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平滅南唐(2)
作者:羅姽      更新:2021-01-14 20:39      字數:3927
  奕六韓出征之前,任命世子葉衡為虎賁軍副將,二兒子葉循為羽林軍副統領。

  葉循在羽林軍衙領了副統領的裝備和令牌,接受羽林中郎將萬華的訓話,了解自己的職責所在和職權範圍,和自己的下屬軍官見麵。

  當天就可以回府了,第二日才正式上職。

  他穿著一身嶄新的羽林軍副統領服飾,英姿勃勃,意氣飛揚,興衝衝地回到王府,首先打聽大哥回府不曾。

  今日葉衡也要去虎賁軍衙報到。

  聽說大哥還沒回來,葉循第一時間往大哥的景明院去,想讓阿薈看到自己一身軍服、英氣勃發的模樣。

  到了景明院正門外,剛讓人通報進去,一個比枝上黃雀還清脆的聲音傳了出來:“他怎麽又來了,還總趁著世子不在時來,到底想要作甚!”

  說話間,人已到了門口,正是葉衡的貼身大丫鬟清枝,雙手叉腰,柳眉倒豎:“我家世子妃不在,你有何事?”

  葉循暗叫不好,慌忙轉身就走,清枝還在後麵嘰嘰喳喳地嘀咕:“真是臉皮比城牆還厚,一個小叔子成天來找嫂子,世子妃都躲著他了……”

  葉循慌不擇路地亂走,屈辱憤恨的淚水充滿了眼眶,視線都模糊了,慌亂間突然和一人撞了個滿懷。

  “循哥兒?”熟悉的微帶異域口音的動人嗓音。

  葉循抬起眼睛,朦朧水光裏,她像一朵冰山上的雪蓮盈盈而立。

  眸子藍如寶石,冰雪般的肌膚透著紅暈,卷發被汗水濡濕粘在頰邊,飽滿胸脯在一身勁裝勾勒下隨著喘息微微起伏,顯然剛剛習武回來,渾身活力四射,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葉循仿佛遇上了強光,幾乎不敢抬起眼睛。

  見葉循眼圈發紅,阿薈微微詫異:“循哥兒,你怎麽了?”

  葉循二話不說,轉身走上岔道,扒開草叢疾步離去。

  阿薈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有微弱的憐憫。

  循哥兒來找她幾次了,她都找借口回避不見,她知道循哥兒對她的情意,所以更加不敢和他過多糾纏。

  ————

  第二天葉循正式上任。

  他負責宮城西麵的防衛和值戍。

  巡邏間不知不覺走到了皇家習武場。

  這大半年來,他經常進宮陪伴皇帝慕祁練習騎射,兩人結下了兄弟般的情誼。

  慕祁對他比親兄弟溫厚多了,而且慕祁的武功和騎射都遠遜於葉循。慕祁總是用崇拜和欣賞的目光望著他,虛心向他求教。這極大地滿足了葉循的虛榮心。

  在王府,他總被葉衡和葉衫勝過一籌,多年來的壓抑都在慕祁這裏得到釋放。

  慕祁剛跑完一圈馬,勒轉間看見了葉循,喜之不盡地大喊:“表弟!”

  葉循忙恭敬地行禮:“參見皇上!”

  “跟我還客氣啥!咱們倆不是早就說好了,私底下以兄弟相稱!我在你麵前不稱‘朕’,你也別叫我皇上!”

  慕祁跳下馬背,豪爽大笑著走來,上下打量葉循,“你穿這身羽林衛的精甲真精神!今日是第一天上職吧?”

  “是,表哥!”葉循被他的親厚感染,眉目間亦是喜氣飛揚。

  “下了職陪我喝兩杯吧!”慕祁熱情邀請。

  葉循躬身領命,下了職跟著張英,來到琳光閣,這裏已經備下了酒菜。

  皇帝慕祁起身親自迎上,攜了葉循的手入席,笑容如四月和風:“來,來,為慶賀表弟履新,我們好好喝兩杯。”

  幾杯下肚,慕祁似帶疑惑地問:“怎麽你的值守範圍是在宮城西邊?我原本以為,你是皇後親哥哥,舅父讓你出任羽林軍副統領,是為了讓你保護皇後。”

  葉循冷笑,一股戾氣從他滿是寒冰的眸中散開:“我保護她?哼……”

  他恨葉姝恨得錐心刺骨,提起她,牙齒咬得格格響。

  突然,葉循意識到自己失態了,不管怎樣,葉姝現在是皇後,是皇帝慕祁的妻子,忙克製了情緒,舉杯飲酒掩飾過去。

  “怎麽?表弟你和皇後有什麽過節嗎?”慕祁試探著問。

  葉循緊緊捏著酒杯不語,臉頰肌肉微微變形。

  慕祁歎口氣:“皇後確實驕橫跋扈,王妃那麽賢德,怎麽教出這樣的女兒……”

  “她賢德?她都是偽裝的!”

  “噗”地一聲,手裏的酒杯被捏碎了,葉循全身發抖,眼裏淚水泛著血光。

  孫佳碧告訴他,當年他親娘吳令姬,是被蘇葭湄逼迫出家的!

  “你母親那樣疼你,怎會拋棄你出家?那都是因為王妃容不下你母親啊!”

  孫佳碧如是說,“王妃利用你母親對付吳香凝,害死了你的外祖母,還逼你母親出家。

  王妃嫉妒成性,卻偽裝大度,她不敢對王爺的寵妾下手,隻敢欺負像你母親這樣不得寵的。

  王爺明知王妃欺壓你母親,也不聞不問,你母親實在不堪淩辱,才不得不出家……”

  葉循講完,慕祁憤怒地一掌拍在案上:“難怪皇後嫉妒跋扈至此,她忤逆君上,還虐打我寵幸的宮女,原來是從她母親那裏繼承來的!”

  慕祁一麵罵著,一麵命張英趕緊為循哥兒包紮被碎瓷劃破的手心。

  “身為人子,若不能為母報仇,豈非枉生天地間!”慕祁盯著循哥兒悲聲道。

  葉循胸膛起伏,緊緊咬著牙。

  ————

  葉循當值的第一天,也是葉衡當值的第一天。

  下職回府,他先去給母妃請安,正遇到阿薈走出王妃院。

  見葉衡身穿虎賁軍副將軍服,雄姿英發地虎步而來,阿薈笑容燦爛:“不用去了,母妃不在,她搬到父王的丞相府住去了。”

  葉衡點點頭,每次父王出征,母妃都會搬到父王的府衙和軍營去住,幫父王督察糧草,參詳軍務。

  阿薈上下打量夫君,撫摸他身上嶄新鋥亮的鎧甲,英眉一揚:“虎賁郎,和小女子過兩招?”

  說罷一拳揮去,葉衡笑著橫肘招架,夫妻兩人你一招我一式,一邊切磋武功,一邊脈脈傳情,兩條優美修長的身影在夕陽下縱橫交錯,當真是神仙眷侶。

  與此同時,蘇葭湄正在奕六韓的丞相府衙,和戶部侍郎程子嬰核對糧草。

  程子嬰原本是奕六韓在北疆的幕僚,入京後出任戶部侍郎,兼任丞相府主簿。

  這次奕六韓南征,準備帶薑希聖前往,因為薑希聖曾經輔佐葉振倫鎮守南疆,有南方作戰的經驗。

  而程子嬰是北人,跟奕六韓一樣從未去過南方,遂留在京城鎮守。

  蘇葭湄和程子嬰核對完一批糧草,已是天色將晚,奕六韓處理完軍務,回到府衙後的臥房。

  夫妻倆共用餐飯,奕六韓看著燭光下妻子千嬌百媚的玉顏,突然放下酒杯,伸手過去輕撫她的如羽纖眉:“小湄,在想什麽,眉頭皺這樣緊?”

  燈燭下,蘇葭湄抬起黑水晶般的明眸,她的眼角連一絲皺紋都無,年輕美麗一如雙十女子。

  “擔心你……”蘇葭湄眼底盛滿擔憂與不舍,“你從沒去過南方,沒有在南方作戰的經驗。我聽說南唐有一支強弩營,此營中聚集著聞名天下的江淮弩手,能夠熟練操作弩機,不管是保護運糧船還是守城,都無往不勝。以前父親(葉振倫)麾下也有一支強弩營,葉弼成這個老賊卻將其據為己有……”

  提到葉弼成,奕六韓臉色有些陰沉:“此番南伐,我讓六叔在中遊等待上遊蘇閎的船隊,然後兩支船隊匯合再東下。

  可是六叔卻要求蘇閎的船隊到了之後,把指揮權交給他,就連蘇閎也必須歸他節製。這老賊太貪權專橫了。”

  奕六韓並不知道,這是丁鶴在暗中搞的鬼,因為葉弼成有個幕僚是丁鶴的至交。

  蘇葭湄問道:“那麽你準備如何處置此事?”

  奕六韓歎口氣道:“還能如何,我已經給蘇閎發了詔旨,讓他到了沌口,即將艦隊歸入葉弼成麾下,統一由葉弼成指揮。”

  蘇葭湄長長歎息一聲:“益州的船隊是咱倆和四哥(蘇閎)共同的心血,憑什麽交給他葉弼成?

  而且,葉弼成如此貪功之人,他到了下遊真會來接應你的主力部隊過江麽?他會不會擅自去攻打金陵以搶頭功?”

  奕六韓眉峰深蹙:“應該不至於,老賊再剛愎自用,也不至於違我軍令。

  再者,沒有我的主力過江,老賊自己能打下金陵城?他為了搶功,敢拿國家社稷冒險?”

  蘇葭湄搖搖頭道:“夫君,你聽我的,人心難測,防患於未然。”

  奕六韓想到妻子一向料事如神,頷首道:“好,那我跟薑先生說一下,他過去曾經隨我父親鎮守南疆,在南疆還有一些舊交故吏。

  對了,衫兒和葉弼成的兒子交情匪淺,還曾互換信物。我這次帶衫兒去也是出於這個考慮。”

  蘇葭湄的眼眸微微一黯,抿了抿唇不語。

  夫妻倆討論完出征事宜,一起洗了鴛鴦浴,雙雙入羅帷。

  雲雨幾度,他突然從掛在衣架上的長袍內袋,掏出一個錦盒,放在枕邊:“愛妻,芳誕喜樂!”

  蘇葭湄抬起眼睛,滿眸驚喜:“你記得我生辰?我還以為你忙忘了,昨日重陽節你都沒提……”

  她的生辰是重陽節第二日,所以他每年都不會忘記。

  今年卻因大軍馬上要出征打南唐,這些日忙著備戰,她以為他肯定忙忘了。

  打開錦盒,燭光下緞子上靜靜躺著兩枚比目魚形的羊脂玉墜。

  蘇葭湄眼中閃出絢爛的輝光,玉手輕顫著拿起玉墜。

  漢語裏有個形容夫妻情深的詞叫“鶼鰈情深”,其中“鶼”是比翼鳥,“鰈”就是比目魚。傳說中的比翼鳥,需一雄一雌聯合起來才能飛行。而傳說中的比目魚一定要兩條魚緊貼著對方才能前行。

  感動的淚水從蘇葭湄臉上滑落,奕六韓伸手接了她的淚:“哭啥?以前我倆就有配對的玉墜,我看你還一直戴著。這對玉墜也是配對的,以後我和你一人戴一枚,永遠不許取下,不許丟失……”

  他俯身過去將她脖頸下那枚鏤刻著他母親閨名“永如今夕”的玉墜取了下來,為她戴上他送她的比目魚玉墜。

  “隻準和我戴配對的玉墜。”她突然仰頭說道,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和別的女人不準。”

  她大大的杏眼就這樣直直盯著他,像個小女孩一樣,讓他不禁想起在荒村小院第一次見到的她。

  “隻和你。”他深深望著她的眼睛回答,將另一枚比目魚的玉墜遞給她,“給我戴上吧。”

  她溫柔地為他戴好玉墜,突然從背後緊緊抱住他,將臉貼在他健碩的脊背:“不許騙我,如果被我看到你身上有其她女人的東西,我就把我這枚扔了。”

  他轉過身來,擁住她吻了吻她的小翹鼻:“真拿你沒辦法……”

  溫柔而又灼熱的吻順著她的鼻尖往下滑,“湄,好像你給我生的三個孩子都是我出征前夕懷上的……今晚會不會再給我懷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