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姝兒！”葉衡仰起頭，滿麵悲愴淒厲，“別傷害綺兒！我有話要跟你說，我讓親兵們退出去，就我一人留下來，可好？”

  葉姝想了想，道：“你身上不許留下武器！”

  葉衡取下佩刀交給一名親兵，然後揮手讓所有親兵退出大堂。

  “範高躍，你下去驗身，看寧王身上是否還有武器！”葉姝揚了揚下頜，對一名侍衛下令。

  侍衛範高悅領命跑下樓，來到葉衡麵前：“王爺，得罪了！”開始搜身。

  片刻後仰頭對葉姝道：“啟稟長公主，寧王身上已無任何武器。”

  葉姝點點頭，對葉衡道：“你稍等，我這就下來。”

  說罷進屋，赫蘭墨已經艱難支撐著坐了起來，他隻有一隻手臂，斷臂處的傷口仍劇烈疼痛，坐起來這個簡單動作讓他耗盡了體力，滿頭大汗，大口地喘著氣。

  葉姝忙奔過去扶住他：“阿墨哥哥！”

  赫蘭墨喘息著，滿麵擔憂地望著葉姝：“你要下樓和你哥談話？”

  葉姝點點頭：“沒事，就他一個人。他女兒在樓上，予晢看著。他敢有何陰謀，予晢一刀砍了他女兒。”

  赫蘭墨垂眸想了想，再抬眸時，眼中已散發一代雄傑的冷靜決斷，壓低聲音道：“小心你哥反綁架你。記得帶上袖弩，和你哥麵對麵坐，中間隔著桌子。然後讓兩個侍衛站在你哥身後，每人按住你哥的一邊肩膀。再讓幾個侍衛站在你周圍。如果你哥有何異動，你們之間隔著桌子，他又被侍衛按住了肩膀，你完全來得及用袖弩射他。”

  葉姝點點頭：“而且我哥傷了一邊胳臂，站在他身後的侍衛隻要擊打他受傷的肩膀，他就會痛得行動受阻。”

  “對，我想起來了，我用刀背擊中他頸窩，他的左邊鎖骨斷了。”赫蘭墨眼眸一亮。

  葉姝點頭笑起來，燭光下她的笑容宛如珠玉流轉，明媚生輝。

  她捧住赫蘭墨的臉，狂野地吻了吻他的唇：“我叫兩個侍衛進來照顧你。”

  說著起身，迅速穿上一襲黑色勁裝，將小弩綁在袖中，穿鹿皮靴的修長美腿蹬在椅子上，往靴筒裏插了一把匕首，然後“嘩”地披上白狐裘，朝赫蘭墨展眉一笑，轉身走出。

  “妹妹終於強大起來，不需要我操心了。能夠自己保護自己，甚至能夠保護我了……”赫蘭墨眼眶有些濕潤，無限唏噓地望著葉姝的背影。

  大堂燭火點點，葉衡望著葉姝帶領幾十個侍衛走下樓梯，向他走來。

  朦朧燭光裏，她穿白狐裘和黑色勁裝，緊身的勁裝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線，狐裘柔軟的白毛襯出她明豔的容顏，整個人仿佛冰山雪峰上走來的神女。

  她一揚袍袖，在他對麵坐下，中間隔著一張飯桌，擱在桌上的雪白皓腕正對著他，另一手按在袖中的弩機上，抬起明媚清冷的眸子，冷冷發話：“你有何話要說？”

  葉衡身後圍滿葉姝的侍衛，全都虎視眈眈，其中兩個侍衛還把手按在他肩上。

  葉衡斜眼看了看肩膀上那隻鐵鉗般的大手，淡淡一笑，移過目光，靜靜地望著葉姝：“姝兒，你真是越長越美了，一點都看不出是三十四歲的婦人。”

  葉姝勾起一邊唇角，算是笑了笑，然而這個笑容毫無溫度。

  葉衡眼中漾開一片蒼涼悠遠，歎息道：“你從小就是爹娘的掌上明珠，是我們兄弟幾個捧在掌心裏寵大的。當初，若非你自己執意要嫁給赫蘭墨，我豈會讓你和親？史上那麽多和親公主，有幾個能得善終？從古到今，沒有哪個皇帝舍得用親女兒和親。往往和親的，都是宗室之女，甚至和皇室毫無血緣的外姓女子，賜了皇姓而已。可是我們大晉剛開國，就讓嫡長公主和親，這是何等恩典。”

  葉衡說到這裏頓了頓，觀察著葉姝的表情，又道：“本以為，你和赫蘭墨有青梅竹馬的感情，你的命運會比史上那些和親公主好。就算兩國開戰，也不至於連累你。卻沒想到，赫蘭墨根本沒有保護好你。

  他放任他的妃子加害你，把你下到地牢；後來又把你休棄，遣送回國。之後，你自己主動回他身邊，結果回去沒多久，就被他用鐵骨朵打成癡呆……你是我們家千嬌萬寵的寶貝，卻被他那樣踐踏欺侮……”

  葉衡語氣溫厚疼惜，雙目盈滿真誠的關愛與憐惜，一瞬不瞬地凝視葉姝。

  葉姝長長的睫毛輕顫，潔白的貝齒咬著下唇，眼底顯然已經掀起波瀾。

  葉衡溫軟而又憐愛的目光底下閃過不易察覺的犀利，繼續感慨地說道：“你若不是嫁給赫蘭墨，就在國內招一個駙馬，早就過上了夫慈子孝、和和美美的幸福日子了，就像妘兒那樣……”

  “我和欽陵本來也是和和美美的，要不是你派他到寧州守邊！”葉姝忽然抬眸看住葉衡，雙眸閃出了淚光。

  葉衡凝視葉姝的眼睛：“欽陵跟隨赫蘭墨南征北戰多年，沒人比他了解赫蘭墨的戰術風格。幽雲之地是我當政期間淪於敵手的，我若不能收複失地，豈不成了千古罪人？”

  “若不是你年年挑起戰端，我的和親生涯也不會那樣悲慘！”兩行珠淚滾下葉姝嬌美的麵頰，在燭光折射下，閃耀著細細的光澤，“你不知道兩國打起來時，我在野利國的處境有多難！偏偏莫槐部那些人又恨我，故意散布各種不利於我的流言！我想成為阿墨哥哥的賢內助，卻又不敢過問軍政，怕人懷疑我為母國謀取利益。我已經足夠回避國事，可還是陷入了盜取軍機的嫌疑……”

  葉衡深深望住葉姝眼睛：“正因為我懂你的苦楚，今日我才來勸你，不要再走上和親之路。兩國目前雖然休兵結盟，但兩個大國之間沒有永遠的盟友，說不準哪天就會有一方撕毀盟約，挑起戰端！”

  葉姝一震，不明所以地望著葉衡：“大哥的意思是……”

  葉衡銳利的目光仿佛鷹爪般攫住了葉姝：“還記得父皇當年是怎樣失位的嗎？咱們依葫蘆畫瓢，趁著赫蘭墨傷重難行，傳假消息回野利國，就說赫蘭墨已經死了。

  野利國太子和皇後必起爭端，屆時野利國大亂，我已上書皇上趁機出兵，送赫蘭真回國稱汗。赫蘭真雖然無用，到底是先可汗的親兒子，又曾做過幾年西野利國可汗。

  我們並不指望赫蘭真能平滅各方勢力，而是讓他去攪渾水，我們大晉趁機收複幽雲。若草原重新四分五裂，對大晉將是萬世之利。

  姝兒你隻需困住赫蘭墨就行，等他的死訊傳回國，國內一旦大亂，到時候他沒有一兵一卒，又斷了一臂，難道還想殺回去嗎。

  最後他隻能留在大晉做你的駙馬，或者像我們父皇那樣隱姓埋名。一旦他失去江山，姝兒你就可以把他牢牢抓在手裏，不用再擔心他三宮六院、對你不專，不用再擔心他那些妃嬪陷害你，也不用再擔心兩國關係影響你們感情……”

  “你是要我囚禁阿墨哥哥？”葉姝眼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葉衡朝周圍的侍衛們看了一眼：“隻要你讓這些侍衛保密，赫蘭墨不會知道。這些侍衛都是你的人，隻忠於你，又不忠於他。

  當然，紙包不住火，他總有一天會知道，但等到那天，他已經走投無路，除了做你的駙馬別無選擇。

  你們有三個兒子，難道他還會因此恨你，連你和三個兒子都不要了？到他已經一無所有的那天，你和三個兒子將是他最後的依靠。

  姝兒，你此舉既可以把愛的男人永遠拴在身邊，又可以幫大晉收複失地，你是晉國公主，受晉國百姓之養，難道不想為母國盡力嗎？”

  葉姝用力咬著下唇，酥胸起伏，眼底狂潮翻湧，顯然內心正在劇烈掙紮。

  （今天兩章加起來五千多字。下一章周六晚上更新，周六有人幫我帶孩子，可以安心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