好了……”

  “港口裏的梁俊組已經全軍覆沒了，包括躺在這裏的家夥一共三十一人。”

  “是嗎！”

  如此一來，也不用擔心梁俊組的追殺了。不過，追殺兩人的可不止梁俊組，還有劉佩琦和塞特。這場戰亂還沒有完全結束。

  “雖然他們說會信守諾言，但不知道他們會如何行動，我們離開的時候還是小心為是。”

  “是啊……”

  漁港變成了一場死鬥的舞台，到處散落著梁俊組年輕組員們慘不忍睹的屍體。

  率領這些組員們的陳奕也被幾發子彈擊中，如今正仰麵躺在地上，處於瀕死狀態。

  想到如此悲慘的結局，陳奕感到自己萬死難贖。

  正在陳奕咬牙切齒悔恨不已之際，突然，有人在他腳邊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專家與外行的戰鬥力差距是無法僅靠人數來彌補的。”

  塞特……陳奕在心中暗自念道。這家夥一直躲在某處觀看了整個過程嗎？

  “不過，我確實感到有些意外，你的舉動還真是不錯。”

  “你……這些都是你安排的嗎？”

  陳奕嘴角流著血，痛苦般地說道。他的臉上已經毫無生氣。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但希望與那兩個人戰鬥的不是別人，正是陳奕你自己，我隻不過是滿足了你的願望而已。”

  “你真會打如意算盤啊……”

  “我就當你是誇獎我吧。請你放心，我會派我的私人部隊收拾殘局的。”

  麵對語氣冷靜的塞特，陳奕連辱罵的力氣都沒有了。

  在這種情況下……陳奕總是會想到那個不斷改變自己命運、簡直就像在享受危險帶來的樂趣的梁俊的口頭禪——

  “於鼎盛時謝幕！”

  也許一輩子都無法理解。如今的陳奕完全無法像梁俊那樣露出無畏的笑容。

  我害怕……恐懼。我現在就要去你那裏了，俊哥。

  ……

  時間是星期天。

  劉可可聽說過人的頭發一夜之間變白的事，比如白發魔女傳的女主角就是一夜白了頭，但她從來沒有相信過。好好的滿頭黑發怎麽會在一夜之間變白呢?

  但是，人的臉會在一夜之間變得不成樣子，劉可可相信了。

  許多多的臉變成了另一個人的臉。他急劇消瘦，麵容憔悴，眼圈默黑，最為明顯的是，臉上一點兒生氣都沒有。

  辦理退房手續的時候，許多多一直低著頭，盡量不讓對方看見自己的臉，可是，服務台那個大背頭男子，偏偏一個勁兒地看他。

  如果隻是可能被“翼子”殺死的恐怖，反正已經這樣了，許多多還是能夠忍受的。他的精神沒有那麽脆弱。

  使許多多感到痛苦的，是強烈的自責和內疚。劉可可理解他的苦衷，但理解的結果是痛苦。“翼子”，也就是王子豪，失去了自己的身體，寄生於他人的身體，像一個孤鬼似地活著，對於許多多來說，是無法承受的絕大的精神打擊。

  昨天晚上劉可可感覺到的東西到底是什麽呢?與其說她是人，倒不如說她是一隻大蜘蛛，就像印度教的神話裏破壞和殺戮女神卡麗。劉可可想起那奇形怪狀的樣子就渾身發抖。

  如果那就是“翼子”的本質的話，除了殺掉她沒有別的選擇……通過談話是絕對解決不了問題的。

  劉可可沒有把“翼子”的樣子告訴許多多。她不想加重他的精神負擔。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全力以赴找到張春燕。

  天陰得很沉。手機天氣預報說，下午有今年梅雨季節的最後一次大雨。

  幸虧沒有太陽，不然走那麽遠的路，一定曬得很難受。停車場距旅館大約有兩公裏，他們走了將近半個小時。

  許多多一邊發動車，一邊故作鎮靜地對張春燕說:“開始搜索吧。今天從哪開始呢?”

  “先給張春燕家裏打個電話，看她回家沒有。”如果昨天還沒回，那絕對是最大的一次精神打擊。

  不能讓“翼子”殺了許多多，我一定要保護他！劉可可在心裏發誓說。

  快到達醫院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因為是星期天，校園裏沒什麽人。

  突然劉可可感覺自己頭疼得厲害，而且覺得惡心。

  你這是怎麽回事？

  劉可可自己叱責著自己，可是那種奇怪的不快感怎麽也趕不走。

  以前，在長時間不吃藥的情況下，出現過偏頭疼之類的症狀，這個星期就有過兩次嚴重的，甚至還出現過幻聽幻覺。這種症狀一般在人員餛雜的場合下出現，在這個寬廣的人員稀少的校園裏，不應該頭痛得這麽厲害。

  本田車在許多多的臨時研究室所在的法學係前停下來，下車以後許多多對劉可可說道:“我去取藥，你在車裏等著。要是頭疼得厲害，一會兒我們到醫務所去看醫生，肯定有人值班。”

  劉可可點了點頭，靠在座位上閉上了眼睛。

  她覺得不能原諒自己。剛才還發誓保護許多多，就這樣的身體，保護得了嗎?

  忽然，劉可可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她本來是沒有頭痛毛病的，隻有在周圍人們的感情波動非常強烈的時候，頭才會痛。那麽，現在的頭痛也一定是由於外部原因。

  劉可可終於想起自己對於某種特定波長的感情非常敏感。進了醫院以後，那種特定波長的感情越來越強烈了。她集中精力在自己的意識中尋找著那種奇怪的不快感發生源。

  突然，劉可可從坐椅上欠起身來。不知道為什麽，在大腦意識到之前，身體先有了反應。

  是“翼子”……而且，就在附近!

  劉可可環視四周，看見車後百餘米的地方站著一個人。

  由於距離較遠，加上那人站在建築物的陰影裏，看不清麵部表情，但可以看出是一個身材苗條的穿牛仔褲的少女。

  少女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劉可可這邊，但劉可可打開車門下車以後，少女的身影卻突然不見了。

  “等等！頭還疼嗎?”許多多提著一個公文包從法學係大樓走出來。

  呆呆地站在那裏的劉可可衝著許多多大喊:“在那裏！她剛才在那裏!”

  “啊?”

  “張春燕剛才就在那裏！一直朝這邊兒看來著！”劉可可指著張春燕消失的方向接著說道:“沒穿校服，果然是回家換衣服去了。沒錯！就是她！我感到了‘翼子’感情的波動!”

  “好！快上車！”

  本田車繞著醫院轉了一個大圈。看見像張春燕的女孩就追上去，追了好幾個都不是。

  “她現在在哪裏，你能感覺到嗎?”

  “沒有體外脫離的時候，我很難感覺到‘翼子’的意識。像剛才那樣表現出露骨的敵意的時候，還能感覺到，要是她有意識隱藏起來，我就很難感覺得到了。”

  “等等！也許她想逃走。”本田車的輪胎尖叫著掉了一個頭，飛快地駛出醫院:“這一帶交通不便，如果沒有車的話，隻能坐公共汽車。”

  醫院前邊的公共汽車站上，沒有張春燕的影子。附近的公共汽車站，也沒有張春燕。這附近再也沒有什麽可以藏身的地方了。

  ……

  作者:E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