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葉衫拒婚
作者:羅姽      更新:2021-01-14 20:39      字數:3759
  “父汗對母後可好了,母後是你們梁國南方女子,柔弱如水,說話都是輕輕柔柔的,從不責備下人。

  可是她無需怎麽嚴厲,也沒有誰敢欺負她,因為都知道父汗疼她。

  父汗待人冷峻嚴酷,唯獨在母後麵前從來都是柔聲細語的……”

  赫蘭薈躺在葉衡懷裏,葉衡靠在樹幹上,輕柔地撫摸著她披散的卷發。

  他們麵前是一條潺潺流淌的清澈溪水,銀色的月輝灑滿水麵,彌漫起一層乳白色的氤氳薄霧。

  夜寒霜重,葉衡脫下自己的外袍蓋在赫蘭薈身上。

  “你父王對你母妃好嗎?”赫蘭薈仰躺在葉衡膝蓋,碧藍的明眸折射著星光的千姿百態。

  “額……”葉衡將頭仰靠在樹幹上,剛勁修長的劍眉微微擰起,“我父王似乎不曾像你父汗那樣對我母妃。不過我母妃是一個……

  怎麽說呢,母妃和尋常女子不一樣,她每日都很忙,父王經常因為看不見她而生氣……”

  赫蘭薈笑起來了:“那你父王一定也很愛你母妃。要不然為何看不見她就會生氣?

  我父汗的偏妃經常回她自己的部落,一住就是大半年,我父汗從不派人去接她,好像有沒有她都不在意。”

  “對了,阿墨在你們那裏還好嗎?”葉衡道。

  “阿墨哥哥嗎?父汗收他做了養子,他武功可高了,要論近身搏擊,王庭最強的勇士都打不過他。

  但他騎射功夫很一般,父汗讓王庭著名的神射手教他騎射呢,所以這次沒有帶他出來。”

  葉衡歎息,多年來父親不準阿墨走出他住的小院,所以阿墨很少有機會騎馬射箭。

  多虧姝兒經常偷了武功秘籍給阿墨,還讓自己的侍衛和阿墨對練,這才練就了阿墨的近身搏擊功夫。

  赫蘭薈突然抬起身子:“咦,循哥兒呢?”

  葉衡笑道:“他早回去了,他從小身子不好,今日咱們騎馬射獵一整天,隻怕他吃不消。”

  “循哥兒身體不好麽?我哥哥小時候被撞了一下,到現在連馬都不能騎。醫官帕麗給哥哥用針灸治了好多年,也沒有太大成效。”

  “循哥兒是小時候落下的病根,每年冬季寒冷時都會發嗽疾。

  不過,父王傳了他一套以調養為主的內功心法,這些年練下來他身體還是有好轉的。

  要不,我回王府後到藏書閣幫你哥哥找一下,看有沒有適合你哥哥的內功。

  我們王府藏書閣的書可多了,我母妃是書癡,別看她那麽忙,每晚回府都要看一兩個時辰的書才入寢。”

  “真的?真的能幫我哥哥找到內功心法?”赫蘭薈欣喜地抬起身子,感激地望著葉衡。

  “我試試看,我把藏書閣第三層武學的書全部翻一遍。”

  “謝謝,你對我這麽好……”赫蘭薈感動得淚光點點,雙手搭在他的肩膀凝眸注視他。

  “以後還會更好,阿薈……何幸如之,今生得你為妻……”葉衡俯下身輕輕攬住她的小蠻腰,用自己的高鼻梁碰了碰阿薈的秀挺鼻梁。

  彼此氣息互相觸及的刹那,溫熱和甜美的感覺令他們像被火灼了似地同時一震,都感覺到一種無法言喻的強烈暈眩。

  兩人熱烈地吻到了一處,唇齒相合,難分難舍,親昵的聲音在深夜裏蕩漾開來……

  與此同時,循哥兒回到了自己的營帳,將銀狐皮剝了洗淨,拿給侍女問道:“你看這個能做什麽?”

  侍女接過那如冰似玉、柔滑細膩、厚密溫暖的狐皮,不住地撫摸著,享受那絨絨的滑膩觸感:“是二公子你自己要嗎?”

  “不,送給……一位姑娘……”循哥兒垂頭低聲說。

  侍女奇怪地看了少主人一眼:“那就做一件坎肩吧。”

  循哥兒問道:“你會做?”

  “嗯,二公子放心。”

  —————

  赫蘭薈傷愈後,奕六韓派了使者去見阿部稽,約好互相交換兒女的日子。

  到了約定日子的前一天,因為知道離別在即,赫蘭薈和葉衡一大早就雙雙騎馬出遊,直到傍晚才回營地。

  赫蘭薈剛走進營帳,一名侍女捧著一個錦盒上前:“赫蘭公主,這是二公子剛才送來的,說你明天就要返回王庭了,如今草原上已經入冬,拉塞幹王庭在更北方,希望你穿上這個禦寒,歸程平安。”

  赫蘭薈驚訝地接過錦盒,隻見一團如冰似玉、厚密柔滑的白狐毛,抖開來是一件做得極精美的小坎肩。

  她想起那個總是低頭用睫毛蔽住眼睛的少年。他不像葉衡那樣開朗,每次赫蘭薈不經意間看過去,循哥兒都會膽怯地躲開她的目光。

  赫蘭薈輕撫著滑膩的絨毛,輕輕歎息了一聲。

  —————

  燕末山的彈箏峽隘口,寒雲漠漠,朔風蕭蕭。

  穀口外狼旗招展,鐵騎如雲,最大的一展狼旗下,阿部稽在眾侍衛簇擁中勒馬而立,眯眼望著彈箏峽穀口。

  不久,穀口處鼓角齊鳴,嘭嘭嘭號炮山響,接著馳出兩行威風凜凜的鐵甲騎士,奔出穀口之後齊齊向兩邊分開。

  一匹高大神駿的黑馬從中間馳出,馬上騎士披著玄狐大氅,頭戴紫金王冠,渾身散發懾人心魄的王者之勢,正是北梁晉王奕六韓。

  奕六韓左右兩邊各跟著兩騎。

  一騎白馬上,是和奕六韓相貌身形極為酷似的世子葉衡。

  另一匹雄壯威武的青色寶馬上,正是明豔絕倫、灼如驕陽的赫蘭薈。

  “父汗!”一眼看到阿部稽,赫蘭薈拚命打馬風馳電掣地奔了過去,披風翻飛,發帶飄揚,連回頭和未婚夫葉衡道別都忘了。

  阿部稽對自己旁邊英姿勃發的少年道:“你父王來了,快去吧。”

  葉衫在馬上抱拳應了一聲:“這些日多謝可汗關照!來日有機會,希望還能跟可汗一同射獵,一醉方休!”

  阿部稽朗聲長笑:“好好!好孩子!”

  葉衫策馬朝穀口處疾衝時,正好跟赫蘭薈擦肩而過,一瞬間,猶如驚鴻照影,葉衫看見一張明麗絕倫的臉龐從麵前閃過。

  仿佛刹那間綻放的夢幻之花。

  那一瞬間的驚豔,確實讓葉衫心神震動,不過也隻是一瞬間,他便心如止水。

  策馬回到父親身邊,葉衫迅速滾下馬鞍,跪伏在塵埃:“參見父王!”

  奕六韓看見他馬背上綁著一隻巨大的金雕,脫口問道:“衫兒,那是……康多嗎?”

  “正是!父王好眼力!”葉衫站起身,滿麵驕傲,神采奕奕,聲音清朗,“這是草原上的神鳥,叫做康多,鷹鷲的一種。比雕體型更巨、飛得更高。父王請看。”

  葉衫解下那隻叫做“康多”的金色巨鳥給奕六韓和親兵們觀看。

  隻見這形似大雕的猛禽,雙翅巨大,堅硬如鐵,即使是死了,依舊不曾垂下,依然像生時那樣展開。

  毛羽的顏色帶著鍍金般的光輝,其喙如巨鉤,一支長長的狼牙箭穿透了這支異禽的雙目。

  奕六韓一眼看見那箭杆,耀出滿目驚喜:“是衫兒射中的?”

  “嗯!”少年明亮的雙眸熠熠閃光,竟透出一種異樣的霸氣和崢嶸。

  “奕六韓,你的三兒子騎射可比你當年強多了!”阿部稽的聲音遙遙傳來,透著發自內心的欣賞,“比本汗當年也不遑多讓!”

  奕六韓抬起頭朝最好的兄弟哈哈地笑著:“可汗是不是遺憾自己的小女兒太小,不然就能把我的三兒子也招為女婿了?”

  阿部稽也哈哈大笑:“我樂意給你小女兒,隻不知三公子願不願意等她長大!”

  葉衫忙拱手朝父親道:“父王,婚姻之事,合兩姓之好,既然大哥已經與可汗聯姻,兒子倒不必了。將來兒子願為父王聯姻其它勢力!”

  奕六韓眸光一亮,不住點頭,用力拍了拍三兒子的肩,回頭對親兵們大喝道:“來人,把禦賜的描金龍紋箭壺拿來,本王要賞給三公子!此次射獵,唯有三公子當得起這隻箭壺!”

  葉衫大驚,忙抱拳道:“父王,禦賜之物還是應該給大哥!”

  葉衡笑道:“你就別謙虛了,父王一早就說過那是射獵的彩頭,你的騎射一向比我們都強,何況還射中這樣一頭傳聞中的神鳥。”

  說著葉衡跳下馬背,接過親兵拿來的箭壺,親自捧到葉衫麵前遞給他。

  葉衫歡天喜地地接過箭壺,朝奕六韓拱拱手:“多謝父王!”又朝葉衡拱拱手:“多謝大哥!”

  葉衡攬住三弟的肩膀,用力摟了摟,喜不自勝地大笑道:“謝什麽!這是你該得的!”

  又在葉衫耳畔喜滋滋地悄聲道:“衫兒,大哥這次得了一個比禦賜箭壺珍貴千倍的寶貝!”

  葉衫起先一愣,隨即明白過來,一拳打在大哥肩膀:“大哥抱得美人歸!真是羨煞小弟!”

  “那你為何拒婚?我看可汗相當喜愛你,剛才可汗本來要把小女兒許配給你。阿薈那般姿容絕世,她妹妹想必亦是絕代佳人。聽說可賀敦原是我們梁國陵州一帶著名美人,她生的大女兒都如此美,小女兒隻怕更青出於藍……”

  “那女孩才五六歲,我可等不了十年!”葉衫打著哈哈。

  葉衡大笑,一拳打回去:“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個小皮猴,肯定是有心上人了,從實招來,是哪家的姑娘?”

  葉衫左躲右閃,連連告饒:“大哥饒命,若真有心上人,豈敢隱瞞大哥!”

  人群外,循哥兒看著大哥和三弟親密無間地打鬧說笑,默默地策馬離去。

  回到營帳,掀開帳門,他的目光首先落到桌案上放著的那個錦盒,心中一陣劇烈疼痛。

  今天早上,赫蘭公主離開之前,讓人把他送她的銀狐坎肩退回來了。

  自從赫蘭公主傷愈,葉衡每次和她騎馬出遊,都要叫上循哥兒。

  盡管知道大哥和她才是愛侶,自己是個多餘的人。

  可循哥兒還是很開心能夠看見她,聽到她天籟般的聲音,聞到她近在咫尺的體香。

  可是前天,大哥和赫蘭薈出遊不再邀請他。

  他一整天失魂落魄,倚在帳門外的旗杆上遙望。

  後來侍女悄悄告訴他:“二公子,今個兒我聽清枝說,你總跟著世子他們,世子爺不高興了,覺得你覬覦他的待嫁婦(未婚妻)。”

  循哥兒心頭一股惱恨騰起:是你主動邀請我和你們出遊,我連阿薈的手都不敢碰。怎麽就覬覦你的待嫁婦了?

  循哥兒扯過那件被退回來的坎肩,抓起一把剪刀咬牙切齒地亂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