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玉兒打賞）

  派去頭曼山稟報葉姝有喜的狼衛，過了數日才回來。大隊的旌旗和騎士出現在葉姝城外，守將龐淵還以為是可汗到了，連忙派人進城稟報。

  秋韻歡天喜地地帶著一眾宮女和狼衛一直迎出了宮城正門，站在禦道上引頸而望。

  隻見寶蓋羽扇，彩旗招展，一隊隊鐵甲衛士簇擁著幾騎玉勒金鞍的駿馬，駿馬上的騎士一個個騎裝鮮豔，輕紗遮麵。

  ——竟是赫蘭墨的幾位偏妃到了！

  秋韻的臉色慢慢地沉了下去。

  為首的大妃躍下馬背，率先向秋韻行禮：“秋姑姑。”

  她是赫蘭墨娶的第一個妻子，她的家族是赫蘭墨稱汗的首功之臣，因此她被人們稱為“大妃”，然而她卻向秋韻一個女官行禮，並客氣地稱她為“秋姑姑”。

  秋韻再是滿腹不悅，也少不得滿麵堆歡，屈膝還禮，殷勤笑道：“見過大妃，不知可汗來了不曾……”

  說著往隊伍裏張望，似乎還抱著一線希望，希望能看到赫蘭墨的身影。

  秋韻不相信赫蘭墨聽到姝兒懷孕的消息，竟然不親自趕來。

  “可汗不能來。”大妃微微一笑，“進宮見了可賀敦，臣妾再跟可賀敦詳說。”

  ————

  昭陽殿，葉姝站在廊下扶著廊柱翹首而望——她也以為阿墨哥哥肯定會來。

  她經過了精心的妝扮，一襲深碧色織錦長裙，裙裾和裙擺上繡著點點潔白梨花，一條寬大的月白色繡淡金花紋的腰帶，勾勒出纖纖細腰和挺拔酥胸。

  一頭秀發用翡翠玉釵高高綰起，如烏雲堆疊。唇上點了玫瑰脂膏，雪膚玉肌的臉上，透著淡淡的胭脂，美麗且帶著點點嬌羞。

  明月清輝般的美眸，更是凝著滿目期盼，深情流動，波光瀲灩——

  然而在看見秋韻後麵跟著的那群人時，她的眼睛黯淡了，剛奔下台階，就凝滯了腳步。

  大妃率領眾妃上前，一齊向她行禮如儀：“參見可賀敦！”

  “起來吧。”她悅耳動聽的聲音裏帶著極度失望，“可汗沒來麽？”

  大妃抬頭看了葉姝一眼，仿佛見到光源，被她絕美的容顏炫得幾乎睜不開眼，半晌才半垂了眼簾：“接到可賀敦有喜的消息時，可汗正在備戰，實在沒有餘暇來看望可賀敦，特命嬪妾前來照顧可賀敦，可賀敦胎像可安好？”

  葉姝大驚失色：“可汗在備戰？”

  大妃臉上不動聲色：“正是，故而嬪妾把幾位偏妃和王子公主都帶來了，葉姝城城池堅固，屯糧充足，可以庇護幾位王子，讓可汗無後顧之憂。”

  “阿墨哥哥這回又要打哪裏？西野利麽？”

  “正是。”大妃淡定自若地說道，“此次進攻西野利是突襲，事先絕對保密，故而可汗未調集各部落兵馬。”

  草原上是鬆散的部落聯盟製度，一旦有大型戰爭，可汗需要向各部落調兵。

  各部落酋長同時是軍事將領，他們有獨立的統兵權，各部落的兵馬隻服從部落首領。

  可汗也有自己的直轄兵馬，那是由赫蘭氏王族和各部落中選出的勇士組建的，但這支直轄兵馬人數不會太多。

  赫蘭墨的虎豹騎和狼衛加起來也就七萬人，還要留一部分保衛王庭和葉姝城的女眷，可以用的兵馬頂多五萬。

  葉姝聽說阿墨哥哥為了這次軍事行動絕對保密，竟然不向各大部落調集兵馬，隻帶自己直轄的虎豹騎就要去攻打西野利汗國，不禁擔心：“阿墨哥哥隻帶虎豹騎去嗎？”

  大妃淡然一笑：“不必擔心，西野利國的北邊部落謀反，赫蘭真帶兵平叛去了，拉塞幹王庭正空虛。西野利的右骨利侯已經答允作內應，幫可汗拿下拉塞幹草原。”

  “這個消息來源可靠麽？會不會有人故意設了陷阱騙可汗去？上次可汗不就被曷魯騙到都斤山，中了埋伏麽？”姝兒仍然擔心不已。

  大妃道：“上次可汗娶了雅楠，以為和薛延部的聯盟堅若磐石，沒有等到右骨利侯的人送來消息就貿然出師。

  其實可汗剛出發，右骨利侯的人就到了頭曼山，隻是晚了一步。後來可汗在都斤山遇伏，又是右骨利侯悄悄幫可汗突圍逃走。可見此人可靠。

  何況這次右骨利侯派來送消息的是他的親兒子，等於是送兒子來當人質，他若敢騙可汗，咱們可以殺了他的兒子！”

  大妃眉目間滿是殺伐決斷，葉姝怔怔看著她，一顆心仿佛沉入了冰水裏——從大妃的言談可見她是參與阿墨哥哥的軍政的。

  阿墨哥哥對大妃的信任似乎多過對我……

  若不是因為大妃其貌不揚，阿墨哥哥應該會愛上大妃吧？

  以前母後就是父皇的左膀右臂，就像如今大妃之於阿墨哥哥。

  隻不過，母後姿容絕世、傾國傾城，又能在事業上幫助男人，這樣的女子哪個男人不愛呢？

  大妃可惜了——男人都是重皮相的！

  葉姝不知道自己該慶幸還是該悲哀，這時大妃突然從背後拉出一人：“正好阿柔也有了身孕，可賀敦母國的陳太醫醫術精湛，可汗讓嬪妾把阿柔帶來，跟可賀敦一起養胎，可賀敦也有個可以說話的人。”

  葉姝仿佛被人當頭打了一悶棍。

  柔妃款步上前，腰擺柳風，低垂粉頸，聲音嬌柔軟糯，令人銷魂蝕骨：“嬪妾見過可賀敦，恭喜可賀敦有孕！”

  “好。”葉姝隻擠出這樣一個字，淒然笑著轉首望向鋪滿庭院的紅葉，那血般的顏色淒美得令人心碎。

  如此，大妃、柔妃等幾位偏妃，以及幾位小王子小公主就又在葉姝的宮裏住了下來。

  這天大妃和柔妃來給葉姝請安時，陳太醫正好在給葉姝請脈，順便也給柔妃聽了脈象，不由喜逐顏開：“恭喜公主，恭喜柔妃，二位貴人的胎像都甚是平和流利，胎兒安好！”

  葉姝斜倚在寢殿外間的貴妃榻上，微抬眼皮看著柔妃，柔妃從來不敢抬目看她，永遠是低垂眉睫的恭順之態。

  起初葉姝以為柔妃隻對自己是這樣，後來發現柔妃對親姐姐也是如此。

  葉姝因此稍稍安心——柔妃雖生得膚光勝雪，麵如桃花，但如此缺乏個性，想必阿墨哥哥對她的喜歡也不會太深。

  大妃和柔妃告辭後，葉姝把這個想法對秋韻講了，秋韻冷笑道：“大妃當然要提攜聽話的，她長得不好看，僅靠家族勢力和自身能力，豈能長久固寵？所以她隻能往可汗床上塞一些家世差、聽她話的美女來幫她固寵。

  柔妃雖然也是莫槐氏女子，但卻是庶出，生母是個奴隸，半點也威脅不了大妃，加上兩人又是親姐妹，都身係莫槐氏部落的榮辱，必定是沆瀣一氣的。”

  葉姝歎口氣，大妃什麽都有了，就是沒有姿色。所以大妃需要那種毫無背景但是長得美、又聽話的盟友，來拴住阿墨哥哥的心。

  像雅楠這樣背後勢力強大，又不聽話的，大妃當然必欲除之而後快了。

  而我呢？大妃是不是也想除掉我，隻是沒有機會？

  葉姝想到這裏不寒而栗，手下意識地撫上腹部，一麵將自己的擔憂告訴秋韻，叮囑她千萬要多加留心自己的飲食，以免大妃做手腳。

  “公主放心，大妃不會那麽蠢，你本來好好地在這裏養胎，她從頭曼山一跑來，你就出事了，可汗能不懷疑她麽？她目前不會對你的孩子下手的。”

  秋韻轉而又道：“當然 ，奴婢也會密切注意的。大妃當初殺雅楠的手段實在狠辣，此人不可不防！”

  秋韻和葉姝這裏商議著怎麽防範大妃時，大妃和柔妃兩姐妹正在大妃的瑤光殿一邊閑聊，一邊看著大妃的一雙兒女跑出跑進地淘氣。

  大妃的女兒是赫蘭墨的長女，兒子卻是赫蘭墨最小的兒子。赫蘭墨剛娶大妃的時候，多日都不進新娘的氈房。

  後來還是阿部稽跟赫蘭墨說，姝兒要嫁給慕祁做中原的皇後，你就死心了吧。

  赫蘭墨這才第一回跨進大妃的氈房，那一次有了女兒，之後赫蘭墨又連娶幾房妃子，更不踏足大妃的氈房了。

  後來大妃引薦了玉妃，因為玉妃得寵，勸赫蘭墨別太冷落大妃，大妃才又得到寵幸，有了如今這個兒子。

  望著來之不易的兒子，大妃滿目都是慈愛，看了一眼銅漏見時刻不早了，忙起身催促兒子入寢。

  孩子玩心太重，耍著賴不肯去睡，左躲右閃地跟奶娘捉迷藏，奶娘追得氣喘籲籲，最後大妃親自出馬，拽著兒子胳臂將他拖上床。

  柔妃見狀連忙告辭，大妃卻一邊按住兒子，一邊頭也不回地對妹妹道：“你別急著走，稍後我還有事跟你商量。”

  將兒子哄睡了，大妃走出內殿，柔妃忙站起身：“姐姐還有何吩咐？”

  大妃按住妹妹的手讓她坐下，夜已深沉，燭影幽幽，半明半暗的燭光投在大妃臉上，顯得有些詭異陰森，她不動聲色地說：“你再等一會兒，今晚有人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