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結尾增1300字)
作者:月輕夢      更新:2021-01-15 10:36      字數:5525
  十分鍾後,柳溪與裴佳坐在學校附近的一家貓空書店裏。

  說是書店,其實是一家文藝咖啡店。

  推門進去便是一堵格子牆,上麵標語寫著“寄給未來”,每個格子就是不同時間的郵箱,客人可以將自己要寄的任何書信放進某個時間的格子裏,店員就會在那一天寄出。

  書店的二樓是圖書館裝修的咖啡廳,在這裏點一杯飲料,抱著一隻貓,一邊擼一邊自習,是一件非常愜意的事。

  裴佳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這裏僻靜,適合談話。

  “岑墨是我們係裏的大名人,我在回國之前就聽過他不少傳聞,從我爸那,從同學那,都說他人很厲害也很不好相處,嗯,怎麽說呢?其實還要看到底以什麽身份和他相處吧?如果隻是與他一起共事的話,我覺得這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因為我不需要去維護與他的人際關係,隻要把自己分內的事做好,就是與他相處的最好模式。”

  柳溪還是頭一次從女生的口中聽到說與岑墨相處很愉快的話。

  真是匪夷所思。

  想想之前岑墨之所以被傳不近人情,就是因為他之前訓哭過實驗室裏的小師妹。

  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但因為那女生長得漂亮,媲美係花的那種,有不少追求者,就有男生為她出頭,這事就被鬧大了。

  人對漂亮的女生往往都比較包容,就覺得岑墨太不憐香惜玉了。

  雖然於理上,岑墨沒做錯,但於情上,就被詬病了。

  也正是因為他如此的冷漠,才讓絕大多數愛慕他的女生望而卻步,更別提與他共事了,那壓力得有多大啊?

  所以,柳溪在看見裴佳很輕鬆地說出這種話時,她是十分詫異的,就連她都不敢說與岑墨相處愉快。

  或許是裴佳科研水平高,沒有遭岑墨訓過,也可能是因為她的抗壓力過強了。

  裴佳好像看出了柳溪的驚疑,笑道:“其實我與岑墨算是同類人吧,你可能已經感覺到岑墨他家庭環境多可怕了?我家裏也差不多,父母輩非常重視教育,在學業上有極為苛刻的要求,在別人玩耍的童年裏,我已經在做超前教育了,等我真正實現人生自由的時候,我卻已經不懂得玩不會玩了,我已經完全習慣了這種埋頭做科研的生活。”

  “岑墨的情況恐怕比我更糟,他爸爸,他爺爺,家裏幾代人都把一生奉獻給了科研,成家立業對他們來說隻是人生的一個任務,結婚根本不需要談戀愛,隻要聽從父母之命,過一輩子也不需要愛情,維係夫妻感情的隻是責任而已,你別看他家研究的都是前沿科技,其實思想比誰都傳統,是不是很可笑?”

  柳溪聽得似懂非懂,“學姐,你為什麽要和我談這些?”

  裴佳:“我們不是聊岑墨麽?要了解一個人,當然也要了解他的家庭,那麽他一些不被人理解的行為,或許就找到了答案。”

  一些不被人理解的行為……

  一道靈光閃過柳溪腦海,好像有什麽呼之欲出,但她還差一點抓住。

  裴佳問她,“你覺得他是個怎樣的人?”

  柳溪在外人麵前向來是維護岑墨的,“他其實沒有傳說中那麽不近人情。”

  裴佳笑著接過她的話,“是啊,脾氣還挺好的,你說什麽是什麽,他都不反駁,要提一些小要求,他也會滿足……”

  被她完全說中了,柳溪呼吸一滯。

  裴佳自嘲地笑了聲:“是不是讓人產生了一種對你有好感的錯覺?其實恰恰相反吧,他可能隻是懶得關心,不在乎,無所謂而已。”

  連裴佳都能感受這麽深刻,更別說柳溪了。

  簡直是句句誅心。

  柳溪現在很後悔,要不是這些日因為岑墨與裴佳的事讓她精神萎靡,焦慮不安,她也不會坐在這與她聊自己的男朋友,不僅莫名其妙,還自找苦吃。

  從答應裴佳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向她暴露了自己的心態。

  她在裴佳麵前,到底還是自亂陣腳了。

  裴佳喝了一口咖啡,“對了,你應該知道吧,下學期他會隨我去MIT做兩年項目。”

  “什麽?”柳溪在恍惚中猛地抬頭,吃驚地望著裴佳,再也沒法偽裝淡定了,聽到他要出國兩年,她真的慌了。

  為什麽岑墨從來沒和她說過?

  裴佳露出了一個很驚訝的表情,“你不知道?我之前就一直在MIT CSAIL做研究,去年回國就是為了選一位師妹或者師弟和我過去。”

  柳溪聽完這話,麵如死灰,徹底失了魂。

  所以,這個計劃並不是臨時起意的,而是從去年就開始的,可岑墨卻從未和她提過一個字,她竟然什麽都沒知道。

  可她明明是他女朋友啊,為什麽連他要出國兩年這樣重要的事都不知道?他想要什麽時候告訴她,難道等到他出國那一天嗎?讓她毫無準備地就接受要異國戀兩年嗎?

  柳溪忽然就明白裴佳剛剛那些話的用意了。

  雖然她與岑墨的關係沒挑明,但裴佳猜到了,她在委婉告訴她,岑墨與她在一起不是因為喜歡,所以他做什麽決定,既不會與她商量,也不會提早告知。

  裴佳的話,就好像一隻無形的手,將原本就站在懸崖邊的她,推進了深淵。

  在裴佳款款起身,說自己要去交材料先走一步後,柳溪接連又撥打了岑墨數個電話。

  一個都沒接。

  此時的她心急如焚,迫不及待想知道真相,可是卻怎麽也聯係不上他。

  柳溪握著手機的手一陣發顫。

  她等不了了,等不了岑墨回來了,她現在就想知道……

  ***

  有沒有可能喜歡一個人喜歡到發瘋?

  為了求證一句話,柳溪買了車票,獨自坐了五小時高鐵,跑到了S市。

  平時連馬路都不敢過的人,為了一個男人,豁出了巨大的勇氣,生平第一次獨自出遠門。

  她甚至連岑墨在哪兒都不知道,隻聽說他來S市了。

  柳溪下了高鐵,進入了一個陌生的大城市,氣勢恢宏又人山人海的火車站就像一個巨型迷宮,別說是找岑墨,她連出口在哪兒都找不到。

  她像是一隻無頭蒼蠅似的,跟著人潮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出來了。

  站在車站外,她一個又一個的電話打給岑墨,對方終於接起時,語氣極為不悅,“什麽事?”

  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柳溪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塊救命木板,內心的恐慌消失了不少,“岑墨哥,我到S市了。”

  岑墨的聲音明顯停頓了一下,過了幾秒,他像是換了個地方說話,環境安靜了許多,“你在哪?”

  柳溪說道:“我在火車站。”

  對方沉默了幾秒,聲音冰冷,“待著別動,位置發我。”

  說完不容置喙地掛了電話。

  即便看不到人,柳溪的腦海裏也能清晰想象出他說這話時冰冷冷的模樣。

  柳溪想他雖然很生氣,但也很擔心她,不然怎麽會親自來接她呢?

  於是,她便在茫茫人海中,揣著一顆不安又期待的心,等著他到來。

  可是,她想錯了。

  他不是來接她,而是來轟她走的。

  岑墨見到她的第一句話就是,“你發什麽神經?”

  柳溪極少見他用這麽重的語氣說話。

  平日裏清透的淡琥珀色眼睛,被怒火灼燒渾濁,從眼底泛起的猩紅漸漸蔓延到眼角。

  他的表情就像是地獄裏的惡鬼,恐怖至極。

  她全然忘記自己為何而來。

  岑墨在狠狠把她教訓了一頓後,又拽著她買了回程票。

  柳溪哭哭啼啼地不肯走。

  “你待在這做什麽?給我添亂?”岑墨剛到S市,就馬不停蹄地去見了工程院的總工,可才和人說了幾句話就不得不把人擱在那,他根本沒耐心也沒心思哄柳溪,“你現在不回去,以後別來找我。”

  別看他平時對她冷冷的,真要對付起她來,一招致命。

  他很清楚她最怕什麽。

  柳溪聽到這話,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整個人都呆滯了,不可置信地呢喃了一聲,“岑墨哥……”

  一個人的高興可以是裝的,但憤怒不會是假的,柳溪剛剛在他眼裏看到了對自己不加掩飾的厭惡。

  她被討厭了。

  她委屈地眼眶一下就紅了,噙滿了眼淚。

  她以前不是一個愛哭鼻子的人,但最近特別容易哭,眼淚就像不值錢似的,說掉就掉下來。

  可惜她楚楚可憐的模樣並未讓對方動容,他依然用著冷漠而淩厲的眼神對她施壓。

  柳溪帶著哭聲的嗓音微微發啞,“你是不是要出國?”

  岑墨眸子微斂,“誰告訴你的?”

  柳溪咬著發顫的下唇,雙手緊握拳頭,又問了一遍,“你是不是要和裴佳出國?”

  岑墨拽著她胳膊的力道鬆了些,“是。”

  一個字,讓柳溪繃著的最後一根弦斷了。

  她以他為中心,圍著他轉,喜歡他勝過自己百倍,然而他卻是個沒心沒肺的。

  柳溪崩潰了,悲慟地哭出了聲音,朝著他吼道:“岑墨,你到底有沒喜歡過我?你連這種事都不告訴我,我還是你女朋友嗎?你把我當你女朋友看過嗎!”

  她說話向來溫聲細語的,從來沒有這樣失禮地在公共場合怒吼,吼完之後,在周圍異樣的目光中,她整張臉逐漸漲紅,又是羞又是怒,最後掩麵痛哭。

  車站內人來人往,數道目光被柳溪剛剛那悲傷又絕望的吼聲吸引過來,落在岑墨的身上,指指點點著。

  岑墨到底是岑墨,在各種目光中,還能無動於衷,繼續高姿態地訓她,“你能不能別鬧?這事等我回去說。”

  以前剛認識岑墨的時候,他對她說得最多的就是別鬧,後來她變乖巧了,以後好久沒聽到他說這詞了。

  可這是她在鬧嗎?

  明明蠻不講理的人是他啊,憑什麽不告訴她出國的事?

  柳溪原以為自己在他心裏還有點兒分量,隻是比不上他的學業罷了,沒想到她竟然毫無輕重,甚至都不出現在他人生規劃裏。

  他想怎樣就怎樣,全然不顧她的感受。

  上一次他當著別人麵,否認了她女朋友身份,令她在同門師兄師姐前抬不起頭,而現在又一點商量也沒有地出國留學。

  她以為那次分手複合後,他會稍微站在她的立場上考慮一下問題,可事實上本性難改,他還是那個以自己為中心的人。

  就像現在,她哭得這樣傷心,他一句哄的話也不會說,甚至捏著眉心,十分不耐煩地問道,“你想怎樣?”

  在來之前,柳溪根本就沒有分手的念頭,然而半死不死的心徹底死去,隻需要一個瞬間。

  “我想分手。”

  岑墨不耐煩的表情一頓,眉頭鎖得更緊了,“我不是說了等結束了補償你?”

  補償?畢業之後,他就要去美國待兩年,拿什麽補償?

  在不知道他出國之前,柳溪把他這句話當做了她的精神支柱,支撐著這段絕望的感情,然而她這所謂的支柱不過是虛無縹緲的存在,他當初信誓旦旦說出這話的時候,其實在做出國的打算了,這讓她如何不崩潰?

  柳溪哭得整張臉都皺在了一團,“我不稀罕了,我要分手。”

  岑墨不想在這兒談話,心裏還念著工程院的事,本來就對柳溪打擾到他感到不悅,現在聽她要分手,越發覺得煩躁,“柳溪,我對你還不夠好嗎?我的所有私人時間都是你的,隻是最近忙了點,你不能體諒一下?”

  他幾時一口氣說這麽長的話,要是以前,柳溪一定被他反問到無地自容,可她現在隻有深深的絕望。

  如今她看他,早已沒有最初的歡喜,再也不會因為他一個細微的動作或者眼神而感到怦然心跳。

  她自以為還喜歡著他,無法放手,可是身心的反應不會欺騙人,她對他的喜歡早就被他消耗完了,她不肯放棄的大概是這十幾年來自己付出的青春。

  她哭得更厲害了,整個人像是篩子一樣抖著,話音在抽泣聲中斷斷續續的,“你,你當初為什麽,答應我?”

  岑墨目光凜凜地望著她,沒有開口。

  柳溪顫抖的嘴唇發了紫,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我就想知道為什麽,告訴我,我就馬上回去。”

  滿眼淚花,全是絕望。

  岑墨想起她剛剛歇斯底裏吼他時的模樣,他緩緩合了下眼,“婚約。”

  婚約?什麽婚約?

  柳溪愕然。

  “你說……娃娃親?”

  “是。”

  柳溪不可置信地望著他,呆滯了足足半分鍾,這一刻才深刻明白裴佳說的話,全都是真的!

  她認識岑墨十幾年,竟然還沒裴佳了解他!

  太荒唐!太可笑了!

  所以,他不是把對她的感情藏得深,而是從頭到尾都沒喜歡上,也沒喜歡過,他之所以答應她的表白,隻是因為他們有婚約,他對她好,是因為責任。

  他所思所想,所言所行,都不是因為喜歡她。

  柳溪哭著哭著,就顫著肩笑了起來。

  為什麽他可以這麽殘忍?

  她接受無能啊。

  如果不喜歡,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表示出一丁點的好,對她冷漠到底,讓她早早死心了。

  他這樣做什麽算什麽啊。

  她笑著仰頭眨了眨淚眼,車站天花板的燈明晃晃得刺眼。

  “好,我回去了,以後不會煩你了。”

  她腳動了動,慢悠悠地轉過身,整個人像是提線木偶似的往前走,胳膊忽然被人拽住。

  這一次岑墨不讓她走了。

  柳溪扭過頭,淚汪汪的兩隻眼睛,晶瑩剔透,卻是空洞無神。

  到了這一刻,岑墨才有點明白過來,她不是在無理取鬧,她是真的想分手。

  他認真地望著她,淡琥珀色的眸子映著她的臉,“你不滿意什麽?我改。”

  哦,這還是岑墨嗎?竟然對她做出了讓步?

  柳溪像是囈語一樣說道,“不用改,你這樣……挺好。”

  她也想做個無情無義,沒心沒肺的人,這樣就不會被人傷到。

  岑墨又說了一遍,語氣比之前還要鄭重,“柳溪,我不會分手的,我沒有精力再去找別人,也不想浪費這個時間。”

  柳溪一下就被這話激怒了,甩開他的手,拍著自己胸口吼道,“是啊,你浪費的都是我的時間!”

  吼完之後,她便眼淚婆娑,聲音淒然,“饒了我吧,反正你又不喜歡我。”

  岑墨平靜的目光裏透著不解,“喜不喜歡有那麽重要?”

  這無疑是在肯定了他的不喜歡。

  柳溪的唇角勾起沒有溫度的笑,“對你來說不重要,可對我來說很重要,我想找一個真心喜歡我的男生,而不是像你這樣……”

  誰都希望自己戀愛找個能把自己寵成公主的男友,而不是委曲求全。

  岑墨在聽到她說要找別的男生,冷聲提醒她,“我們是有婚約的。”

  柳溪嘲道,“法律承認娃娃親?”

  可笑。

  岑墨很篤定地說道:“但你不會找到一個比我對你更好的人……”

  話還沒說完,一個巴掌甩在了他臉上。

  柳溪舉著手,氣得渾身都在發抖,“你哪裏來的自信說對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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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了,千裏送分手(狗頭

  感謝 demo 小可愛的地雷與營養液,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