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市局往北。

  熟悉的路，熟悉的山，熟悉的村莊。

  毛家村就坐落在這個山窩窩裏。

  它依舊古樸，神秘。

  尤其是清晨薄霧未散，更是為這個神秘的地帶增添了一份兒傳說的色彩。

  這——就是毛家村。

  這——就是毛阿婆守護了一輩子的地方。

  還是在我們上次看煙花的山腳下。

  從山腳下往後繞過去，是一片山野。

  土地肥沃，許多草木紮根在了這裏。

  若是夏季，想必此處一定是鬱鬱蔥蔥，翠綠一片。

  昆蟲們在這裏爭相捕食，鳥兒們在這裏你追我逐，相互嬉戲。

  一代又一代的繁衍會從這裏一直延續下去。

  毛阿婆的衣冠塚就建立在了山的後麵。

  她曾立下遺囑：

  自己死後，按照祖訓要守靈七日。

  祖訓不可違背。

  七日過後，不葬墓園，不留屍身。

  將燒成的骨灰一半兒撒向毛家村的河畔，一半兒撒向天地。

  不立碑，不立塚。

  毛家村的後輩子孫們按照毛阿婆的遺囑照辦了。

  唯一沒有聽從的地方，就是幫毛阿婆建立了一座衣冠塚。

  毛浩寧說：

  祖奶奶生前最愛的就是這個村子。

  她愛這裏的人，她愛這裏的事物，她愛這裏的一切。

  她在一時，便可守護村子一時。

  但是時代前進的太快了，有些古老的習俗已經不再適合這個世界。

  她走後，毛家村也該敞開大門迎接科技時代的來臨了。

  古老的墓園會被填平，破舊的房屋會被拆除。

  山溝溝裏的花兒和水啊，也將豎起一座座的高樓和大廈。

  毛家村傳統的一切，除了那本族譜，都將被新的東西所替代。

  所以，毛阿婆不立碑，不建塚，不入毛家村墓園。

  她讓自己的一切留在了毛家村的河流裏，小溪裏，一草一木裏。

  她要化作這裏的守護靈，守護著後代的子孫，守護著新時代的毛家村。

  屆時，這座山也會一同被炸掉。

  毛阿婆的衣冠塚也不知道還能留存多久。

  但是能留一時就是一時吧。

  這個最後最古老的傳說總要給後人留下點念想。

  而為毛阿婆建立衣冠塚，除了處於對毛阿婆的敬重之外，最重要的是要留下一份兒思念。

  此時的我們，默默的立在了阿婆的墓碑前。

  說是一座衣冠塚，其實跟一般的墳墓也相差無幾。

  一捧黃土，一個墳包，一塊兒墓碑，這便是所有了。

  墓碑上麵刻的字也很簡單。

  用漆紅的顏料塗抹在了刻好的字跡上麵。

  豎行，分兩行。

  大的一行字上麵寫著：

  毛家村小祖，毛笠姍之墓。

  另一旁的一行小字則是寫的立碑人的姓名：

  毛家村眾願。

  這裏，我要為大家解釋一下。

  所謂的毛家村小祖之名，是因為毛阿婆活得夠久，熬死了好幾代人。

  而現在還生活在毛家村的人們，基本上都是她的小輩。

  所以，毛阿婆的小祖之名絕對實至名歸。

  至於為什麽立碑人上麵寫的是毛家村眾願？

  那是因為要給阿婆立這座衣冠塚的決定是毛家村村民們一起決定的。

  所有人的願望在一起，那就是‘眾願’。

  我遙遙望著阿婆的衣冠塚，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手中一揚，紙錢順著風向飄動。

  在毛阿婆的衣冠塚上空徘徊，旋轉！

  “阿婆！您走好！”

  我大聲喊道。

  抓起一疊紙錢，又是隨風一揚！

  “阿婆！您走好！”

  雷曉曉，王凱，張一丹。

  這三個人默默的將我們帶來的水果和餃子擺在了墓碑前。

  毛浩寧和高纖揚拿出火盆，開始燒紙錢。

  史大力拎著另一袋兒紙錢站在我旁邊。

  我吆喝一句，他吆喝一句。

  最後啊，可能是山腳下的回音比較大。

  我們這些人的聲音久久飄散在風中，不散！

  “阿——婆！”

  “您——走——好——！！”

  或許在不久的將來，毛家村會完全變化為另一種麵貌。

  但是這裏的山，這裏的水，這裏的村落，這裏的人...

  毛阿婆給予我記憶中的一切不會隨著時間而淡化。

  她會一直記在我心裏，就像那晚她給我講的那些故事和人生一樣。

  我聽在耳裏，念在心裏...

  回去的路上，眾人的情緒都很低落。

  尤其是三個女孩子，一個個兒的紅著眼睛。

  雷曉曉哭的眼淚鼻涕擠在一起，緊緊的挽著我的胳膊，不撒開。

  要說起感情，這裏麵除了毛浩寧之外，唯獨屬雷曉曉對毛阿婆的感情最深。

  這倒不是說其他人對毛阿婆的感情很淡，隻是相比起雷曉曉，我們或許都少那麽一點。

  對於雷曉曉來說，她與毛阿婆雖然隻是簡單的相識，相聚。

  但是其中的意義卻不同凡響。

  雷曉曉已經將毛阿婆當成了重要的親人。

  她心思單純，善良。

  在她心中，父親所給予不了的那一份愛和承認，恰巧被毛阿婆所補齊。

  於是，雷曉曉在潛移默化中，已經把毛阿婆當成了自己的長輩。

  毛阿婆去世當晚，她哭的傷心，稀裏嘩啦。

  今天來祭拜毛阿婆，她又哭的傷心，稀裏嘩啦。

  “傻丫頭，你都哭成一個淚人兒了，阿婆若是看到了，她該罵我了。”

  我輕輕拍打，撫順著雷曉曉的背脊，安慰道。

  “我就是想阿婆了…”

  雷曉曉抽泣，“阿婆教會了我很多，可是她能陪我們的時間卻那麽短暫…”

  “唉...”我輕輕一歎，“阿婆經曆的事情太多了，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

  傻丫頭，許多事情隻有親身經曆過後才會真正了解...

  阿婆最後也是想要告訴我們這一點，所以她才走的那麽安詳。

  打起精神來，就算不為自己，為了阿婆的教誨，你也要好好努力下去啊。”

  “嗯！”雷曉曉重重點頭，“我知道了！

  我一定會努力下去的！阿婆的教誨，我記著呢！”

  七點。

  是市局大門值班室換班的時間。

  門口兩班倒的兩位老大爺都非常準時，從不會遲到或是早退。

  今天很巧。

  早上剛來替班的大爺正是那位我當時來市局報名時認識的那位。

  他叫王景升。

  呆在市局這麽久了，我們一來二去的都很相熟。

  另一位大爺跟我也很熟，隻不過在我心裏，那位大爺的地位遠遠抵不上眼前這位。

  可能是因為，我當初來市局的時候第一個認識的人就是他吧。

  那個守在大門口，教育我戴好口罩，以及認認真真給我講‘一條狗引起的血案’故事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