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喪子之痛(1)
作者:羅姽      更新:2021-01-14 20:39      字數:2248
  (今天雙更,半小時後發第二更)

  獻俘儀式結束後,奕六韓實在累得難以支持,把軍隊交給手下將軍們安紮,著令禮部尚書蘇無咎籌備兩日後的封賞大典,他帶著親兵於傍晚時分回到王府。

  金根車在王府大門外停下,衛官舉旗,親兵執戟,左右兩排分列,兩名親衛將奕六韓扶出金根車。

  王府家眷們在蘇葭湄帶領下,於正門外下階迎接。

  蘇葭湄站在最前排,穿著榴紅百子衣,這是一種孕婦服,衣服上繡著一百個白白胖胖的小孩,或捉蛐蛐,或蕩秋千,或放風箏。

  “恭迎王爺凱旋還朝,武運昌隆!”蘇葭湄帶領闔府家眷一起下拜施禮,齊聲喊道。

  “好,好,都平……”

  話未說完,他整個人愣住了:“小湄你咋胖成這樣了?”

  蘇葭湄滿額黑線:“……”

  “難道……你……你有了……”驚喜的光芒從他憔悴的臉上慢慢地綻開。

  接著,他跨前兩步,一把將蘇葭湄抱了起來:“哎喲,心肝,你真是……每次都在我出征時有了!早知道我年年出征,你是不是要每年給我生一個!”

  一麵說著一麵抱著蘇葭湄跨進了大門,剛才的疲倦消失無蹤,隻有滿心滿身的歡喜,一顆心幾乎要炸開來。

  對於站在蘇葭湄背後的薛霏霏,大兒子葉衡,兒媳赫蘭薈,四兒子葉徴,小女兒葉妘,隻匆匆掃了一眼,微微頷首致意。

  整個眼裏都隻有懷孕的妻子,一路抱著她穿過四進庭院,直入王妃院,一路歡聲笑語:“是那晚有的嗎?去年你芳誕那晚?”

  “不好說啊,那晚之後我不是搬到你府衙去了嗎?”

  “難道是那次在公文桌上有的?”

  “噓……非禮勿言,夫君……”蘇葭湄羞得整張臉埋在他懷裏,一路上的丫鬟婆子們都垂了頭不敢看,不過人人嘴角皆有笑意。

  “哎,那次可真是太舒服啦……”他俯在她耳畔道,“小湄好不容易答允我像那樣……”

  “啊,不許再說了!”蘇葭湄已經羞得要哭了。

  “哈哈……”男人大笑,喪子帶來的多日陰霾一掃而空,濃濃的愛意和柔情幾乎溢出眼眸,“幾個月了?”

  “快八個月了。”

  “哇,那可以同房了!”

  “你……”蘇葭湄一臉要崩潰的表情。

  男人看著她的表情,越發愛意勃發,一腳猛地踹開臥室門,然後又用腳“砰”地帶上。

  跟在後麵的葉衡、赫蘭薈、葉妘都不知所措地站在院子裏。

  赫蘭薈捂嘴笑了,轉頭對葉衡輕聲道:“你父王愛你母妃,和我父汗愛我母後是一樣的嘛。隻不過我父汗比你父王內斂一些……”

  葉衡的表情卻十分沉重,烏黑的眸子裏凝著憂色。

  赫蘭薈覺得有些奇怪,自從循哥兒死了,葉衡就一直鬱鬱不樂。可是,今日父王得勝歸來,和母妃這般恩愛,葉衡為何仍是一臉愁容?

  ————

  臥室裏彌漫著柔和的燭光,鎏金銅爐焚著名貴的香料。

  朦朦朧朧的淡青色床帳裏,他側躺在她身邊,輕撫著她小山包一樣的大肚子。

  “這次孽子作亂,幸虧你及時平定,你受驚了。”他沉沉的聲音響起,低垂的濃密眼睫投下漆黑一片暗影。

  蘇葭湄心中一顫,從她這個角度隻能看見夫君的額頭和鼻梁,淡淡的燭光下,他額頭兩邊鬢發如裁,高挺的鼻梁好似神祗之手所塑,線條近乎完美。

  蘇葭湄心中又柔軟又疼痛,差點要把循哥兒死的真相說出來。

  然而,終究不想破壞這一刻的溫情與恩愛。

  “是白永川來報訊,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孽子!”怒氣再次噴薄而出,他一拳擊在床榻,“怎會生了這麽個孽子!”

  蘇葭湄忙輕撫他的背部,一向健碩的背部竟能摸到骨頭,往常能摸到的結實肌肉都沒了。

  夫君瘦了這麽多!

  一陣悔意衝上心頭,蘇葭湄鼻子一酸,淚水忍不住地湧出來。

  她做錯了嗎?如果她留下循哥兒一條命,夫君會不會好受一些?

  “剛才怎麽沒見淺淺?”他聲音沙啞地問。

  她以為他沒注意到,原來他還是留心了。

  “循哥兒作亂那天,蘇夫人和孫佳碧也在,孫佳碧被誅殺,蘇夫人嚇得不輕,之後就一直病著。”蘇葭湄輕描淡寫地說道。

  奕六韓頷首未語,半日才道:“循哥兒作亂,淺淺肯定不知情的。”

  “她當然不知情。她那種沒心沒肺的人,能知道才怪。當初孝武帝(慕燁)在她宮裏埋伏了高手,把我父親誅殺在她寢宮,她事先一點都不知道。”蘇葭湄冷聲道。

  奕六韓不語,捏了捏她的小翹鼻,岔開話題:“姝兒沒有受傷吧?”

  “沒有,循哥兒帶羽林軍攻打姝兒的寢宮,打了一個多時辰都沒攻下,竇都尉他們一直頂到衡兒帶兵趕到。”

  “皇帝居然處心積慮這麽久!”

  “都是丁鶴為皇上策劃的。”

  “丁鶴?又是他?”

  “是張英招供出來的,我早跟你說不能放過丁鶴,此人絕不會善罷甘休。”

  奕六韓眉峰深斂:“張英在哪,我要親自審一審。”

  “在廷尉署的掖廷詔獄,對了,蘭陵公主也被關押在掖廷詔獄。”

  “慕煙?”奕六韓一驚。

  蘇葭湄將李昕帶人襲擊自己,白永川舍身相救的事講了。

  奕六韓拿起妻子的手貼在臉上:“你受苦了……”

  每次他出征期間,她都要遭受這麽多危難。

  夫君,隻要你能體會到我的苦,那所有的苦都不算苦了。

  小湄伸出手輕撫他曆經風霜、刀劈斧鑿的眉目:“我不苦,夫君征戰天下,戎馬倥傯才是真苦。”

  夫妻倆敘過別情,又與兒女們共進晚膳。

  用畢晚膳,蘇葭湄問奕六韓:“循哥兒的靈堂還未撤,夫君要去看看麽?”

  奕六韓拍打桌案,紅著眼睛怒吼:“孽子死有餘辜!我不去看他!明日趕緊拖出去埋了,就跟他那個該死的表舅(葉青鳥)葬一起吧!”

  蘇葭湄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卻見坐在一旁的兒子,投過來深邃冷銳的目光。

  蘇葭湄忙躲開兒子的眼睛,垂目掩飾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