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姑娘，我交上去恐怕不合適吧？”

  “洪先生如果有難處，那我就不強求了，因為你交上去的這份也是備份。我們已經通過其他渠道把這些東西轉往了北京，估計你們回到北京，這份東西差不多也到你們崇禎手上了！”

  洪承疇一聽嚇了一跳，還有其他渠道轉交？他馬上急著追問：“你們還通過哪些渠道轉上去的？”

  “喏，你沒看到後麵還有一張紙嗎？上麵已經寫清了轉上去的渠道，包括委托你轉上去，總共是三處；一處是我們通過那個洋人，讓他把這份東西交給大明日月同輝商行，讓商行把它交給你們皇上；還有一條渠道我們在大明境內收購生絲的時候，與蘇州織造局發生了交易上的關係，我們把這份東西交給了那些太監，他們會把這份東西交給南京內監的，由南京內監交到北京的內廷，雖然拐的彎稍微多一點，但是我估計也不會很晚，你們回到北京差不多也要到了！”

  洪承疇的頭嗡的一聲，不好了！無論是太監這一條線，還是皇親國戚勳貴那一條線，這兩條線都是他夠不著的。也就是說，無論這份東西自己送不送，它都會到皇上的案頭，他看了一下身邊還在嗦嗦發抖的熊文燦，這位老兄看來是難逃一死！這件事怪不到襄陽的頭上，他們隻不過敘述了一個事實，而且這是一個影印件，造不了假！

  洪承疇還在思考當中，喻梅萍正色的對他說：“洪先生，雖然我知道你一直在與流寇作戰，對於你們之間的這種戰鬥我不感興趣，無論是賊寇降朝廷還是朝廷的兵馬降賊寇，這都是我們漢民族內部的事，但是我要明白的告訴你一點，清廷是異族，日後隻要被我們發現誰敢降了清廷，做了清廷的走狗，那就是漢奸！對於漢奸我們是不會手軟的，他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我們也要將他追殺甚至是緝拿歸案，在整個國家的層麵上對他公審。別看現在遼東那些範文成、寧完我之流鬧得歡。包括現在還在錦州的祖大壽態度還不明朗，一旦投敵，我們一個也不會放過。雖然我們不會誅連九族，但是他的族人中間隻要有做漢奸的，無論大小，我們一個都不會放過！”

  喻梅萍這一番話說的可是殺氣騰騰，洪承疇不由得一愣，她跟我說這些話有點說不上啊，但是這些話明明是說給我聽的，他無法做出應對，隻能機械的點了點頭。

  回去的路上，洪承疇一直在琢磨歐陽姑娘說的這番話的意思，她明明是對著我說的，可我一來一直在大明內部剿匪；二來我即便是麵對清廷也不會做他們的爪牙的，他想不出任何的理由，隻能把這件事暫時放在腦後。

  看看身邊這位大明前兵部尚書，早已是形同一具行屍走肉。這份名單拿回去，不知道要牽連到多少人。丟了襄陽，皇上這口毒氣正在沒地方發泄，這份名單上的人正好落到了他的鍘刀下，區別隻不過是殺雞儆猴還是雨露均沾。隻不過邊上這位是無論如何也逃不掉的，這份名單一出現除了砍頭之外應該還要抄家，你拿了張獻忠的銀子必須要吐出來。洪承疇無奈的晃了晃腦袋，當初幹出那麽些傻事這又何苦呢？

  使節團回到了南陽，洪承疇告訴來迎接的左光先，把攔截去襄陽流民的防線撤了。

  早在今年5月份，喻河帶領艦隊向台灣島進發的時候，喻梅萍就對遠在雙嶼島的喻吟下了一道奇怪的命令，要求他們對屬下的所有鹽場進行轉產，所有的鹽場立即停止現在的這種精白鹽的生產，而是生產和大明兩淮鹽場相同的那種滿含泥沙的粗鹽。生產這樣的粗鹽產量當然要高的多，而且他們生產的方式是日曬鹽比起大明的這些鹽場用柴火來熬製的方法不僅產量高而且製鹽的速度要快得多，下一步喻梅萍準備要對大明的鹽業下手了，準確的說是要對大明的鹽業市場下手了！

  大明朝鹽稅的收入主要來自於出賣鹽引，而管理鹽業的衙門稱為都轉鹽運使司，在兩京十三地主要產鹽區設立了兩淮、兩浙、長蘆、山東、福建、河東等6個都轉鹽運使司衙門，都轉鹽運使司直接歸戶部管轄，官職為從三品。每400斤鹽為一引，每年可以賣出鹽引300萬引，這就是大明朝廷鹽務的收入，也是大明朝廷財政的主要支柱，當然因為鹽業腐敗嚴重，朝廷還設置了相應的監督監察機構，稱為巡鹽部院。

  鹽本身不值錢，但是加上了鹽引的成本，鹽的價格就居高不下。除了都轉鹽運使司衙門之外，還有一個輔助衙門，那就是漕運總督府。朝廷的如意算盤是，隻要派兵控製住了所有的鹽場，那就相當於控製住了鹽業的源頭。都轉鹽運使司從字麵上就可以知道他是管鹽業運輸的，隻要控製了源頭，又控製了鹽業的運輸，也就控製了鹽的價格。大明朝主管鹽業的衙門在揚州，漕運總督府在揚州不遠的淮安，從衙門的駐地就可以看出兩淮鹽業占了大明鹽業的大頭！

  實際上，大明市場對鹽的需求遠遠不止300萬引，當初喻楚先敢以半份鹽引走私了三條船這充分的說明了大明市場對鹽的需求。

  如果鹽商光憑鹽引來經銷鹽的話他是不賺錢的，或者說還要賠一點！他每年購買鹽引除了支付正常的一筆費用之外，還要向各級鹽務衙門行賄，這是一筆很大的開支。但是高投入就有高回報，這些錢不是白扔的。都轉鹽運使司下麵有巡檢司，以兩淮都轉鹽運使司為例，他下轄了11個巡檢司，分別是：白塔和巡檢司、安東壩巡檢司、西場巡檢司、西溪巡檢司、安豐巡檢司、海安巡檢司、掘港巡檢司、石港巡檢司、廟灣巡檢司、長樂巡檢司、臨興巡檢司，巡檢司的主要職責是，負責各鹽場的社會治安，並“掌巡捕盜賊，奸宄之事”。大鹽商一旦買入了鹽引，也就相當於買了一張私鹽經銷的通行證。前麵說過鹽本身不值錢，如果沒有了鹽引那一大截成本，那麽私鹽的買賣就是暴利。但是大明的銷售市場一共隻有這麽多，所以各大鹽商之間是嚴格劃定銷售區域的，大家不準越界，保證每個人碗裏都有肥肉！

  喻梅萍就是找準了這個漏洞，她有得天獨厚的有利條件，她手裏有數量不在少數的離岸鹽場，在喻河的手下還有一支龐大的內河運輸船隊，加上李叔夷手下的密布的銷售網絡，鹽一旦進入銷售的末端，它就分不出哪是私鹽哪是公鹽了。鹽的運輸對喻梅萍來說不是問題，即便是遇上巡檢司，最多硬碰硬來一下子，遇上帶有武裝的內河運輸船隊，所有的巡檢司都是渣渣。再加上喻梅萍鹽的源頭不在兩京13省所屬的鹽場，鹽務衙門的巡檢司基本上碰不到，而那些地方上的巡檢司那就更不要說了，他們是欺軟怕硬，一旦遇上硬茬子，躲都來不及。

  喻梅萍的計劃把這件事做得很巧妙，她準備一點一點的來，溫水煮青蛙。在每塊銷售市場裏麵，她隻滲透5~10%的份額，批發的價格當然要便宜的多，她又不需要行賄，所以即便如此，利潤也相當的豐厚！這樣一來，大明朝廷本身的鹽引銷售沒有受到影響，吃虧的是那些鹽商，他們的私鹽銷售份額被擠掉了，在這種情況下，在相當一段時期內，這些大鹽商隻會覺得自己的鹽業銷售市場提前飽和了，但是原因查不明白，隻能相互之間猜疑。這樣的隱蔽銷售，喻梅萍估計要達到兩年，讓這些大鹽商慢慢的減肥。等到他們發覺不對勁，市場早就缺了一大塊。

  為了保住這一塊利潤，鹽商們唯一的方法就是減少購買鹽引。而鹽引的銷售，對大明的鹽務官員來說，就是一個硬指標！哪個鹽商敢減少鹽引的購買？鹽務衙門那是要動兵的！接下來那就好玩了，你硬要人家買鹽引，鹽商們肯定要減少行賄的銀子，沒有了行賄銀子，鹽務衙門肯定也不會答應。因為這是一條利益長鏈，誰都不肯少拿。這就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說不定還會狗咬狗揭露出不少貪墨的大案。而隨著事態的慢慢發酵，必定會發生兩種極端：一方麵大鹽商會快速減肥變成中鹽商，中鹽商會變成小鹽商，直至最後破產，那些鹽商們鹽務衙門一定會派兵緊緊的盯住他們，讓他們無處可逃，也無法轉移財產；而另一方麵，各級鹽務衙門最後也都會變成清水衙門，不光成了清水衙門，反過來，為了完成鹽引的銷售，整日裏疲於奔命。

  這些鹽商們，也是東林黨的後台之一。聚集在揚州的大鹽商往往不是南直隸本地人，他們大多數都是徽商、江西商人，那些地方都是東林黨人的根據地，憑借這些鹽商在朝中也有不少代言人。

  現在的東林黨人，在江南因為得不到縉紳官僚們經濟上的有力支持，已經是大傷元氣。如果把這一條經濟支柱也給他斷了，橫行天下的東林黨會更加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