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常之處還不止這些。樹幹被鉛筆塗得黑黑的。背景也全部塗成了淺灰色，而且像接受信號不好的電視一樣，呈現出無數的雪花點，跟樹幹形成奇妙的反差。

  這些意味著什麽？劉可可百思不得其解。

  還有，一個特別鮮明的樹影從樹根伸向左上方，就像黑白照相的底片跟實際影像相反一般，樹影是白色的，跟黑色的樹幹形成對照。奇怪的是樹幹是折斷的，而影子卻是筆直的。

  劉可可盯著樹影看了一會兒，終於意識到那不是樹影，而是想從死去的大樹裏擺脫出去的大樹的靈魂。

  這張畫是哪個人格的作品？劉可可把畫翻過來，背麵隻寫著一個數字:十三。

  是“翼子”！昨天晚上以來，一直有一個假說在劉可可的腦子裏閃爍，那是一個荒唐無稽的，不應該想到的假說。

  劉可可拚命想在腦子裏刪除這個假說。的確，張春燕年幼的時候經曆過臨死前的所謂“體外脫離”，但是，“體外脫離”完全是一種主觀現象。

  張春燕內心的人格，有一個脫離出去，並且去具體執行殺人計劃，這種假說可以成立嗎?那個人格，是否與“惡靈”有關？

  如果成立的話，不就是地地道道的活人的冤魂嗎？就像《獅子的鍋》裏的翼子……

  左等右等，鄧歐還是不回來，會議大概是延長了吧。鄧歐可能挨整了！想到這裏，劉可可感到一陣心痛。

  午休的鈴聲響了。過了一會兒，有人敲門。

  “報！”兩個女學生抱著兩遝紙進來，看見生人劉可可，臉上露出吃驚的神情，隨後簡單地打了個招呼，把那兩遝紙放在桌子上，轉身就要出去。

  “等等！你們等一下！”

  聽見劉可可說話，兩個女學生滿臉疑惑地回過頭來。

  “鄧老師讓我暫時代替她一下。她現在正在開會。你們放在桌子上的東西是什麽?”

  “問卷調查。”

  “問卷調查？哪方麵的？”

  兩個女學生為難地對視了一下，沒說話，劉可可走到桌子旁邊，看了那些問卷調查一眼，上麵的問題是:一，你相信鬼混的存在嗎？二，你認為有前生和來生嗎？三.你認為有特異功能嗎?

  回答方式是在信或不信上畫圈兒，問學生是否相信這些帶有神秘色彩的東西。一看那刻板的印刷格式，就知道不是鄧歐搞的，她才不會搞這種混蛋問卷調查。一定是別的老師的餿主意。

  本來，靈魂是不明存在的縮略語，問相信不相信它的存在，在問卷調查裏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但是，學校恐怕還要逼著鄧歐分析這種問卷調查，然後向學校的領導和老師們匯報！劉可可同情起鄧歐來。

  “哎，我想問你們一個問題，可以嗎?”劉可可說著指了指自己對麵的沙發，兩個女學生猶猶豫豫地坐下了。

  “之前，學校裏連續發生了好幾起不幸的事情吧？能把那時候的事告訴我嗎？”

  聽了這話，兩個女學生的內心反應之強烈，讓劉可可目瞪口呆。她們像觸了電似地站起來，一步一步地向後退著朝門口走去。

  “不能說……詛咒！要是說出來，我們也會被咒死的！”

  “哎！等等！再坐一會兒嘛。”

  “失禮了！”退得快的那個女學生把手伸向背後擰開門把手，倆人兔子似地逃跑了。

  驚愕不已的劉可可平靜了一下自己，繼續耐心地等待，肯定還會有別的班的學生來送問卷調查，守株待兔就行了。

  後來，又來過兩個男生，對於劉可可提的問題，反應跟那個女學生一樣，什麽也沒說就逃走了。

  這所一流學校的學生們，簡直就像薩滿教的教徒中了咒語，陷於恐怖之中。

  進來的第五個學生是個剃了光頭的高個子男生，戴著一副度數很深的近視眼鏡。他在內心裏感到咒語的恐怖，但他否認咒語的存在，所以坦率地回答了劉可可的問題。

  使劉可可感到幸運的是，這個姓李的男生跟張春燕是一個班的。

  “啊……是的。那是跑百米時發生的事。”

  這名同學的敘述，構成鮮明的畫麵，傳達到劉可可的腦海裏。

  那天，體育老師比平時脾氣更壞。

  ——那天的百米是要記成績的，可是小秀才們沒有一個認真跑的。

  發令槍響了以後，有的慢慢地起跑，好不容易開始加速了，跑到五十米處已經是精疲力竭，氣喘籲籲。有的跑百米就像跑馬拉鬆，速度均勻，沒有衝刺。還有的邊跑邊東張西望，嘻皮笑臉。做記錄的體育老師表情越來越嚴厲。

  輪到張春燕了。張春燕也沒情緒跑，站在起跑線上，低著頭，皺著眉，滿臉不高興。

  大概是主人人格“春燕”吧，劉可可想。她這樣的表情是很自然的，但在體育老師看來，這種表情是對百米跑的不滿，更是對他本人的反抗。

  “春燕”開始跑得還不錯，但跑到一半的時候，為了避免跟旁邊跑道上的同學相撞她停下不跑了。

  “春燕，幹什麽哪！”體育老師把做記錄用的夾子往地上一摔，大步朝張春燕走過來。同學們都提心吊膽地屏息注視著事態的發展。

  “嗨！為什麽跑了一半就不跑了？對體育課有意見哪？”

  “春燕”翻了體育老師一眼，沒說話。

  “為什麽？問你呢！說話！”這名老師章魚似的大手一把抓住了張春燕的運動服。

  “春燕”還是一言不發。

  “以前，張春燕頂過老師一次，那天也是瞪著老師不說話……”這名男同學說道。

  大概是“婷婷”，要不就是“夢子”，劉可可想。當時那名體育老師肯定被那挑戰似的目光激怒了。而且認為張春燕不說話是對他的無聲的反抗和蔑視。

  “春燕”變成了另一個人格，當然是超出了老師的想象的。他看到的隻是張春燕對他的威脅的滿不在乎的態度。

  “你想耍弄我是不是？啊？看你那傻樣，連個百米都跑不下來！”體育老師逼近張春燕的臉，張春燕轉過臉去避開了他的目光。這動作本來是條件反射，但卻一下子激怒了他。

  ……

  作者:E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