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平滅南唐(3)
作者:羅姽      更新:2021-01-14 20:39      字數:2688
  按照慣例,南伐都在秋冬季,以避開江南的雨季暑濕。

  奕六韓十月出征,與南疆東線的徐州軍匯合,到十二月已經基本掃平了南唐江北的軍事據點,進至長江沿線,在六合等待中上遊的船隊東下。

  由於南唐皇帝誤判了戰局,蘇閎率領的益州船隊,順利攻克沿江軍事重鎮,沿江東下,很快到達中遊。

  按照軍令,蘇閎到達中遊後,需將艦隊和指揮權交給葉弼成。

  這時整個南唐已被驚動,南唐皇帝調集了重兵前往中遊防守。

  蘇閎軍和葉弼成軍,在中遊與南唐軍展開了激烈的會戰。

  最後終於占領南唐在長江中遊最重要的軍事重鎮江夏,奪得了長江製水權。

  之後,蘇閎奉葉弼成之命,繼續進占長江以南地區。

  而葉弼成則按照奕六韓事先的部署,率領船隊沿江東下,去接應下遊的奕六韓主力過江。

  然而,十二月底的時候,薑希聖的一位故交、現在是葉弼成麾下的幕僚,悄悄派人傳來消息:葉弼成不打算來接應奕六韓,準備自己擅自登陸,去進攻金陵!

  ——果然被小湄料中了!

  奕六韓接到這個消息,氣得一掌擊碎了麵前帥案,勃然大怒:“老賊乃敢違我軍令!”

  隨即召集賬下文武,商議應對之策。

  有謀士建議奕六韓給葉弼成寫一封親筆書信。

  也有謀士建議奕六韓直接派吳令禾手持朝廷節鉞,前往解除葉弼成的兵權,由吳令禾接管葉弼成的船隊。

  奕六韓眉峰深斂,對這些建議未置可否。

  這時,薑希聖出列建議道:“不如我們就乘輕舟偷渡長江,不等葉弼成的船隊了!”

  此語一出,滿座皆驚!

  此舉太冒險了,葉太後時期,就曾經數次從下遊偷渡突襲,最後因為沒有長江製水權,被南唐水師截斷糧道,隔絕了登陸部隊與江北部隊的聯係,最終敗退。

  奕六韓這次南伐,正是吸取了葉太後打南唐失敗的教訓,才決定等待上遊船隊,不讓下遊部隊孤軍深入。

  誰知,薑希聖提出這項戰略後,一直陰沉不語的奕六韓眼睛亮了。

  奕六韓打仗本就喜歡奇襲、敢於冒險,而他天生對戰場形勢的敏銳判斷力,使得他打仗雖冒險卻一生從未有失。

  當下雙目如炬,揚聲喝道:“好,薑先生的建議甚合孤意,老賊既然敢違孤軍令,早已不把朝廷和孤放在眼裏,寫私信,派使者,焉能打動老賊?孤決意不等老賊了,派精銳士兵乘輕舟偷渡長江!”

  這時葉衫站了出來,雙手抱拳:“父王,兒子願為先驅渡江!”

  帳內燈火照在葉衫年輕英俊的臉上,飛揚的眉目間盡是一往無懼的霸氣與悍勇。

  奕六韓注視著三兒子,胸中豪氣沸騰,熱血翻湧,仿佛看見年輕時的自己。

  他的好兒子!不愧是他的兒子!

  奕六韓從帥案上抽出一支令箭擲過去:“好!孤便令你為前鋒將領,率馬步兵八千率先偷渡長江!”

  ————

  奕六韓打仗雖敢於冒險,卻並不是一味冒失,定下了偷渡戰略後,他一直在等待最佳的偷渡時機。

  戰爭中最好的時機,往往並不是已方最盛之時,而是敵方失誤之時,所謂“避敵之銳,乘敵之敝,因勢取利”。

  新年來臨之際,南唐皇帝李佶不知聽了哪位臣僚的建議,竟將沿江重鎮將帥召至金陵參加元旦朝會!

  在舉國烽煙的時候,李佶竟然要舉行年節大慶!

  一時間,沿江諸要塞都沒有了最高統帥和主力艦隊,連經常巡邏於長江江麵的船隊也不見了蹤影。

  這個狀況很快被奕六韓的斥候偵查到,奕六韓遂決定,葉衫率領的先鋒部隊,於除夕這晚偷渡長江!

  恰好這晚江上大霧彌漫,葉衫率領八千步騎兵乘坐輕舟小艦偷渡,登岸後進至京口城下,而當時駐守京口的主將前往金陵參加新年慶典去了。

  正月初二,李佶獲悉了梁軍渡江的消息,初三日召集重臣商議。

  有大臣建議李佶派船隊巡遊長江,截斷渡江部隊與江北的聯係。同時派水師進攻還在江北的奕六韓主力,使得偷渡的梁軍變成孤軍深入,援斷糧絕。

  然而,初四這日,葉弼成的船隊也登陸金陵北麵的石頭城,李佶隻得派主力去對付葉弼成,顧不上江北的奕六韓了。

  葉弼成和金陵派來的重兵決戰於石頭城下時,葉衫攻取了京口,於初六日進至金陵城東門下。

  這時的金陵城內十分空虛,主力部隊都開到石頭城去和葉弼成會戰了。

  李佶沒想到葉衫會這麽快攻下京口重鎮,故而金陵城內竟未留下多少重兵。

  其時奕六韓的主力還未渡江,葉衫卻打出父王的大纛,命部分士兵在金陵東郊的新林山,虛張旗幟,將樹枝綁在馬尾,跑馬揚塵,造成千軍萬馬來襲的假象。

  駐守東門的將領見城外旌旗蔽日、煙塵遮天,以為敵軍大部隊也已渡江,遂打開城門投降。

  葉衫率領兩千前鋒軍率先攻入金陵城內,李佶在宮中聽說城破,率領宮眷皇族,白衣輿梓,麵縛銜璧,跪在宮城正門闔閭門外的廣腸上。

  這日正是雪後初霽,冬日慘淡的陽光照著積雪覆蓋的琉璃碧瓦,到處是刺眼的白光,投降的南唐皇族全部素衣白服,白花花一片更覺淒慘。

  葉衫騎著高頭大馬,銀甲雕翎,顧盼凜然,在一大群披堅執銳、甲胄鮮明的士兵簇擁下,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跪地投降的敵國皇族。

  胸中一股氣吞山河的豪氣升起,同時也有不甘居人下的野心膨脹起來。

  他跳下馬背,親手將李佶扶起,為他解下身上繩索,好聲撫慰一番之後,命人將李佶和宮眷帶到一處偏殿看押起來。

  接著,他帶兵直入宮城,剛到正殿廊下,一名軍官慌慌張張地跑來:“不好了少將軍,段將軍和駱將軍打起來了!”

  “他們在哪?!”葉衫一把將報訊的軍官擰了起來,怒聲喝問。

  段克己和駱寒都是跟隨父王多年的宿將,自己年輕資曆淺,這是第一次出任前鋒營主帥,統領父王麾下的名將,他們服膺父王卻不見得服膺自己。

  葉衫不禁心髒驟縮,臉色鐵青,按劍跟著那報訊的軍官穿過側廊,走到通往後宮的崇陽門。

  遠遠的就聽見兵器鏗鏘、呼喝打鬥之聲,隻見拱門處鐵甲重重、刀光縱橫,兩隊穿著梁軍服飾的士兵正打得不可開交。

  “住手!少將軍來了!”親兵暴喝一聲,打鬥聲驟止,兩隊士兵迅速分開兩邊。

  “怎麽回事?因何鬥毆?”葉衫策馬上前,聲如金鐵,渾身散發淩厲逼人的威猛氣勢。

  “駱寒違反軍令,侵淩宮中女眷!”段克己上前兩步抱拳道。

  “段克己,你血口噴人!明明是你要擄掠宮眷被我發現!”

  兩個偏將正吵得不可開交,葉衫卻注意到幾丈開外,被士兵們拉扯著的一道倩影。

  那就是他們所說的宮眷?

  那少女穿著蜜色的錦緞小襖,胸襟處已被扯開,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白得耀眼,幾乎和積雪一般白。

  她發髻上挽著的流蘇簪子恰於此時鬆脫,黑緞般的長發順著脖頸垂落,漆黑的發色襯著雪白的膚色、秀美如畫的眉目,還有因驚慌而緊咬的紅唇,顏色鮮明奪目,美得驚心動魄。

  望著這許多士兵,她害怕地往後縮,那嬌怯婉柔之態,讓葉衫聯想到花瓣上輕顫的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