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章 就藩
作者:羅姽      更新:2021-01-14 20:40      字數:2559
  “這兩位都是我的心腹親兵,由他們一路送你們往越州去。”葉衫從衣襟裏摸出幾封信緘,雙手捧給衛筠,“這是我求右相(薑希聖)給這一路州郡長官寫的書信,這一路去越州所經郡縣,有好幾位長官都是右相的門生故吏,你們這一路去若是遇到什麽麻煩,可以持右相的手書去找地方官。”

  衛筠接過信緘鄭重揣進懷裏,對葉衫感激不盡,深深一福道:“殿下的恩情,我們母女銘感於心,日後當粉身碎骨以報!”

  葉衫連忙還了一禮:“夫人言重了,衍隻希望夫人和小姐保重自己!”

  葉衫又轉頭讓親兵奉上兩匣金餅,衛筠說什麽不肯收,推拒了半晌,最後拗不過葉衫,隻得收下。

  葉衫抬目四顧,見行囊已經收拾好堆放在桌上,慕卿卿卻不見蹤影。

  衛筠察言觀色,知道他在尋找女兒,了然一笑:“卿卿大概在後院跟小歌道別。”

  “那我……我去催一催。”葉衫俊臉微紅地說道。

  衛筠微微一笑:“去吧,去吧!”

  葉衫剛轉過遊廊,見兩位少女並肩坐在廊下喁喁而談,春日晨光落在她們身上,一個穿著黑色勁裝,雙手抱劍,如墨長發用絲帶在發頂束了一個馬尾,冰肌勝雪,冷豔桀驁,美得驚心動魄。

  另一個素白羅裙,長發如緞,聽見腳步聲,她微抬螓首,見是葉衫,舉手掠起長發,露出雪白麵頰如曇花,烏沉沉的眸中泛起絲絲柔情。

  葉衫按捺下悸動的心神,溫文爾雅地道:“慕小姐,該走了。”

  慕卿卿目中流露出萬分不舍,越發襯得星眸似水:“你不送我們麽?”

  如歌突然站起身,抱劍沿著廊道走開了,她從葉衫旁邊走過時,葉衫才發現她個子好高,側顏冰豔絕美,好似冰雪雕砌而成的美人。

  如歌走開後,葉衫在慕卿卿旁邊坐下,一縷淡雅的清香襲來,令他心蕩神搖,定了定神方道:“抱歉,我不能送你們出城,城門尉認得我……”

  “以後,還能再見麵麽?”慕卿卿眼裏漾著點點淚光,似映著溪光流銀,躍動碎月萬點,光華不定。

  葉衫的眼神微帶迷離,英挺的劍眉忽然染了幾許悲傷:“隻要我還活在世上,定要再次見到你!”

  “你怎麽說這樣不吉祥的話?”慕卿卿心中一痛,抬起纖纖玉手欲捂住葉衫的薄唇。

  葉衫趁勢捏住她的手,輕輕握在掌心:“你不知道宮廷險惡,你的表哥,也就是我的二哥(循哥兒),不就是不明不白地死了麽……”

  慕卿卿驚訝地睜大了眼:“他不是謀反未遂,畏罪自盡的嗎?”

  葉衫慘淡一笑:“外人永遠不可能知道真相……”突然他眼神一凜,放開她的手,退開兩步,“我不該跟你說這些,你純真無邪,不該知道這些……”

  說罷轉過身去:“時辰不早了,走吧!今日你們想在常平郡歇腳住店,就必須巳時出城。”

  ————

  葉衫送走衛筠、慕卿卿母女,騎馬回到王府,剛踏進府門,一群羽林軍衝上來將他圍住,為首一人正是父皇的心腹、禁軍統領於闐。

  奕六韓登基後,把自己的豹躍軍編入羽林軍中,讓於闐擔任羽林中郎將。

  “皇上命末將把魏王殿下綁了帶去!魏王,得罪了!”於闐高舉奕六韓的九龍金令牌。

  葉衫如同五雷轟頂,頓覺天塌地陷,耳邊嗡嗡作響,來不及做任何抵抗,就被一擁而上的羽林衛繳了武器、押跪在地、七手八腳綁了起來。

  ————

  五花大綁的葉衫被扔到奕六韓禦書房的紫檀透雕螭龍禦案前。

  他的頭被羽林衛們狠狠往下摁到金磚地上,隻能用眼角餘光飛速一掃,看見了跪在旁邊的武玥。

  一瞬間,他的心徹底涼了。

  一定是武玥把他賣了!

  現下,矢口否認肯定不行,武玥是他打周霸侯時俘獲的,雖然俘獲後立即上繳。

  但之後他又悄悄地到女俘營去找過她,當時有幾個和她關押在一起的女俘看見了。

  他正在迅速思謀該如何應對,隻聽一聲霹靂雷霆般的暴吼傳來:“孽子!這女的是你送進宮的,是也不是?!”

  “是我!”葉衫沒有半分猶豫地大聲承認。

  奕六韓反倒一愣,翻滾在喉間正要出口的怒罵,突然噎住了。

  他完全沒想到葉衫承認得這樣幹脆。

  屏風後的蘇葭湄也怔住了,她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葉衫肯定會狡辯。

  奕六韓在一瞬間的愣怔之後,一掌狠狠擊在案上:“逆子!你收買女俘送入掖庭,圖謀不軌,欲奪儲位,你可知罪!”

  葉衫猛地抬頭,嘶聲大喊:“兒臣的確收買了這個女俘,但並不是為了爭奪儲位!”

  奕六韓勃然大怒,黑眸中仿佛有雷電交迸:“不是為了爭奪儲位,你為何收買女俘送入掖庭,又讓她賄賂教坊司女官,以求在朕壽宴上跳獨舞?

  她都已經招了,你給了她黃金百鎰,珍寶兩箱,放在城南一所宅子的地窖裏!朕已讓人找到了贓物!你還不招認?

  你讓她力爭得到朕的寵幸,然後在朕枕邊詆毀皇後、為你美言,可有此事?說啊!”

  葉衫滿目淚水,大聲喊冤:“父皇!我是收買了她,不過不是為了讓她詆毀皇後助我奪儲,而是兒臣聽說父皇要將我分封到藩鎮去,遠離娘親!兒臣是想讓武玥幫我在你枕邊求情,不要讓我就藩——武玥,你受了何人指使,竟敢胡亂攀咬我!”

  武玥大驚失色,嬌美的臉褪盡血色,戰戰兢兢爬向奕六韓的禦案:“皇上,妾說的都是大實話!三殿下他確實讓我力爭得到聖寵,還讓我詆毀皇後,助他奪得儲位!”

  葉衫聲淚俱下地大聲疾呼:“父皇,兒臣沒有啊!兒臣自幼與大哥兄弟情深,您可都看在眼裏的!兒臣從無奪嫡之心,太子之位非大哥莫屬,大哥位居嫡長,德才兼備,仁厚孝慈。

  您以弓馬得天下,是創業之主;大哥以仁厚得人心,是守成之君!我雖軍功勝過大哥,然而太平盛世,當偃武修文,正需要一位與民休息的仁君!而不是如我這般隻會打仗的武夫!”

  奕六韓胸中一震,眸中的怒火仿佛被一塊巨冰壓下,漸漸低沉下去,大火之後黑沉沉的灰燼暗影在他眼底蔓延開來。

  他的目光緩緩從兒子身上移到那個絕色女俘身上,她正撲倒在禦案下不住磕頭:“皇上,魏王殿下欺君罔上!妾婦句句真言,若有誣陷,叫我死無葬身之地!”

  葉衫淚流滿麵,聲嘶力竭地呼喊:“父皇,你寧可相信一個女俘的話,也不相信親生兒子麽?”

  奕六韓隻覺腦中一片混亂,許多年前,他也曾這樣跪伏在父親麵前,大聲喊冤。

  父親以為他逼奸了庶母元結綠。

  之前父親身邊的長隨曹叔曾對他說:“王爺說三公子可以去溫泉池沐浴。”他因此才敢進入父親的溫泉殿泡澡。

  然而事後,曹叔卻矢口否認自己說過這話。

  當時奕六韓真是百口莫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此時此刻,他應該相信兒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