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章 覺來知是夢(3)
作者:羅姽      更新:2021-01-14 20:41      字數:3009
  “哦?”長樂忽然將臉轉過來,血紅的眸子盯住他,笑得瘋狂而又豔麗,仿若風中搖曳的罌粟花,“子晟,我有個關於靈兒的秘密,一直不曾告訴你,你想知道嗎?”

  赫蘭盛瞳孔一縮,狠狠抓住她的肩,指甲幾乎掐進她的肉裏:“什麽秘密?快說!”

  “你附耳過來……”長樂笑得詭異而妖豔。

  赫蘭盛將耳朵湊上去,長樂嘴唇貼住他的耳朵:“靈兒她其實是……”突然,她猛地咬住他的耳朵,然後將頭狠狠一扭,竟將他的耳朵撕咬下一小塊。

  “啊——”赫蘭盛發出一聲痛呼,掌刀狠狠擊在長樂後頸。

  長樂身子一軟,長發披散,倒了下去,嘴裏卻仍咬著那一小片耳朵。

  赫蘭盛捂住耳朵,滿手都是粘稠的血液,原本溫雅俊秀的眼眸登時溢滿殺氣,咬牙咒罵:“賤人!看我怎麽折磨你!”

  長樂醒來時,手上腳上都套著鐐銬,趴在冰冷的地麵,隔絕陽光的地牢裏,陰暗潮濕,依稀還彌漫著怪異的臭氣。

  她餓得頭暈眼花,嗓子裏幹渴難耐,然而,眼前連一碗水都沒有。

  淚水順著她紅腫髒汙的臉滑下,衝出一道道汙跡。

  她打起精神,趴在地上不住晃動手上和腳上的鐐銬,發出鐺啷啷的聲音,回蕩在空蕩蕩的地牢。

  “寧成器,我咒你不得好死!我化作厲鬼也不會放過你!”她嘶啞地厲罵著,罵聲回旋在陰森森的地牢,像是有幾個人同時在咒罵,“寧成器,我咒你下到十八層地獄,被滾油烹煮,被烈火焚燒,永世不得翻身!”

  “哈哈……”猙獰得意的笑聲響起,地牢上方開了一個小窗口,露出赫蘭盛那張俊美如雕塑的臉,修長入鬢的劍眉,繁星皓月般的秀美深瞳,高挺的鼻梁,線條優美的薄唇,“你連我的真名都不知道,還咒我?世上根本沒有寧成器這個人,你咒了半日,咒的不過是一個化名!”

  “什麽?”長樂甩開亂蓬蓬的長發,竭力地抬起頭看過去,聲音嘶啞如厲鬼,“你到底在說什麽?”

  “覓兒……”赫蘭盛忽然柔聲喚道,詭異的溫柔裏,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陰戾,“還記得我送你的上仙少女膏嗎?那裏麵加入了我朋友特製的墮胎藥,不僅害得你滑胎,還讓你再也無法懷孕!你讓人害死我和靈兒的孩子,你以為我真的不記恨你?蠢婦!我真沒見過比你更蠢的女人!”

  地牢裏響起急促的喘息和低低的嗚咽,像是受了重傷的母獸瀕臨絕望的喘息和低鳴。

  “再告訴你一件事,你的第一個侍衛長洪萬頃是我派人暗殺的!他竟敢一腳踹死了我和靈兒的孩子!還有,你母後也是我殺害的,她假傳聖旨,害死我的孩子,我跳下水救人時把她拖到水底,用蓮花根莖纏住了她的脖頸和手腳!”

  赫蘭盛說完,從窗口欣賞著那個匍匐在地、渾身劇烈顫抖的身影。

  忽然,那身影猛地躍起,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悲嚎,因為被手銬腳鐐束縛,她剛躍起就重重摔落在地,手腳的鐵鏈哐當砸在地上,然後她趴在那裏許久一動不動,唯有雙肩在劇烈顫抖。

  “葉覓,你殺我孩兒,殺我寵幸的舞姬,殺我的綺煙,你滿手血腥,你才應該下到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赫蘭盛的聲音透著深徹入骨的恨意,“看在我們夫妻一場,我也不折磨你了,你自生自滅吧!”

  說罷就要關上小窗,長樂忽然甩開亂蓬蓬的長發,竭力仰起那張腫脹淒慘的臉,血紅的眼睛裏迸射出瘋狂的悲恨,嘶聲厲喊:“子晟!你娶我的時候說過,你對我一見傾心!對靈兒隻是一時為色所迷,是靈兒對你糾纏不休!你說的全都是假話嗎?!”

  長樂一邊淒厲無比地喊著,一邊拚命掙動鐵鐐試圖向窗口爬來,一滴滴血紅的淚水蜿蜒在她臉上,順著她痛楚扭曲的臉滴落在地上。

  赫蘭盛心滿意足地欣賞她的慘狀,英俊的麵孔浮著優雅的微笑:“誰讓你蠢不可及,那種話都信……”

  長樂死命掙動著鐵鏈,終於再次重重跌倒在地,卻甩開滿頭亂發,竭盡全力地仰起豔鬼般的臉,淒厲狂笑:“你這個滿嘴謊言,不擇手段的偽君子,你不會有好下場的!你蠱惑君主,導君行惡,遲早成為國之巨賊,人人得而誅之!”

  “下場?”赫蘭盛悲涼一笑,“若世上真有因果報應,為何我沒做錯任何事,卻被父皇厭棄;榮哥哥對我那麽好,卻被父皇毒殺;哼,我從不信報應,隻信自己……”

  言畢,赫蘭盛“嘩”地合上窗戶,轉身離去。

  大雪如喪幔覆蓋天地,赫蘭盛仰起頭,望著紛紛揚揚的飛雪迎麵撲來,每一朵雪花都好像母親溫柔的眼睛。

  “阿盛,我的好兒子,你將來要為我報仇!”

  母後,快了,兒子就快為你報仇了!

  數日後,長樂公主餓死在地牢。

  赫蘭盛向皇上稟報,說長樂公主病死,小皇帝心裏鬆了口氣,這位長姐一再冒犯他,還威脅要廢了他,他當然巴不得她死。

  表麵上卻得裝出悲悼之態,親臨長公主府哭靈,賞賜東園秘器,絹帛八百段、粟米八百石,且追封長樂為恭懿長公主。

  長樂下葬後不久,年節到來,正月裏,大晉和北方的大燕國照例互相遣使朝賀。

  大燕使者到達大晉都城後,小皇帝召開朝會,向群臣表達了不願再向燕國納歲幣的想法。

  “朕決意,不納歲幣,不讓寸土,不墮國威,收複幽雲,光複先祖基業!”

  這些當然是赫蘭盛教給小皇帝的。

  此語一出,滿朝震動。

  顧命大臣、首席宰相、中書令殷崇禮首先表示反對。

  大晉每年隻用向燕國納歲幣白銀十萬兩,布帛二十萬匹,這對於地大物博、蓄積豐饒的中原帝國,本就是九牛一毛,而且還可以從邊境貿易中賺回來。

  可是,一旦兩國發生戰爭,屆時所要耗費的民力財力,那就不可勝計了。

  小皇帝卻道:“幽雲之地,自古以來皆漢家郡縣,自父皇時淪於異族,有道是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若朕能光複故土,則朕之功業當邁千古。”

  殷崇禮極諫道:“秦皇好戰,二世而亡。漢武窮兵,輪台罪己。去歲以來,災害連連。先是房州地震,後有西北旱情,之後又有江南叛亂。陛下登基不滿兩年,糧食未豐,民心未定,此時不宜妄啟戰端。陛下若想成就千古功業,不可急於一時,需再休養生息,養精蓄銳幾年,先有文治,再談武功。”

  小皇帝無助地望向赫蘭盛。

  赫蘭盛心中焦灼不已:再等幾年?我父皇已經五十七歲了!如果哪天他去世了,我還報什麽仇?

  我要他親眼看著我打回去!

  每次在腦海裏想象自己率領千軍萬馬打回燕國,在戰場上與親生父親兵戈相見,讓父親後悔當初那樣對待母後,逼他交出妖婦求和,赫蘭盛便覺無比快意。

  這是他人生最大的夢想!

  但是殷崇禮是首席宰相,自從擠走郗元載,殷崇禮更是廣植私黨,在各處要害部門,大肆安插自己人。

  小皇帝又尚未親政,貪玩的他毫無親政的念頭,朝政全權交由殷崇禮處理。

  隻要殷崇禮反對與燕國決裂,赫蘭盛就算手握數萬禁軍,也不可能打回燕國去。

  赫蘭盛便萌生了鏟除殷崇禮之念。

  然而,如今殷崇禮獨霸朝綱,政事堂幾位宰相全都是他的黨羽,赫蘭盛雖然掌控禁軍,但總不能毫無罪名地帶兵把殷崇禮抓了,那樣勢必難以服眾。

  可是,要想給殷崇禮找罪名談何容易。殷崇禮就算真有貪汙受賄的不法情事,必定也做得極其隱秘,哪會讓把柄落到赫蘭盛手裏。

  上次赫蘭盛扳倒郗元載,是從郗元載的兩個兒子下手的。

  然而殷崇禮的兒子是個白身,殷崇禮知道自己兒子才疏學淺,幹脆不讓他進入仕途,隻讓他在家呆著,靠父輩恩蔭混吃混喝,平素連家門都很少邁出。

  這樣的兒子,還真抓不到把柄。

  赫蘭盛和寧楚軒一起喝酒時,將此苦惱一說,寧楚軒搖晃著酒杯笑道:“我倒是有法子可以幫你扳倒殷相,不過要冒點風險。”

  “你說說看。”赫蘭盛眼神一亮,緊緊盯著寧楚軒。

  (下一章思靈和大叔出場,好久沒見到他們了,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