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槍杆因積滿血垢而打滑，斷臂殘肢就在自己眼前飛舞，鮮血就在空中揮灑，耳中灌滿了敵人臨終的哀嚎，身邊不斷有人倒下去……

  終於，身邊有個親兵嘶聲大喊：“夫人，看見陛下的大纛了！在敵軍右翼後方！”

  親兵喊聲未落，一騎縱馬衝來的敵軍一刀砍在親兵的胸膛，鮮血飛濺，親兵掉落馬下，隨即被飛馳的敵騎踏成肉泥。

  “衛知禮！”思靈叫著那親兵的名字，眼中湧起一片潮濕，大喝一聲，長槍如電光刺出，正好將飛奔而過的敵軍從咽喉貫穿，卻因槍杆積滿血垢拔不出來，隻得棄了長槍，從腰間抽出軟劍，奮力甩出，一圈耀眼的銀光飛旋而過，迎麵衝來的兩騎登時被掃落馬下。

  思靈趁機跳上馬背，隔著如林的刀槍、無數揮動的胳臂、閃耀的頭盔，思靈看見了那幅九龍明黃大纛，那明黃的顏色和栩栩如生的九條盤龍，如耀眼的萬丈霞光照亮了整個混亂的戰場。

  “告訴兄弟們，聖駕就在前方，隨我殺出去！”思靈對身邊的舉旗親兵大喊，坐回馬背的同時，軟劍如遊龍甩出，又一顆敵軍的頭顱在慘叫聲中衝天而起。

  高亢而悠長的衝鋒號角聲響起，數名親兵奮力揮舞著旗語，震天動地地大吼：“兄弟們，聖駕就在前方，殺出去！”

  “聖駕就在前方，殺出去——”

  “聖駕就在前方，殺出去——”

  先是幾十個親兵在齊聲大吼，接著，其餘看見旗語、聽見吼聲的士兵也跟著齊聲高吼，幾百個士兵，幾千個士兵都聽見了，得知皇帝就在前方，救駕之功可令人一夜之間飛黃騰達。

  刹那間士氣大振，晉軍歡聲雷動，縱聲狂呼，一個個像被激怒的猛虎般，在思靈率領下，向敵軍薄弱的右翼瘋狂地殺來。

  敵軍右翼很快被撕開一個口子，一道高速飛旋的銀光從這個鮮血橫飛的口子裏迸射出來。

  ——那是揮舞著軟劍，策馬奔馳在隊伍最前麵的思靈。

  “殺——”思靈縱馬狂奔，手中的軟劍在周身舞成一圈耀眼的銀光，任何試圖靠近的人馬，隻要觸到這圈銀光立即人仰馬翻，血肉橫飛。

  與此同時，那幅明黃九龍大纛也從這條撕開的口子飄揚而入，後麵跟隨數百個禦營士兵，與那團銀光越來越接近。

  背上綁著小皇帝的黃繹，和一名打著明黃大纛的禦前侍衛，奔馳在禦營最前麵，朝思靈齊聲大喊：“蕭大帥！陛下在此！”

  思靈打的是夫君蕭方智的大旗，所以他們以為來的是蕭方智本人。

  “陛下，微臣救駕來遲！”思靈高聲大呼，軟劍淩空一甩，銀光飛旋猶如蛟龍翔天，又是兩名敵騎被掃飛出去。

  她的明光鎧已經濺滿殷紅的鮮血，銀盔下的臉也被鮮血覆蓋，坐騎也是渾身浴血，整個人像從火焰裏騰飛而出的戰神，策馬自兩邊堆滿屍體的血路中殺來，運起全部內力，大聲高呼道：“陛下無恙否？”

  “陛下安好！”黃繹率領禦營士兵們與思靈的隊伍匯合，一邊高聲回答，一邊詫異地盯著思靈——這位領兵大將身材嬌小，顯然並不是蕭方智。

  但“他”既然打著蕭帥大旗，想必是蕭方智的部將。

  黃繹忙對綁在背後的小皇帝喊道：“陛下，快出聲安撫前來救駕的將士！”

  小皇帝早已被顛得頭昏眼花，幾欲暈厥，聞言隻得勉強振作起來，發出微弱的聲音：“朕……安好……大帥……辛苦……”

  思靈這才看見被綁在黃繹背後的小皇帝，見他伏在黃繹背上，臉縮在金盔下看不清，但那金盔上雕鏤的龍首，顯示了他九五至尊的身份。

  思靈鬆了一口氣，與親兵們、禦營士兵們一起護著皇帝往南衝殺。

  敵軍右翼已被撕開，中軍和左翼正在向右翼移動，卻被思靈分派了一部分士兵堵住，拚盡全力不讓敵軍湧入這條被思靈撕開的通道。

  等敵軍中軍和左翼終於包抄過來時，思靈和親兵們已經殺出敵軍重圍，留了一部分士兵殿後，其餘往南飛速奔逃。

  奔逃路上，思靈突然發現沒有赫蘭盛，一邊策馬飛奔，一邊問黃繹：“你們寧大帥呢？”

  “東北方向來了一支燕國援軍，大帥前往阻截援軍去了……”黃繹在疾速飛馳的馬背上提氣回答思靈。

  “你繼續往南，看到山峰突然變高，就往西轉，我夫君會從那邊過來接應！”思靈扔下一句，突然調轉馬頭往回奔馳，一邊朝來路縱馬狂奔，一邊高聲地點了四百多個親兵，“跟我回去救寧大帥！”

  思靈一路往回奔，不多時便看見自己留下殿後的士兵正和敵人的追兵廝殺，她帶馬掠過一處又一處戰團，一堆又一堆人和馬的屍體，未作停留。

  很快又回到了那道山穀，這裏還有一些殿後部隊在和敵軍廝殺，整個戰場已經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這時，思靈看見一支打著長牙豹和插翅虎旗幟的精銳鐵騎，約有四五千騎，風馳電掣般從戰場邊緣掠過，往剛才小皇帝逃奔的方向追去。

  思靈心頭大震：那是虎豹騎！燕國皇帝赫蘭墨的直屬精銳！

  難道燕國皇帝也禦駕親征了？

  思靈打馬奔上一處矮坡縱目眺望：東北方向煙塵蔽日，旌旗漫天，燕國大軍的陣勢似乎被一小股兵馬所阻，那支兵馬已經突破到軍陣縱深，被大軍包圍。

  雖然那一小股兵馬猶如大海中的孤舟，但顯然，因為這一阻，原本前來支援的燕軍被拖住了。

  所以，隻能派出一支數千騎的兵馬前往追擊晉國皇帝。

  思靈觀察了一會東北方向的敵陣，剛才那支數千人的追兵應該是從敵軍左翼調派出去的，所以敵軍左翼顯得比較薄弱。

  “寧大帥為護聖駕，前往阻截敵人，孤軍陷陣，咱們務必要將其救出！現在你們隨我從左翼殺進去，力爭將寧大帥救出來！”

  思靈一聲令下，提韁策馬衝下山崗。

  在山下將四百個士兵前後分成四股，前隊是拿槍矛的騎兵，兩側是弓箭騎兵，後隊則是持砍馬刀的騎兵。

  “向輝，把我夫君的帥旗舉起來！”思靈又傳令道。

  她每年都給母親寫信，告訴母親自己跟隨夫君東征西討。

  母親給她的回信一向由燕國使者帶來，赫蘭墨肯定讀過她和母親的書信。

  如果真是赫蘭墨來了，希望他看見蕭字帥旗，或許能想到她。

  但願赫蘭墨能看在母親份上不殺我！

  思靈這樣想著，率領四百多個打著蕭字帥旗的騎兵高速衝鋒，從敵軍左翼殺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