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難道對手特別凶殘？”

  “建鬥，你的見識還是太少，跟你說的恰恰相反，他們比我們朝廷的軍隊還要仁義！”

  “那你還猶豫什麽？咦，既然對方那麽懦弱，怎麽還會損失8000人？”

  “因為我們打不過！”

  “為什麽？難道你們中了埋伏？”

  洪承疇搖了搖頭：“你說錯了，我們就在一望無際的平原上打的！”

  “那為什麽？難道對方使了美人計？你的兵腿都軟了，自動把脖子伸上去讓他們砍？”

  洪承疇默默的從懷裏掏出了6顆用銅做的子彈，一一的把它們放在桌上：“這6顆用銅做的是子彈，其中三顆是我在運河邊上的戰場上找到的，另外三顆是這次在進攻襄陽的時候在我死去的士兵的身上挖出來的，你仔細辨認一下，有什麽區別？”

  盧象升疑惑的看著桌上的那6顆子彈，幾乎是一模一樣！他猛然醒悟：“難道運河邊上殺清兵的和在襄陽城裏的賊寇是同一夥人？”

  “你隻說對了一半，人肯定是一夥的，但是不是同一批人！他們攻入襄陽是在正月初，運河邊上殺清軍是在2月下旬，這一次我們進攻襄陽是在4月中旬，時間上麵對不上！”

  “你是說他們在大明其他地方還有同夥？”

  洪承疇點了點頭：“現在至少可以肯定最少還有一夥，說不定還有好幾夥，這是一股神秘的強大力量，這是之前從來就沒有出現過的！”

  “這麽說我們大明危險了？”

  洪承疇搖了搖頭：“那倒不一定！按照劉宇亮的分析，他在現場是有發言權的，那支軍隊雖然殺了2萬多的清軍，但是對我們大明周邊的城池秋毫無犯，這說明他們對我們大明是沒有敵意的！”

  “那就招撫他們！”

  洪承疇不斷的苦笑：“盧建鬥，不瞞你說，他們現在的實力可以問鼎天下！縱觀天下，沒有哪一家能夠與之對抗，遠在遼東的清廷也不行！”

  “可我們是正統！”

  “正統？你知道他們自稱是什麽嗎？叫中華！你仔細辨別一下，哪個名稱更正統？何況現在就是個亂世，誰強誰就是王！我又何嚐不想招撫，我們大明朝有這個實力嗎？再看看我們這個朝廷爛到什麽程度？像你這樣的功臣反倒要拿下治罪，對方看的比我們還清楚！你從襄陽過來的這一路上，沒有仔細觀察周圍嗎？僅僅幾個月這襄陽現在被他們治理的海晏河清，我們大明朝赤了腳也追不上！”

  “那你準備怎麽做？”

  “我到了南陽以後，試著也向他們發起了一次進攻，這一次是曹變蛟的騎兵，騎兵衝鋒的速度夠快的了，結果怎麽樣不用我多說，還是80步！這是一條死亡線，他們已經手下留情了，人沒傷我們多少，打的都是馬！曹變蛟敗下陣來，損失了上場的一半馬匹，我意識到情況不對勁，所以才有了這次鄧州之行！”

  “你還是想招撫他們？”

  “你還是太高看朝廷了，也太自信了，或者說太書生氣了！我隻是想來探查一下虛實，尋找一種妥善的解決方法，要打敗他們是不可能的！最好是尋求一種合作，大家共同對付遼東，至少我們雙方不要成為敵人！”

  “那你跟他們談的怎麽樣？”

  “既理想又不理想，理想的是他們對我們的敵意確實不大，還告訴我，大家都是炎黃子孫，不要同室操戈，和平相處！不理想的是他們不會跟我們合作，維持這種局麵！這就給我出了一個難題，你說北京城裏的那位會怎麽想？他剛愎自用的很，這個天下隻有一個姓，他怎麽能夠容忍有人與他共享天下？講道理是沒有用的，隻有被清兵打的灰頭土臉的時候，才在皇宮裏麵大發脾氣！可我現在麵對的是實實在在的強大對手，我現在是左右為難！”

  “難道你就拿不出一個好辦法來？”

  “辦法有啊，還是對方提出來的，那個歐陽姑娘她告訴我他們在鄧州前線麵對我們總共隻有600人，他們讓我盡全力進攻，隻要攻破了他們的防線，他們就撤出襄陽，反之讓我們滾蛋！”

  盧象升眼睛一亮：“那就打呀！”

  “建鬥，你還是想的太簡單！這是一個賭局，如果我們贏了，那麽一切都好說，皆大歡喜，我還可以乘勝追擊！萬一我們輸了，這個賬我們認不認？”

  “不認！”

  “你這是在耍無賴！如果皇上同意你這麽說法，那我也可以從了，但是如果我不認，那個歐陽姑娘告訴我，後果就是她直接打到北京去，端了皇帝的位置！”

  “哼，北京城那麽堅固，她這是在說大話！”

  “開始我也是這麽認為的，輸了我也不想認賬！何況我覺得我們根本不可能輸，我手裏6萬人，難道還衝不破你600人嗎？就算是6萬頭豬你600人也要殺的手軟，於是我答應了這個賭局，而且還怕他們增兵，特意派了我的護衛到他們陣地上現場監督！”

  “真的打了？”

  “真的打了！而且這個結局出乎我的意外，整個戰鬥隻持續了兩刻鍾，我前前後後上了2萬多人，剛開始還一切順利，我們甚至衝過了80步的距離，最近的士兵曾經達到過接近55步，我以為勝利在望了！哪裏知道這個時候他們的陣地上火銃的聲音突然發生了變化，那個聲音至今想起來還非常可怕，是一種連續不斷的聲音，隨著這種聲音的發出我的衝鋒隊伍就像秋風掃落葉一樣衝在前麵的人被一掃而空，不得已我隻能認輸，如果我不認輸剩下的6萬人全部都要交代在這裏，即便如此戰場上也躺了1萬多的死傷的士兵！事後我也問了這是什麽武器，給我的答案是可以連續發射的火銃！”

  “原來他們還留了一手！”

  “豈止是留了一手，他還留了好幾手！歐陽姑娘告訴我，最先對付我們的是最低烈度的防守，這一次他們采取了中等烈度！再上麵還有兩個等級，當她說這個話的時候，我突然想起我在運河邊上複盤那個戰場的時候，在離開運河邊上三裏半路的地方，發現了幾十個大坑，每個坑大概有兩尺深，方圓都有十丈以上！這些坑一眼就看得出是炸出來的，我曾經聞過那些泥土，裏麵有硝煙味，但是不是我們熟悉的那種火藥味道。這說明了什麽？說明了他們掌握了一種我們未知的火藥，按照火銃能夠打的這麽遠的原理來推斷，這種火藥的威力要比我們所知道的火藥至少大10倍！這應該是開花炮彈，更為恐怖的是我在戰場周圍找了一大圈，地上沒有發現類似於紅夷大炮那樣的壓痕，這又說明了什麽？這說明了他們的炮非常輕便，但是威力巨大！一旦我們的衝鋒人群遭遇了這樣的轟炸，別說是6萬人了，就是60萬也都全成了肉沫！從那一刻起，我就怕了！他們根本就沒把我們當對手，因為我們不配！所以你還是收起招撫那一套想法，他們根本不吃那一套！他們不是張獻忠、李自成那一群烏合之眾。這些兵我仔細的觀察過，他們的訓練程度遠遠的超過了我們大明最精銳的士兵好幾倍！”

  盧象升思索了片刻：“或許這個對手他們隻會遠距離作戰，如果我們偷襲打近戰，他們不一定會是我們的對手！”

  “建鬥，你小看他們了，我跟你說一件事。”

  於是洪承疇把自己12個家丁突然發難對付對方五男五女的過程說了一遍，最後的結果是自己這方二死十殘，他又把對方手裏那種短銃的威力說了一遍，把盧象升聽得目瞪口呆。

  “建鬥，這是我親身經曆的事，我自己就在旁邊。這幫頑劣的小子平日裏我太嬌慣他們了，不知道天高地厚！除了那支短銃之外，這中間有兩件事，我記憶猶新。一件是那歐陽姑娘手裏的那個小東西非常之小，我都沒有看清楚！這肯定是一支非常小的短銃，可威力之巨大，我的一個家丁當場就在眉心中彈眨眼之間就被擊斃了；還有一件事，我的那個護衛統領，手裏拿的是一把家傳的寶刀。這把刀不光是他個人吹噓，確實是在戰場上從未失過手，刀也從來沒有被損壞過！可也就是被對方護衛手中一把平常的刀對磕了一下，我的護衛手中的那把所謂的寶刀，居然連根被斬斷。對方兵器之精銳這是我們不可想象的，所以你所說的近戰，即便對方有傷亡，我們也不可能有贏的機會！我們的近戰即便是你用了弩，也是要一箭一箭的來。每個人手裏最多也就一二十支箭，遇上他們的那種短銃，一打就是20發，一息時間換上一個彈匣又可以發射了，速度比我們的弩上弦還要快！這樣的近戰還能打贏？如果真要這樣打，後果非常嚴重！惹毛了他們真會攻到北京去，北京城的城牆再堅固，能經得起這樣炸嗎？何況北京的京營已經爛到什麽程度，你不是不知道，真的到了那個時候，他們早就打開城門投降了！”

  盧象升呆住了，自己原來以為自己還奇貨可居，以為自己還是一個籌碼，對方是投鼠忌器這才好茶好飯的對待他，自己原來引以自豪的那些東西在對方眼裏什麽都不是，自己隻不過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可憐蟲！

  他泄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