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福兮禍兮(四)
作者:水中的落葉      更新:2021-01-15 14:51      字數:3354
  其實範進才對這個王班頭早就不滿了,按道理前任留下來的他早就該換掉了,隻因為範進才對當這個窮縣城的縣令很失望,許多事情也就聽之任之提不起興趣來。但是這個姓王的也太不知好歹了,貪心不足,進了口袋的錢就不肯拿出來,借著當班頭的理由,拿到錢就獨吞,其他衙役也滿肚子的不滿,幾次鬧到縣老爺那裏。其實豈止是衙役們不滿,老爺本身也很不滿,因為老爺也窮啊,開國的時候這個朱皇帝不知道哪根筋抽了風,把滿朝官僚的俸祿定的很低很低。到了如今,當朝朝廷官員的俸祿還隻能拿到一半是銀子,還有一半是糙米和大明寶鈔。何為大明寶鈔?說的好聽點是紙幣,說的難聽點是廢紙,這個朱洪武當年思想是夠前衛的,腦洞大開,建國的時候朝廷銀子不夠用,他想出了在紙上印上銀子的數量當錢用,寶鈔印的粗糙,既不精致又不防偽。朱洪武不知道亂印紙幣是要出大事的,紙幣是銀本位,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需要黃金儲備來□□,你光印出來不管事,那就會造成貨幣貶值通貨膨脹,如今大明寶鈔經過300年的沉浮,早已經是十不抵一了,如今朝廷還像模像樣的把這種廢紙拿出來發工資,那簡直就是掩耳盜鈴。那不,造成廣大公務員繼續想盡方法去貪,而且是大貪特貪。海瑞因為老娘過生日都買不起肉,海瑞這種一根筋的也就算了,其他當官的家裏都要吃飯,還要養家糊口,除了這點俸祿之外,多多少少總要有點小油水,縣令大人的油水哪裏來?還不是要靠下屬孝敬,你這姓王的生生在中間攔了一道,讓縣令大人喝西北風去啊!青天大老爺不是清官大老爺,所以對這個王五,範進才一直想擼掉他,可是一直沒有找到好的機會,今天正好撞到槍口上,他敢炸毛,到時候錦衣衛會叫你怎麽做人的。

  範進才把明天的事安排好後,回過頭來對喻梅萍說:“喻姑娘,你要在縣城裏入戶,住的地方有沒有?”

  喻梅萍搖了搖頭:“今天太倉促了,哪想到是這樣的結果,都還沒來得及!”

  “我倒有一處地方,我的前任犯了事,他的住所被抄後一直封著,行文報上去,上司也一直不給回複,就在我縣衙的隔壁,原來老爺我想自己住,無奈裏麵太大了,要住人還要專人收拾,老爺如今孤家寡人,就和錢師爺打個伴住在縣衙後麵,那邊的房子已經空了兩年多了,要不你們一家先暫住在那裏,房租第一年就免了,以後再說!”

  範進才想好人要麽不做,要做就做到底。

  喻梅萍想想在縣城也舉目無親,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先找個棲身之處再說,於是便點點頭:“謝老爺!”

  晚上在旅館裏,喻梅萍在床上瞪大了雙眼,沒有一絲睡意,今天一天是不停的在反轉,早上大禍臨頭,下午在縣衙大堂上由禍轉福,此刻覺得又有大禍臨頭了。

  崇禎七年,這可不是個吉祥的年份,喻梅萍在後世帶團,去北京景山公園是必去的景點,就在故宮後門,公園裏煤山上有一個不是景點的景點,雖然邊上還立了塊石碑,標明了是崇禎皇帝就義之處,還不時有遊人來找那棵歪脖子樹,其實山上的樹都是歪的,哪棵樹丫上都可以吊人。崇禎是爽了,兩眼一閉什麽都不管了,可災難深重的華夏大地,從封建社會一步一步退回到奴隸製再到殖民地半殖民地社會,滿清韃子的□□,西方列強的欺淩,經濟文化軍事的侵略,中國人民整整苦難了300多年才重新站起來。以後的70年,前40年挺起了腰杆,後30年才揚眉吐氣,苦難日子就是從這該死的崇禎年間開始的。

  喻梅萍覺得這是自己穿越以來遇到的最大的危機,自己不過是一個未成年的小女孩,現在還沒有完全解決溫飽,剛剛從一場危機中掙脫出來,如何麵對即將到來的巨大威脅?她有一種無力感,老天太不公平了,把好好過日子那邊有房有車有票子,生生把自己扔到了古代,還扔到這個危機四伏的年代。這不是既來之則安之可以解決的,安都安不了,怎麽辦?必須要掙點錢,然後最好弄條船出海,崇明島?太近了;舟山群島?好像也不保險;台灣島?現在應該已經被西班牙人和荷蘭人占著了。喻梅萍想了一圈,還想不到好辦法。眼前還有一個問題,自己還有多少時間可準備?隻記得大明王朝是在崇禎年間被滅掉的,但是哪一年?喻梅萍想不起來了。

  喻梅萍的曆史學的並不好。這也不能怪她,大學裏麵除了曆史專業學生之外所有的學生的曆史知識都隻是在中學裏學的,一個星期隻有兩節課時,就這麽一點學時,要包括中國古代史、中國近代史,世界史一大堆學習內容,老師教的千辛萬苦,學生學的焦頭爛額,隻能重點又重點,全部應付考試,考場出來全都忘了。所以喻梅萍記得住的曆史不是曆史老師教的,多是其她雜七雜八的課程中穿插來的,比如說旅遊地理,文學課等等,以及自己後來帶團中接觸到的,多是斷斷續續不連貫的曆史。

  現在燒腦的是,崇禎到底是哪一年亡的?自己還有多少時間可以逃亡準備。這個問題隻能自己想,如果跑到街上去問,不是神經病就是反賊。

  喻梅萍的腦子裏一團亂麻,迷迷糊糊,突然她想起了一件不是事的事。大學期間,她聽過一個客座文學教授的大課,所謂客座教授的大課,一般都是在階梯型的大教室,內容不涉及到考試,你可以來聽,也可以不聽,但教授講課的內容一般多豐富多彩,隨性而至,而且是發散性的。喻梅萍那次也是閑的無事去聽了,那位先生也沒準備講稿,講到哪算哪。所謂文學課,無非就是曆史上有名的文學家以及其代表作以及流派,詩詞賦曲,古往今來天南海北,從婉約派豪放派直至鴛鴦蝴蝶派,先生在課堂上信手拈來,唾沫飛濺。一堂課畢竟時間太短了,先生開出一長串書籍文章名稱,讓大家課後閱讀,其中他提起了一位大家,是20世紀的人,叫郭沫若,算是近現代文學家,據說此公在政治上略有瑕疵,但在學術上卻有大才,文章考古學術研究多有涉及,有關這個人,教授也開出了幾篇文章讓大家課後去圖書館閱讀。喻梅萍記得,有篇文章叫《甲申三百年祭》,是郭沫若寫的,喻梅萍沒看,也懶得去看,但這篇文章的標題她記住了,郭公寫這篇文章就是祭悼大明完蛋300年,當時是1944年寫的,反推回來明亡應該是1644年。可現在沒有公曆,知道了也是白知道。還有一個方法,明亡是在甲申年,中國的紀元是以天幹地支為排列的,天幹10個數,地支12個數,輪著排列,正好60年為一甲子,這個東西小時候爺爺教過,那是老人家閑的無事教她算命,不過道理是相通的。

  喻梅萍噌得從床上跳了起來,跑到櫃上。掌櫃正好還沒睡,喻梅萍拉住掌櫃便問:“老板今年是哪一年?”

  掌櫃被問的莫名其妙:“崇禎7年啊,大家都知道!”

  “不是,我問的是紀元年是哪一年?”

  “哦,今年那是甲戌年!”

  這就好辦了,喻梅萍回到房裏,盤坐在床上,按照爺爺教的方法,雙手的大拇指不停的在其餘4個手指的指關節間交替的數著,不一會結果出來了,甲戌年離開甲申年還有10年。那就是說,崇禎皇帝是在崇禎17年死的,大明王朝也是在這一年滅亡的。那麽今年也就是公曆1634年。

  自己還有10年的準備時間,喻梅萍根本就沒有想到要去對抗,開玩笑,那是風靡華夏大地的滿州韃子,女真不過萬,過萬不可敵,眼下自己剛剛解決溫飽,還是想轍逃吧,但是逃往哪裏?喻梅萍想破頭,也沒有找到一個好去向。

  她是在迷迷糊糊中才睡著的。

  今晚和喻梅萍共同失眠的,還有縣衙大獄裏的這一對難兄難弟,因為屁股爛了,兩個人隻能趴在那裏唧唧歪歪。

  俞鬆石在心疼錢,確實心疼,被這小丫頭這麽一折騰,家裏的家產幾乎所剩無幾,日後的日子難熬了,加上屁股疼,扒在那裏不停的哼哼。

  俞鬆柏雖然也趴著,但動靜顯得要小得多,他聽得心煩:“老三,行了,別嚎了!”

  “你不心疼銀子,我心疼,完了全完了!”俞鬆石鼻涕眼淚都出來了。

  “我的損失不會比你少,你還圖個女人,我圖啥?幫忙幫的被你綁著一起倒黴,這麽一折騰,估計村長族長的位置都沒了,這筆賬回去我會跟你算的。”

  “怎麽還要跟我算賬?你真的讓我傾家蕩產不成,我跟你拚了!”

  “你別想著拚不拚先應付眼前的事吧,明天去了村裏,讓王班頭幫幫忙,看看怎麽能糊弄,能拖則拖,能賴則賴,還不是你精蟲上腦,腦子一熱啥都不顧,害成這個樣子,這下嚐到苦頭了吧!”

  “對,王班頭,看今天的樣子,這個王班頭一直在給我們使力,你給了不少銀子吧?”

  “銀子我肯定給了,但是能使上多少力不知道,本來以為很有把握的,但今天堂上的場麵你也看到了,這個縣令好像不是如他所說的那樣不大好糊弄,唉!”

  “不對頭!”俞鬆柏突然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