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四人在說話，其實隻有崇禎和洪承疇在說話。傅宗龍是在作壁上觀，而鍾玠則是被冷落在一邊，他插不上話。

  “對了，皇上，我們臨走的時候，襄陽方麵交給了我一份名單，這些都是曆年來張獻忠向我們朝廷官員行賄的名單和銀子數量，臣不敢私藏，請皇上過目！”

  崇禎打開一看，嘴裏說道：“我已經收到了一份了，是大明日月同輝商行轉過來的，不過沒有這麽逼真。他們那是手抄的，而你現在送給我的這一份，連穀城的城牆都清清楚楚，這就坐實了這些人的罪行，我馬上讓錦衣衛去查！”

  洪承疇心中一陣暗罵，媽的，老子又上了你這個小丫頭的當。看來隻有我交的是影印件，他們都是手抄的。早知道是這個樣子，本來還可以做點手腳，隻要我讓人手抄一份，把熊文燦的名字抹去，就可以天衣無縫了。現在看來什麽也做不成了，熊兄，你一路走好！我也是一不小心，被一隻小鷹啄了眼。那個小姑娘手段太狡猾了，一個不留意就會著了道，我處處提防，但還是百密一疏，又中槍了！仔細想想又抓不住把柄，當初對方又沒有告訴自己全部都是影印件，這隻是自己的錯覺，被對方利用了。現在回想起來，三份證據中，自己遞上的這一份最紮實，讓人無法翻案！

  就在這個時候鍾玠插話了：“皇上，你何必舍近求遠，這些事情交給我們三法司就行了！”

  崇禎看了他一眼：“鍾禦史，別忘了陳憲民的事，交給你們，案子就又會南轅北轍！還是讓錦衣衛把證據做實了，你們三法司再接手吧！”

  完了，鍾玠悲哀的發現，像現在這個亂世，出了事武人反而沒事，看來又有一大批文官要倒黴了，中間不知道又有多少東林黨同仁要中槍，隻要一旦被錦衣衛查實，這案子輕易無法顛倒，坐牢算是輕的，抄家殺頭也不稀奇。

  崇禎看向洪承疇，他用手指著影印件上熊文燦的名字：“亨九，我知道你當初的用意，可是人有的時候不能做爛好人的，有的人就像是爛泥糊不上籬笆，這種人的屁股一屁股都是屎，你想幫忙擦是擦不幹淨的！我也是快刀斬亂麻，如果細細查的話，不知道還會查出多少見不得人的事，這樣也好，這件事你也可以放下了！”

  君臣之間的對話，到此已告一段落。雖然洪承疇有一肚子話要崇禎仔細看一看那份休戰協定，特別是歐陽姑娘最後加上去的那16個字的第13條。可是看到崇禎的態度，他生生的把話咽回到了肚子裏，反正該做的事我已經多做了，今後再惹出天大的麻煩來，咱們有文字，不，影印件為證！

  …………

  時間又重新回到了兩個月之後，也就是徐光啟離開襄陽半個月，崇禎正在他的小書房裏，突然隻聽到一個撲通的聲音，有人跪在他的書房外。

  王承恩急匆匆的進來，低著頭輕聲的說道：“皇上，東廠的曹公公求見！”

  “把他叫進來吧！他好像來我這裏從來就不跪，怎麽今天轉性了？”

  曹化淳進了屋子，又跪了下來：“皇上，求你為我們東廠做主，錦衣衛欺人太甚了，我們東廠這次在襄陽損失慘重！”

  “有話好好說，你是朕的廠督，哭哭啼啼的像什麽樣子，出了什麽事？”

  “皇上，我們東廠派往襄陽的人全軍覆沒，而錦衣衛的人一根毛也沒有傷著，那個李仲夷就是從襄陽出來的，他肯定有問題，在與襄陽之間暗通曲款。皇上可要為我們東廠做主啊！”

  對於東廠這段時間的表現崇禎是不滿意的，往遼東探消息和去襄陽尋找製作兵器的線索，對這兩家人家他是同時發出命令的！可是到了如今，遼東的消息，錦衣衛兩個月之前就反饋過來了，東廠至今沒有動靜。他心中清楚，東廠在襄陽折戟沉沙，他們肯定要找一個替罪羊，這兩家人家平日裏相互看不對眼，這是他樂見其成的，這樣才有競爭嘛！相互使點小絆子，這不礙大事，但是真要下死手那就又另當一回事。

  不過崇禎此刻不動聲色：“折了多少人？”

  “總共折了150人，再加上一個餌，一共151人！一個也沒有回來，這等於是去了我們東廠實力的一大半！”

  “你懷疑錦衣衛，懷疑李仲夷，你有證據嗎？當初審查李仲夷是你親手審查的，審查的結果朕沒見你有什麽異議，怎麽現在翻起舊賬來了？”

  “皇上，證據沒有，我隻是懷疑！為什麽他們都好端端的，唯有我們東廠損失慘重，幾乎是損失了我手底下絕大部分的精銳。至於當初審查李仲夷，我們也是僅憑手中的材料，對他就事論事的審查。時間也倉促，無法開展大麵積的調查，所以這個結論也下得比較草率！”

  崇禎的臉有些陰沉，人家是功臣，隻不過叫你審查，當然是就事論事，你還要大麵積的調查，這是要準備把人搞死？他對王承恩說道：“去把駱養性叫來，你們當麵對質一下，朕是讓你們去查案子的，怎麽動不動沒有證據就互相掐起來了，你這叫為朝廷辦差嗎？”

  沒有多久駱養性就來了，崇禎也不廢話：“駱養性，曹化淳東廠告了你們錦衣衛，說你們私通襄陽，害了東廠一幹人馬，你有什麽話可以辯解？”

  “皇上，臣為皇上辦事，忠心耿耿，沒有半點怨言，也沒有什麽可辯解的！如果我們錦衣衛做錯了，內部出了問題，拿出證據來，我自己去內查，我不會徇私的！”

  “證據我沒有，為什麽我們東廠損失慘重，而你們錦衣衛卻沒傷到一根毫毛，這就是最大的疑點！”

  “這也算是疑點，曹公公，你的意思說我也非的損失慘重，那你才滿意了？”

  “我懷疑你們錦衣衛內部有內奸，你們的內奸給襄陽通風報信，這才使我們的計劃破產！”

  “噢，原來你說來說去又把懷疑的目標對準了李仲夷，沒錯，李仲夷確實是從襄陽回來的，但他是立了功以後回來的不是逃回來的，而且也交給了你來審查，你也給出了結論。怎麽現在反倒又誣陷了起來？請問曹公公，你們去襄陽的人馬有告訴過我嗎？你們去襄陽的計劃有告訴過我嗎？一切都是你們獨立在行動！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襄陽難道一點防備都沒有嗎？別屎拉不出來找馬桶的構造有問題，任務失敗為什麽不從自身找原因？像瘋狗一樣到處亂咬！我們錦衣衛與你們井水不犯河水，你沒辦好差事，那是對不起皇恩，別拉我們來墊腳！”

  駱養性轉身對向崇禎：“皇上，李仲夷現在是我的臂膀，我原來是想讓他負責對襄陽的探查，可是他告訴我，他這張臉在襄陽太熟了，恐怕被人認出來於行動不利，他也從來沒有過問過我們在襄陽的進展，另一方麵也是為了避嫌！他自告奮勇負責對遼東的探查，結果他也不負所望，沒多久就把遼東的準確情報送了回來！”

  崇禎來了興趣：“對呀，我也在奇怪，你們錦衣衛這一次怎麽能這麽快又這麽準確的把遼東的消息傳了回來？”

  “稟皇上，李家在我們錦衣衛是有傳承的，你別忘了李仲夷的父親就是死在薩爾滸戰場上。當年雖說是錦衣衛全軍覆沒，但是畢竟有人在戰場上僥幸活了下來。他們從死人堆裏爬出來，已經回不了大明了，隻能改頭換麵成了遼東漢人。這些人一直潛伏在那裏，這是他們李家的暗子。這一次要探查遼東，李仲夷啟動了他們李家自己的幾個暗子，這才把準確的消息快速的傳了回來。這要比我們貿貿然一頭黑的撞進去瞎子摸象要好得多！當然我也是有防備的，我另外也派出了幾路人馬進了遼東，這段時間陸陸續續的都在傳回來消息，但是他們傳來的消息都是隻言片語，所有的情報加起來還沒有李仲夷最早提供的全和準，所以李仲夷是值得信任的！另外關於探查襄陽的消息，李仲夷雖然推辭了參加行動，但是他給我提了一條不錯的建議，建議我們的人不要進城。因為襄陽易手沒有多長時間，對方不可能把兵器製造馬上就搬進襄陽。他建議我們的人緊盯襄陽碼頭，隻要發現有可疑的物品運進襄陽，馬上就盯住運輸的船隻，順藤摸瓜。按照他的建議，我們果然發現了可疑的運輸船，並且沿著漢水一路追蹤到了漢中。對方在漢中上了岸，然後進入了秦嶺的大山中。雖說我們後來跟丟了目標，但是大致的方位已經確定，我的人正在大範圍的搜索。李仲夷還要求我們去的人一定要小心謹慎，所以我們的消息可能來得晚一些，但是能確保萬無一失！曹公公我倒要問問你，你們事先有沒有周密的計劃？萬一有變，你們有沒有考慮怎麽安全的撤出來？你們的人有沒有直接進入到襄陽城暴露行跡？”

  駱養性的這一席話，把曹化淳問得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