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她喃喃地應了一聲，再次昏睡過去。

  醒來時，耳畔都是劈裏啪啦的爆竹聲，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男人的懷抱。

  她習慣性地蹭了蹭男人赤果的胸膛，撒嬌地喚了一聲：“夫君……”翻身抱緊了身側的男人。

  突然，她驚駭地抬起身子：這不是夫君！

  “是你？”朦朧的燭光下，她看清楚了他冰雕玉琢般的麵龐和星空般璀璨的深瞳。

  “靈兒。”他邪魅地笑了，大手摟住她的纖腰，然後又順著她的腰線摩挲。

  她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極力想從他懷裏掙脫，卻不知為何，渾身都使不上力氣。

  “你……你放開我！我在哪裏？你要作甚？”思靈漲紅了嫵媚的小臉，羞怒交加地捶打他的胸膛，拚命地掙紮。

  “別白費力了，你中了化功散，所有武功盡失，我不給你解藥，你別想掙脫。”赫蘭盛越發將思靈抱緊，在她臉上，鬢角，脖頸，耳垂等處肆意親吻。

  他身體熟悉的清香兜頭兜臉將她籠罩，她絕望而憤怒地掙紮，無力的拳頭一下下捶擊在他堅玉般的胸膛，猛烈地抽泣著：“夫君為了庇護你而得罪天子，你竟如此報答我們夫婦嗎？我真不該救你這忘恩負義的惡狼！”

  她青絲披散，眼淚大顆地滾落，這嬌媚無助的模樣與她平素巾幗英雄的風姿截然不同，讓他從胸腔深處升起千回百轉的柔情，捧起她的小臉，吻去她的淚水，高挺的鼻梁輕輕觸碰她的小翹鼻：

  “靈兒，我給蕭大帥留了信，信中講述了寧氏兄弟的陰謀，還揭發了寧楚軒的種種罪行，包括他偷偷放走周良臣，他用何等手段扳倒郗太傅和殷崇禮，他平素曾收受哪些人的賄賂，朝中哪些人是他的黨羽。

  還有，蕭大帥軍中有哪些人是寧氏兄弟的暗線，我都在信中告訴蕭大帥了。蕭大帥是人中豪傑，必能鏟除寧氏兄弟，獨攬大權，雄視天下。”赫蘭盛緊緊摟住思靈，製止她的掙紮廝打，一邊解釋給她聽，一邊狂野地吻著她的臉頰。

  思靈漸漸平靜下來，任由他的唇遊走在自己麵龐，半晌，才望住他眼睛，一字字問道：“你要把我帶到何處去？”

  赫蘭盛不答，隻捧著她花瓣般的小臉，凝視她美麗若秋水的杏眼，然後伸手合上她的眼睛，吻上她的唇。

  他的吻熱烈而又冰涼，帶著無盡的絕望。

  “我答應過母後的事，一定會做到！”

  他隻說了這麽一句，然後放開她，撩開床帳，坐到一張方桌邊，提起銀壺倒了一杯酒，慢慢呷著。

  忽然，窗外一陣喧嘩驚呼，接著，“嘭”地一聲巨響，一道璀璨的光芒從窗戶映入，照亮了赫蘭盛的側臉，英俊逼人，卻又陰冷如鬼魅。

  “外麵在放煙花嗎？”思靈想要下床看一眼，卻渾身無力，她扶著床欄勉強坐起來，細若軟緞的長發順著肩頭滑落，襯得小臉如一片初開的荷瓣，大眼睛被窗戶映入的光亮照得晶瑩剔透，“過年了……夫君會想我的，盛哥哥，放我回去吧，好嗎？”

  赫蘭盛執著酒杯轉過臉。

  思靈也望過來，眼中的晶瑩化作淚水滾落，嬌美的小臉在變幻的煙火光芒中，仿佛刹那盛開又迅速湮滅的曇花。

  “砰——”地一聲，赫蘭盛猛地將酒杯擲在地上，突然瘋了一樣衝過來，擰起思靈的衣襟，俊秀的深瞳如妖異的寶石散著戾氣：“我答應了母後要為她報仇！你聽好了，我要拿你做人質，逼迫你母親來見我，用她的性命換你自由！”

  思靈仰著臉，一瞬不瞬地望著赫蘭盛，晶瑩的淚水順著絕美的臉龐緩緩滑落：“盛哥哥，你為了替你母親報仇，連男人都不是了，你母親若在天有靈，絕不想看見你這樣……”

  “放屁，誰說我不是男人！”赫蘭盛惱羞成怒，一把將思靈摁在榻上。

  燭影繚亂，帷帳晃蕩，他像被逼到絕境的野獸發出一陣陣急喘和嗚咽。

  “盛哥哥……”她哭泣著輕拍他健碩的脊背，指尖輕輕劃過他背上那隻雄鷹的紋身，“我帶你去藥王穀，讓肖神醫的弟子俞娘子為你醫治，你放過我母後，好嗎？”

  “我不去！”他撐起身子，望著身下盈盈帶淚的嬌豔麵龐，“是不是男人，我不在乎。我的生命都是母後給的，我若不為她報仇，她在天之靈豈能安息。”

  “可她的仇人不是我母親！”思靈緊緊抱住赫蘭盛，淚水不斷落下，紅腫的眼睛幾乎要睜不開，“盛哥哥，我敢發誓，我母後肯定沒有害過你母後！要怪就怪你父皇無情！”

  “如果可以，我也想殺了老畜生！是他賜死我母後的！”赫蘭盛寶石般的眼眸閃耀著血紅的恨意，“可惜我那一槍沒能投中他！”

  “盛哥哥，若你能放下仇恨，我嫁給你，好不好？”思靈抱緊他哭喊。

  “什麽？”他仔細地凝視身下的女人。

  燭光下，她的雙眸盈滿悲傷，如水波般流動。

  “你不是蕭夫人嗎？”他慘淡地笑了，忽然猛地掀開她，“你早已不愛我了，你睡夢中都在喊他！我不要你同情！不要你施舍感情！”

  他跌跌撞撞地下床，流墨般的長發披散，從桌上抓起銀酒壺，仰頭倒入口中，一邊嗆咳著，一邊淚流滿麵地狂笑：“你已經不愛我了，靈兒！我活著還有何意趣！”

  思靈咬唇望著他，淚水順著鬢角流入發絲，她想喊“我依然愛你！”，然而，這樣的謊言，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信。

  第二天，赫蘭盛仍然將她綁在身上，兩人同騎一匹馬，往北而去。

  雖然已經入春，北方大地仍是冰天雪地。一路上漸漸能聽見河冰融化的聲音，思靈倚在赫蘭盛胸膛，看著大塊的浮冰在河中漂浮，撞擊出叮叮咚咚的聲響。

  枯枝滿目，亂山無數，料峭春風吹麵生寒，赫蘭盛的胸膛卻從背後傳來陣陣暖意，修長有力的大手從她身前繞過，熟練地拉著韁繩。

  一路上並沒有抓捕赫蘭盛的通緝令。

  赫蘭盛留給蕭方智的信中說，我將以你妻子為質把仇人引出來，一旦大仇得報，即奉還你妻子。如果你以皇帝名義下發海捕令，那你就別想我完璧歸趙地把你妻子奉還。

  每晚住客棧，赫蘭盛和思靈都是以夫妻的名義同床共枕。

  思靈費盡了口舌，也未能勸說赫蘭盛放棄報仇。

  就這樣一天天接近晉燕邊境。

  赫蘭盛在一支邊境商隊中安插有間諜，去年北伐時，他便是從間諜那裏得到確鑿消息，燕國調走了幽州等地的兵馬去打高句麗。

  若非小皇帝瞎指揮，貽誤戰機，使得燕軍及時回援，他本來有希望拿下幽州。

  幽州是燕國的南都，是燕國最重要的城池之一，赫蘭盛原計劃如果能拿下幽州，便可以要挾赫蘭墨交出葉姝來換幽州。

  然而，這一計劃落空，如今他隻能用思靈要挾葉姝親自來換女兒。

  若是往日，他沒有信心可以擒拿武功不弱於自己的思靈。

  這次，寧楚軒卻給了他機會。

  他才不信寧氏兄弟奪權後會讓他重掌北衙軍，所以，他豈甘再為寧氏賣命。

  他寫了一封信交給商隊間諜，讓間諜趁著經過燕國東都之際，設法把信轉交給西宮皇後葉姝。

  信中他威脅妖婦，除非她親自來，他才會放過她女兒，否則他會每天折磨虐打她女兒。

  他在信裏寫明了見麵地點。屆時，他會潛伏在周圍觀察，若是她敢帶一個侍衛前來，他就不會出現在約定地點，並且會砍掉她女兒一隻手。

  “我母後不會來的，我是她和不愛的男人生下的女兒，我對她沒那麽重要！盛哥哥，你給我母後的信若落到你父皇手裏，那就糟了……”

  這晚，赫蘭盛和思靈住在邊境互市曼柏城的一戶小院，思靈抱著赫蘭盛苦苦哀求，“要不我們趕緊離開這裏吧，盛哥哥，求你了！”

  赫蘭盛背朝她睡著，理都不理她。

  “盛哥哥……我還是喜歡你的……喜歡你的……跟我走吧，我們找個地方隱居，白頭到老……”她從後麵抱著他，嚶嚶啜泣著，不住吻著他赤果的後背上那隻雄鷹的紋身，沿著那隻鷹的翅膀，吻到鷹的尖喙和爪牙……

  他突然翻過身來，用力扯住她的頭發，從喉嚨深處發出低吼：“住口！我即將為母後報仇了，豈能此時退縮！”

  “若是我母親有個三長兩短，我絕對不會原諒你！”她仰起小臉，美眸光華迸射。

  “我沒說要殺了你母親，哪怕是狠狠揍她一頓，也算告慰我母後在天之靈！”赫蘭盛揪著她的頭發，扳起她的臉，發了狂般地吻她。

  又過了些日，到了約定日子，赫蘭盛準備出門赴約，將思靈綁在床上。

  “如果我回不來，你隻能餓死在這裏了。”赫蘭盛剛將粗繩繞過她腳踝，忽然傳來“轟”地一聲巨響。

  像是院門被人踹開了！

  接著，腳步聲響，喊聲大作，“哐啷”一聲，外屋的門也被踹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