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以後，洪承疇把其餘三個人召集了起來開了一個小會：“各位。談判已經進入了兩天，可是收獲寥寥，有些東西我們出來的時候，本來準備要讓步的，無非大家就是坐地還價。可有些東西很頭疼，出來的時候皇上有過交代，那就是大義的問題。可這一條對方顯然不會接受，不光不接受他們手裏說不定還有什麽可怕的底牌，如果不能從文字上麵壓住他們，我們回去是很難交代的！鍾大人，這方麵是你在負責，你有什麽想法？”

  鍾玠雖然書讀得多，可有些方麵就是書呆子一個，他呆了半晌，搖了搖頭。

  傅宗龍本來就是負責軍事方麵的，這方麵現在還沒有談到，他當然不開口。

  就在這個時候，被洪承疇壓製住從來不主動開口的熊文燦突然竄了出來：“我有個主意！”

  洪承疇看了他一眼，你這個家夥，不是叫你別說話嗎，怎麽又管不住嘴了，不說話會死人啊？

  熊文燦有些興奮：“文字方麵不是鍾大人在處理嗎？朝廷要讓他們叫做襄陽宣慰司他們不答應，那麽就叫做襄陽公署司，就說這是雙方商量後的結果，皇上又不會辨明真假，這樣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這是一個不錯的主意，但是也不靠譜，這多了一個字，這個字加上去性質就不同了，對方能答應嗎？

  鍾玠卻眼睛亮了：“對對，這是個好主意！協定中出現襄陽公署的地方隻有兩處，一處是在最開頭，還有一處是在最後的署名，其餘的都可以用甲方和乙方來代替，而這兩個地方後麵都是空白，隻要在我們的這份協定上後麵加上一個司字，這樣問題都解決了！他們那份協議在他們的手中，雖然少了一個字，但是雙方的協議不到萬不得已都不會公開，這件事就算成了！”

  洪承疇心中在暗罵熊文燦，你這個家夥專做欺上瞞下，好大喜功的事，怎麽到了這麽個關鍵要命的時候你還沒有忘記你的嗜好，賊心不改！這件事一旦捅出來是要命的，他看向傅宗龍。

  傅宗龍是個老實人，他皺了皺眉頭：“這樣恐怕不妥吧？”

  鍾玠卻異常興奮：“傅大人，這事能成，萬無一失！皇上本來就不待見襄陽，在他眼裏多一個字少一個字都是一群賊子，即便今後捅出來了，我們就說對方使了詐，是他們想了辦法抹去的，這事說不清！”

  洪承疇歎了口氣，看樣子這件事隻能這樣了。

  洪承疇心事重重的回了房，這一趟差事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2天早上，吃過早飯，一群人就來到了襄王府，喻梅萍、喻虎、房啟成早就在這裏等他們。

  “洪大人，今天的安排是這樣的，上午我們去參觀棉紡廠，下午參觀織布廠、印染廠，你們看如何！”

  洪承疇心中一動，對方要讓自己看他們的製作工坊，不正是正中自己下懷嗎？踏破鐵鞋無覓處，來的全部費功夫！他馬上點頭：“全憑歐陽姑娘的安排！”

  私下裏他悄悄的對其餘三人說：“皇上對那兩樣兵器的製作很關心，我們今天去看他們的製作工坊，說不定能看出一些苗頭來！你們各位也上心一點，幫忙能多記住一些，回去專門寫一個奏本，呈給皇上，這也算是意外所得！”

  眾人都點了點頭，頗有些摩拳擦掌。

  他們要去參觀的棉紡廠，坐落在漢江岸邊。遠遠看去就隻見一排排鋸齒形的廠房連在一起，連綿一二十個，占了很大的一塊地方。

  洪承疇驚訝的問喻梅萍：“這就是你嘴裏說的那個棉紡工坊，怎麽這麽大？”

  “那是當然，從棉花進去經過粗加工脫籽之後，就形成了棉條。然後一路紡下去，從粗紡到細，。最後紡成紗錠，這個紗中間是不能斷的，就像是一條條長龍，所以規模必須要這麽大！”

  “那需要多少人啊？”

  “大概兩三千吧！”

  “這麽多人！”

  “也不算多了啦，還有後勤、管理，都需要人！對了，我之前不是告訴我要收留流民嗎，光讓他們吃飽飯還不行，還要讓他們做事情！這樣他們有了收入，又能吃飽飯，才不會造反鬧事！你真以為我收留了難民，就把他們圈起來喂養？他們也要體現他們的價值的！”

  “每個人你們能給他們多少工錢？”

  “最低的是每個人每個月一兩銀子，然後隨著熟練的程度慢慢的加上去，最多的能夠達到每個月二兩銀子，這個工廠機器開動了以後是不能停的，所以幾千工人是12個時辰輪著換班，每個人做4個時辰！路近的可以回家，路遠的就住在廠裏。廠裏管每個人三餐飯，包括住宿！這些都是廠裏提供的，不需要工人自己掏錢，每個工人每個月有兩天休假和家人團聚，像這樣的工廠，在我們襄陽公署管理的土地上還有好多個，可以吸收大批的勞動力！”

  洪承疇和其他人仿佛在聽天書，每個人能免費吃飽飯，每個月還有一兩多銀子可拿，對這群在大明最底層的人來說，在大明哪個地方能找到？隻要在大明的土地上有這麽一個地方，那些吃不飽飯的人，即便是你封鎖，他們也會拚命往這邊湧！

  洪承疇有些擔心起來，自己手下的那些士兵，萬一被他們知道了，說不定都會當逃兵！現在朝廷那點可憐的軍餉，即便是自己不克扣，到他們手裏也所剩無幾。

  但他還是不相信：“歐陽姑娘，等一會我們看完了整個工廠，能不能就在廠裏吃飯？我要跟那些勞作的人吃的一樣！”

  喻梅萍看了他一眼：“那當然可以，隻要你們不嫌棄！”

  “那就說定了！”

  在進入車間之前，他們已經聽到了裏麵轟隆隆的聲音。喻梅萍告訴他們：“這是機器在運轉！”

  洪承疇有些不解：“機器是什麽？”

  “機器就是代替人做事，比如大明民間的紡車，不就是人操縱了它以後它在紡紗嗎？隻不過機器是在這種紡紗的基礎上，把勞動力大大的提高！把原來10個人100個人做的事，變成一個人就能夠輕鬆完成！”

  臨進車間之前，喻梅萍給每人發了一塊兩邊可以套在耳朵上遮住臉部的布，告訴他們這是口罩，車間裏麵空氣中間漂浮著棉絮，灰塵比較大，戴上這個就可以有效的防止灰塵吸入人的肚子裏！

  眾人依樣畫葫蘆紛紛把它帶上，隻有鍾玠有些不屑，雖然也帶了但是嘴裏有還在嘀咕：“紡紗織布到處都有，哪有那麽多的講究？你們隻不過把這麽多人集中起來一起紡紗，有什麽了不起的？還要讓我們來看這種低賤的活！”

  當他們進入車間之後，所有人都開始發呆了。民間的棉籽用手剝的，隻見工人們把一筐一筐的棉花倒入了一個鐵做的大口裏麵，一旁的棉籽就像流水一樣嘩啦啦的流了出來，每顆棉籽上都幹幹淨淨！

  “棉花去了哪裏？”

  喻梅萍帶領他們往前指：“你們跟著我朝前看！”

  隻見前方幾十根上百根粗棉條從幾台機器裏麵吐出來，隨後就進入了下一道工序。

  洪承疇本人已經看花了眼，想不到天底下紡棉紗還可以這樣紡。他們一路走下去，每一根粗棉條都又分出了幾十根，隨著機器的高速旋轉，一根一根的棉紗逐漸成形了。

  喻梅萍告訴洪承疇：“原理跟大明民間的紡紗是一樣的，隻不過這樣的效率更高，一個人可以頂100個人來工作！”

  洪承疇仔細看了一下，現場的工人確實不多，但是都在忙碌。這兩三千工人分成了三班，那也就是剩下了千把人。再這麽四處一灑落，見到的人確實不多了！

  喻梅萍告訴他們：“我們現在所看到的是粗紡也就是前紡，接下來我們就要進入細紡過程，讓這些紡紗真正的成為紗錠上的細紗！”

  隨著他們越往後走，那些紗越來越細，而後麵的人數顯然多了起來。

  洪承疇突然發現一個問題：“歐陽姑娘，怎麽我見到的都是女人，男人呢？”

  “因為這項工作最適合女人做，我們大明的女人都在家裏做飯、收拾家務、帶孩子。家裏還有公婆，顯然她們是最閑的。而人一閑下來每戶人家的家中多多少少又有些爭吵，家裏生活的重擔都壓在男人身上，即便他沒日沒夜的苦幹，家中還是吃不飽穿不暖！現在女人能夠出來幹活，而且這裏幹活的全是女人，鄰居街坊的閑話也說不上。這些女人一個月的收入下來，不會比男人差！這樣一來有好幾個好處，每戶人家的收入都提高了，隻要不懶惰，就不會出現餓肚子的現象，家裏到年底還有結餘；因為忙了，每戶人家為一些瑣事的吵架也少了；女人身邊有了錢，在家中的地位也抬高了！不管是她把錢交給家裏，還是自己留著補貼家用，如果家中其他的人不刻薄，這戶人家應該是很和睦，而且日子能夠蒸蒸日上！”

  “那麽男人去了哪裏？”

  “我們有些工廠是需要男人的，比如說下午要去看的印染廠，那裏的男工就比較多！再加上男人還要種地，我們還要征兵，所以整個社會上的勞動力分配就比較均勻！”

  “那男女都去做工，家裏的小孩怎麽辦？”

  “家中不是還有老人嗎？再說我們正在不斷的開辦學校，隻要到了年齡的小孩，都能夠到學堂裏去讀書，讀書是免費的，我們還管一頓午飯！這麽一來家中就不需要擔心小孩了！”

  “你們還辦學校，還是免費的？”洪承疇無比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