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走遠之後，門衛才直起身子，不過依舊朝著那邊微笑，右手還舉高了來回擺動示意，似乎剛才那輛車“滴”的一聲，是在跟他打招呼一樣。

  隻是石磊怎麽看，都覺得那車子主人是因為不滿意門衛擋道，才按了喇叭。

  直到車子主人進了大樓，門衛才舍得把臉轉過來，再次換上那副氣勢洶洶的表情，對石磊吼道：“你還愣著幹什麽，過來登記！”

  石磊本來是想客客氣氣的，但看門衛的態度如此媚上欺下，他也懶得再客氣，直接說：“登什麽記？辦事找人的才要登記，我是來報到的。”

  “就是新來的保潔員，也說自己是來報到的！”門衛不屑地看著石磊，心想這招老子見多了，每天在這打著報到幌子想混進去的人，沒有十個也有八個。

  再說，他可不信石磊是來報到的，早在出聲喝問之前，他就已經觀察好了，石磊是從出租車上下來的，而平時那些來報到的新人，隻要是個正經的科室，絕對都是開車來的，而且聲勢浩大，有的甚至還有專人陪同。

  像石磊就這麽走進來的，不像報到，倒像是逛公園來的。

  可惜這裏不是公園，公園沒有把門的，門衛居高臨下地看著石磊：“你是來報到的，那介紹信呢，拿出來我看看！”

  “介紹信是吧？”石磊心裏有點不太舒服，拿出介紹信時就使了點手段，“啪”一下甩開，直接伸到門衛鼻子底下不到兩公分的地方：“看吧，好好看。”

  門衛的身子往後縮了半尺，才看清楚介紹信上的字，上麵確實蓋著一枚省委辦公廳的鮮紅印章，但既無職稱，也沒職務，就是幾行簡單的例行公文罷了，看來隻是個普通的辦事員。

  “啊......還真是來報到的。”聽口氣，他好像有點失望。

  “怎麽，沒看清楚？”石磊把介紹信又往前伸了伸。

  “那也要登記！”門衛心裏就來了氣，鼻孔朝天，連正眼都懶得看一下石磊：“報到的人我見多了，不管是誰，到了我這裏，一律必須登記！”

  這個門衛他姐夫，是廳裏人事處一個處長，手握實權，撇開局領導不提，一般的中層幹部見了他，多少也得給個笑臉，你一個小小的辦事員拽你妹啊，老子收拾不了別人，難道還收拾不了你？

  石磊沒有理會他，慢條斯理地收好了介紹信，板著臉問：“劉廳長報到的時候，也向你登記了？”

  說完一甩袖子，邁步進了衛生廳大院。

  門衛頓時黑了臉，想追，又沒法追，人家有正式的公文，自己也已經看過了，既然是來辦公事，他一個門衛是沒有理由阻攔的，咬牙琢磨了半天，門衛心裏一陣泄氣，好像自己還真的收拾不了人家。

  “你不好好地把門，站在那幹什麽呢？”背後傳來威嚴的質問聲。

  一回頭，正好看到自己的姐夫踱進了大院，門衛立刻迎了上去，“姐夫，你來的正好，剛才進去的那小子太不懂規矩了，說是來報到的，仗著手上有一封介紹信，就強行闖了進去，我向他解釋廳裏的登記製度，還被訓了一頓。”

  門衛心裏很得意，我收拾不了你，難道我姐夫還收拾不了你嗎，我姐夫是人事處的處長，正好管你們這些剛來報到的。

  處長的眉頭皺了起來，“他要到哪個部門報到？”

  “公文上沒說，隻說是醫療專家小組。”門衛顯然不知道這個小組要歸哪個部門管。

  “你看清楚了嗎？”處長立刻問到。

  “看得清清楚楚，絕對沒錯！”

  處長的臉色就變得非常嚴肅，作為人事處的領導，他對報到製度再清楚不過了，醫療專家小組，那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前來報到的專家，都要有省保健委員會的人陪著，怎麽可能獨自前來呢，再說了，專家至少都是四十歲往上了，至少自己在廳裏呆了這麽多年，還從沒見過如此年輕的專家呢。

  想到這裏，處長就有一些不妙的感覺，人事行政處還負責廳裏的日常安全工作呢，“你叫上幾個人，跟我走一趟！”

  門衛大喜，以為姐夫要幫自己出氣呢，二話不說，跑回值班室叫人去了。

  石磊進了衛生廳的大樓，在三樓找到保健局的辦公室，透過半掩的房門，他看到裏麵坐著一位年輕人，白白淨淨，正在辦公桌上寫著什麽東西，寫幾筆，就停下來想一想，然後再接著寫。

  “咚咚。”石磊按照禮節，在門上輕輕扣了兩下。

  裏麵的年輕人抬眼看了一下，問道：“找誰？”

  “你好，我是來報到的……”石磊拿出介紹信，準備解釋來意。

  年輕人擺了擺手，“先等著吧，我很忙！”完了又低下頭寫東西。

  石磊耐心地等了幾分鍾，卻發現那年輕人一個字都沒寫出來，反倒是坐在那裏發呆，不時還撓撓頭皮，顯然是筆下無神，不知道該寫什麽了。

  這可不行啊，他要是一天都寫不出來東西，難道自己就在這裏幹耗著嗎？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啊？

  石磊硬著頭皮又把介紹信遞過去，“你好，能不能先抽點時間，把我這個手續辦了……”

  年輕人頭也沒抬，不耐煩地道：“你急什麽急，沒看到我正在給劉廳長寫材料嗎？到底是你的事重要，還是劉廳長的事重要？你說！”

  石磊有點奇怪，劉鳳珍不是都回家休養去了嗎，怎麽還需要寫材料？

  於是他問道：“咱們衛生廳有幾位劉廳長？”

  年輕人當即惱火，拍著桌子站起來，道：“你給我到門口去等！問來問去，我的思路全被你打斷了，要是耽誤了劉廳長的事，你來負責？”

  說著，他從桌上抓起石磊的介紹信，準備甩出去。

  誰知低頭一瞧，他看到了公文上有“醫療專家小組”幾個字，當下“咦”了一聲，拿起來仔細觀看，等看清楚之後，他抬頭仔細打量了一下石磊，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你是來專家小組報到的？”

  “對。”石磊點點頭。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年輕人連忙站了起來，臉憋了個通紅，“您是石專家吧，剛才我真是太失禮了，我不知道您是專家小組的專家。”

  說著，他趕緊去找了把椅子過來，“您快坐，先喝口水，我這就去通知高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