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兵不厭詐
作者:太史台祭酒      更新:2021-01-18 00:17      字數:4164
  戰國時代,天下紛亂,秦國有稱霸之誌,出兵進犯趙國。

  趙國派使向魏國求救,然而魏王昏庸無能,懾於秦王的威嚴,不敢出兵。

  魏王的弟弟信陵君深感唇亡齒寒的道理,情急之下他不惜犯險從魏王手中竊取兵符。統領魏軍聯趙拒秦,這才化解了趙國之危。

  這就是竊符救趙的故事,薑沉舟六歲的時候就聽過。

  秦瓊為什麽會提到這個故事?難道故事和考驗有關?

  薑沉舟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一塊紫銅徽章此刻就擺在他麵前的長案上。

  秦瓊凝視著徽章,緩緩道:“這是天策府的徽章,接下來我會把它交給一個人保管。”薑沉舟問道:“然後呢?”

  秦瓊道:“然後,你要做的就是把徽章拿到自己手裏。”

  薑沉舟不禁好笑:“就這麽簡單?”他原本以為秦瓊會出什麽難題考驗他,結果卻隻是偷一枚徽章。怪不得他會提起竊符救趙的事情。秦瓊點點頭:“沒錯,我也不管你用什麽辦法。”

  薑沉舟當然不相信考驗會這麽簡單,又試探著問道:“難道沒有別的條件?”

  秦瓊笑了笑道:“當然有條件,第一,你不能讓他發現。第二,時間隻有一炷香。”

  一炷香的時間已經很短,不被發現更是困難,薑沉舟突然發現自己把考驗想的太簡單了,可既然已經接受,他也絕不會放棄。

  秦瓊微笑的看著他,似乎在問:現在你還覺得簡單嗎?

  不等薑沉舟開口,秦笙已為他打抱不平:“爹,你這是故意刁難他!”

  秦瓊不為所動,道:“要是他真如你說的這般聰明,又怎麽算是為難?”

  “可是……”秦笙還是不甘心:“隻有一炷香的時間怎麽可能?”

  秦瓊揮了揮手:“我意已決,你不用再說了。”

  考驗已經開始,香爐就擺在長案上,裏麵的香是秦瓊親自點燃的。

  隨後,他叫來了一個人把徽章交給了他。這個人薑沉舟見過,正是秦笙身邊清瘦的老人。

  現在薑沉舟已經知道他叫孫伯彥,孫伯彥不但是天策府的主簿,還是秦瓊最信任的人之一,因為這個老人不但性格沉穩,行事更是謹慎細心,算起來他已經在天策府呆了快十七年。

  在此過程中,薑沉舟和秦笙都躲在後堂,所以孫伯彥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他隻是依照秦瓊的吩咐收好了徽章。

  孫伯彥走了,秦瓊也已離去,隻有秦笙沒有離去,她當然不能走。一方麵,這件事因她而起。另一方麵,她也希望薑沉舟能順利通過考驗。

  “你想到主意了嗎?”秦笙柔聲問道。

  “還沒有,不過會想到的。”薑沉舟漫不經心的回道,他伸出手穿過香爐中升起的嫋嫋青煙,仿佛握住了慢慢流逝的時間。

  秦笙不禁有點生氣:“你為什麽看起來一點也不著急。”

  薑沉舟把目光從青煙中收回,微笑看著她:“因為著急沒有用啊。”

  孫伯彥是個謹慎小心的人,秦瓊交給他的東西他一定會貼身保管,也就是說他一定會帶在身上。以薑沉舟的身手要偷走他身上的徽章不是什麽難事,但事後一定會被他發現,畢竟徽章是有重量的。

  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偷到徽章呢?薑沉舟靈光一現,想到了一個主意。現在他隻想知道,孫伯彥到底在哪裏?

  孫伯彥離開後便回到自己的房間,他本來正準備起草一份公文,卻在中途被秦瓊叫去,現在他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研開了墨,拿起了筆。

  可是他剛把筆沾滿墨水,就聽到門外又有人喊他,請他去清點一批剛到的戰馬。

  他無奈的擱下筆,心裏琢磨著今天的事為什麽這麽多。

  馬房就在東南角,要去那裏首先要繞過幾個長廊,孫伯彥路過一個轉角的時候,突然撞到了一個人的身上。

  這個人當然就是薑沉舟,這本來就不是什麽意外。

  讓孫伯彥去清點戰馬不過是要他離開房間,好讓薑沉舟可以借機出手偷取徽章。於此同時,他會把另一枚徽章放回去。這枚徽章是秦笙的,大小樣式都和前一枚差不多,不仔細看根本分辨不出來。

  但孫伯彥沒有理由拿出來看,他並不知道前因後果,也根本不知道有人要偷走這塊徽章。這就是薑沉舟的主意。看起來,他已經成功了。

  可是,孫伯彥已經走了,薑沉舟的臉上卻沒有一絲喜悅。

  因為他手上拿著的還是秦笙的徽章。

  “怎麽了?”秦笙問道,她已經看出薑沉舟並沒有得手。

  “徽章不在他身上。”薑沉舟苦笑道。

  秦笙搖了搖頭,看起來不太相信:“你確定?孫伯彥向來辦事穩重,如此重要的東西肯定會隨身攜帶。”

  薑沉舟思索了一陣,抬頭道:“帶我去他的書房。”

  如果他沒有把徽章帶在身上,那很可能是藏在書房。

  兩人來到孫伯彥的房間搜了一遍,幾乎已翻過了所有的地方,卻始終找不到徽章,而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大半。

  秦笙看著薑沉舟,又問了同樣的問題:“你確定徽章不在他身上?”

  薑沉舟聳了聳肩,苦笑道:“原本我是很確定的。現在……已經不那麽確定了……”

  秦笙喃喃道:“既然不在身上,會不會是藏在帽子裏?或者靴子裏?”

  薑沉舟恍然大悟!他怎麽沒想過這種可能。

  可是問題又來了,如果孫伯彥真的把徽章藏在帽子或者靴子裏,又該怎麽辦?他總不能明目張膽的脫下他的帽子和靴子吧。

  除非孫伯彥自己脫下來。

  可是他自己為什麽要脫下來呢?

  一個人在什麽時候才會脫下帽子和靴子?

  自然是洗澡的時候!

  除了洗澡呢?

  一個人在全身濕透的時候,會不會脫掉帽靴?

  薑沉舟又想到了一個主意:孫伯彥現在還在馬房,馬房裏有很多刷洗用的大水缸,若是孫伯彥在騎馬的時候一不小心掉入水缸……

  這次他已有了九成的把握,隻是苦了孫伯彥。

  秦笙雖然不想這麽做,可也想不出別的辦法,時間已經剩下不多了,她隻好同意。

  一切進行的很順利,孫伯彥騎馬的時候果然不出意料的掉進水缸,他隻好狼狽的回房換衣服,而薑沉舟早已躲在窗外,看著他脫下了帽子和靴子。

  隻是……裏麵還是沒有徽章。

  這一次,薑沉舟又失算了,他已無計可施,這場考驗也接近了尾聲。

  昭武堂大堂內,秦瓊依舊像一開始那樣正襟危坐在長案之後,這一次他沒有看書,而是在閉目養神。

  香爐裏的香隻剩下一點點星火,漸漸的星火熄滅了,青煙也散了。

  薑沉舟輸了,一切結束了。

  秦瓊緩緩睜開了眼,看著薑沉舟道:“薑公子,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薑沉舟道:“無話可說。”

  “你應該記得我說過的話……”秦瓊平靜的說道:“隻有通過考驗才可以加入天策府。”

  薑沉舟道:“我記得。”

  秦瓊指了指著門外:“既然如此,請回吧。”

  薑沉舟卻沒有走,他隻是靜靜的站著,沒有說話。

  秦瓊冷冷道:“你還在等什麽?”

  薑沉舟沉默了半晌,忽然道:“臨走之前,我想再看一看徽章,不知可不可以?”

  秦瓊點點頭,默默的把徽章遞給了薑沉舟。

  徽章是從他懷裏掏出來的。這是怎麽回事?薑沉舟離開的時候明明看見孫伯彥還在書房換衣服,他什麽時候把徽章還給秦瓊的?

  秦笙怔了怔,忍不住問道:“爹,徽章怎麽在這裏,你不是交給孫伯彥了嗎?難道從一開始……”她顯然也看出了問題。

  秦瓊淡淡道:“從一開始,我就向孫伯彥要回了徽章。”

  怪不得不管薑沉舟怎麽都找不到徽章,因為徽章根本不在孫伯彥身上。

  秦笙氣得跺了跺腳,道:“爹,你怎麽可以這樣!”

  秦瓊卻不為所動:“兵不厭詐,這個道理你難道不明白?”他雖然在和秦笙說話,卻看著薑沉舟。

  秦笙還想爭論下去,薑沉舟卻攔住了她,平靜的說道:“你爹說得沒錯,兵不厭詐。”

  秦瓊滿意的說道:“薑公子明白就好。”

  薑沉舟凝視著手中的徽章,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我也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我已經贏了。”

  秦瓊道:“哦?你怎麽贏了?”

  薑沉舟道:“現在徽章是不是在我手上?”

  秦瓊點了點頭:“對。”

  薑沉舟道:“孫伯彥有沒有發現?”

  秦瓊又點了點頭:“沒有。不過你似乎忘記了一件事:一炷香時間已過。”

  薑沉舟道:“要是一炷香的時間還沒到呢?”

  說完話他走入後堂,當他出來時手上已多了一個香爐,這個香爐和長案上的一模一樣,不同的是上麵的香還剩下最後一點。

  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會多出一個香爐?

  秦笙不解,問道:“你手上的是……”

  薑沉舟接口道:“是你爹親手點燃的那炷香。”

  他又指著長案上的香爐道:“而這一炷已經燒完的,卻是我從後堂取來的。”他解釋道:“後堂裏剛好有一樣的香爐。”

  秦笙恍然大悟,她已經明白了薑沉舟的“詭計”。他先是調換了香爐讓秦瓊誤以為時間已到,然後又故意示弱拿到了徽章。如今時間既然未到,徽章又在他的手裏。依照約定,薑沉舟贏了。

  “你敢耍我?”秦瓊沉下了臉,冷冷的看著他。

  “兵不厭詐,這可是將軍親口說的。”麵對秦瓊的怒容,薑沉舟毫不畏懼。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隻是針鋒相對的盯著對方。

  沉默的空氣,幾乎讓人窒息。

  就在這時,秦瓊忽然拍案而起,大笑道:“好!很好!你不但如笙兒所說的一般聰敏絕倫,更難得的是年紀輕輕,居然如此沉得住氣。”

  原來他是故意要試探薑沉舟的反應,他並沒有失望。

  薑沉舟笑道:“不瞞將軍,其實我現在一身都是冷汗。”

  秦笙也笑了,嫣然道:“爹,這麽說你同意他加入天策府了?”

  秦瓊輕輕撫著她的頭,欣然笑道:“薑公子既然通過了考驗,爹又怎麽會食言呢?”

  秦笙挽著他的手問道:“既然如此,你打算讓他擔任什麽職位?”她笑得很甜,看起來比薑沉舟還高興。

  秦瓊道:“答案就在他手中的徽章上。”

  徽章此刻就在薑沉舟的手中,這枚雲紋環繞的徽章中刻著七個字:天策府軍谘祭酒。

  軍谘祭酒者——掌府中一應軍務。在府中時為軍事參謀,負責教授兵法、戰陣及士兵的日常訓練。在外則為軍隊智囊,負責出謀劃策,指揮作戰。

  在天策府官製中,軍谘祭酒官居正六品,官階僅次於長史、司馬、給事郎中。算起來,薑沉舟已比秦笙和孫伯彥都要高上一級。

  帕莉夏沒說錯,秦瓊確實很看重他。

  一想到帕莉夏,薑沉舟又想起另一個問題:天策府守衛森嚴,她到底是怎麽知道裏麵的消息?上次他就問過這個問題,可是這個她卻故意回避。

  這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身上到底有什麽秘密?為什麽總是這麽神秘?

  算了,反正已成功加入天策府,以後再去想這個問題吧。

  薑沉舟笑著走出了天策府,向西邊走去。

  西邊就是長安西市,現在他隻想做一件事——吃一張香酥美味的胡餅。

  一想到胡餅,他的口水就忍不住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