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提親
作者:羅姽      更新:2021-01-14 20:39      字數:2496
  奕六韓派親兵給阿部稽送了信,說找到了赫蘭薈。

  赫蘭公主受了重傷,不宜顛簸,奕六韓準備帶她回自己的野雁圍牧場養傷,等養好了傷再送她回去。

  反正葉衫在阿部稽手裏,阿部稽便同意了奕六韓的安排,兩人約好等赫蘭薈傷愈再交換各自的兒女。

  赫蘭薈醒來時發現自己身處陌生的營帳,身下是厚軟光滑的雪貂褥,錯金博山爐裏升騰著嫋嫋熏香。

  室內陳設奢華富麗,和赫蘭薈在王庭的公主帳可相媲美,隻是各種器物用具的風格明顯和王庭的不同。

  這是哪裏?

  他呢?

  她想起那個從草坡上衝下來救自己、後來又把幹糧嚼爛喂哺自己的少年。

  背部的傷口依然劇痛,她逐漸回憶起暈倒之前,自己和晉王的公子打起來,是他回來救了自己,還給自己喂了藥。

  他到底是什麽人,我這是在哪裏?

  赫蘭薈掙紮著想要下地,這時屏風後轉出來一個侍女,纖腰綠鬢,容顏俏麗,輕輕摁住赫蘭薈的肩:“公主快躺下。”

  赫蘭薈打量侍女一眼,見她頭戴珠翠,身穿錦繡,是梁國貴族打扮,不動聲色地冷冷問道:“這是哪裏,你是何人?”

  侍女掩唇一笑:“我是清枝,世子的貼身大丫鬟。”

  “世子?”赫蘭薈英氣的秀眉微微一蹙,“晉王的世子嗎?”

  “對啊,是世子救了你,公主不知道麽?”清枝俏生生地笑了。

  “什麽?你是說……救我的那個少年,是晉王的世子?”赫蘭薈震驚不已,心中如有巨浪層層翻湧。

  她原本還以為他是哪個邊境小部落的首領,她還以為可以下嫁給他,順便拉攏他們部落來歸附野利部。

  赫蘭薈靠在床頭,擁被而坐,輕輕咬著嬌唇,心潮起伏。

  他是晉王的世子,這些年給父汗製造無數麻煩,迫使我們稱臣納貢的晉王的世子……

  心中正千回百轉之際,剛才那侍女輕輕驚呼一聲:“世子!”

  赫蘭薈抬起頭來,整個人定住了。

  守衛為葉衡打起帳簾,葉衡微一低頭邁步進來。

  門簾外是深秋陰霾的天色,葉衡一襲杏黃錦袍仿佛一抹溫暖的陽光照進來。

  高廣的額頭上勒著一條繡著雲雷紋的緞帶抹額,中間鑲嵌一塊虎眼藍寶石,映襯著他的劍眉星目,當真是豐神俊朗,英姿非凡。

  看見這樣俊美奪目的翩翩少年郎,赫蘭薈心中又喜又悲,又愛又怨,萬般情緒堵在胸口,竟一時分辨不清是什麽感覺,隻得扭過頭去不看他。

  葉衡見狀,心中漫開無盡苦澀,知道她肯定已經得知自己身份。

  拾了張錦墩在赫蘭薈床畔坐下,正要關懷地問幾句,清枝端了放藥碗的托盤過來,葉衡忙接過藥碗:“我來吧……”

  葉衡端著藥碗俯身靠近她,舀起一勺藥一邊仔細吹著,一邊柔聲說道:“公主,吃藥了……”

  赫蘭薈扭頭朝裏,看也不看他,冷冷道:“不要你喂我,你放下。”

  葉衡隻得把碗還給清枝,讓清枝伺候赫蘭薈吃藥。自己輕手輕腳打開點心盒,拿了一塊胡桃酥在旁邊侯著。

  等赫蘭薈把一碗藥全部喝盡、皺著可愛的小鼻子苦著一張俏臉,葉衡連忙將胡桃酥殷勤地遞到赫蘭薈嘴邊:“吃一口點心就不苦了。”

  赫蘭薈扭過頭,波浪般的卷發幾乎甩到葉衡臉上,冷聲道:“不用,我不怕苦!”

  葉衡接連遭遇她的冷臉,心中淒苦至極,想起在岩洞裏,他嘴對嘴地喂她吃幹糧,那樣溫馨甜蜜,仿佛是一場鏡花水月般的幻夢。

  難道因為父輩的恩怨和兩國的關係,他第一次愛上一個人,就要這樣以失敗告終嗎?

  正滿心悲苦地想著,帳簾撩起來,一個衛兵道:“世子,王爺召見!”

  葉衡站起身:“好,我這就去!”眸含深情地凝視赫蘭薈,“你好好養息,我過會兒再來看你。”

  “你別再來了!我是你們的人質,不敢有勞世子關懷!”赫蘭薈冷冷說道。

  葉衡身子一顫,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赫蘭薈看見他那挺拔的背影似乎被悲傷壓得有些佝僂,不由心痛得幾乎窒息。

  淚水一下子在她美麗的灰藍眼睛裏氤氳開來。

  ————

  奕六韓坐在大帳中一幅巨大的地圖前,兩邊是寒光凜凜的兵器架。

  身穿一襲暗紋圓領武袍,那身經百戰、淵停嶽峙的氣度,哪怕隻是一個背影,都令人望而生畏,見之凜然。

  “參見父王!”葉衡行了跪拜之禮。

  “起來吧,衡兒。”深沉渾厚的聲音裏沉澱著歲月的滄桑,仿佛有回音震顫在空氣裏。

  奕六韓拿起帥案上的藤木杆,指著地圖上的一處:“迭次部大軍目前駐紮在烏沙海。赫蘭薈帶兵繞到他們後方,本來是為了牽製烏沙海的迭次部軍隊,讓他們回救。

  沒想到被含真可汗料到了,反而被打得丟盔棄甲,隻剩幾十騎。

  現在,我已經派使者去見含真可汗,如果能說服含真可汗退兵,那是最好不過。

  如果不能,我派你帶兵去幫野利部打退迭次部的大軍,赫蘭薈必然感激你,屆時我再向阿部稽可汗提親,讓你和赫蘭薈成親。”

  葉衡震驚地看著父王,一時間說不出一個字,巨大的驚喜在少年的眸子裏綻放,雙眸灼灼閃耀,半晌,才帶著哽咽跪倒在地:“多謝父王成全!兒子……兒子無以為報!”

  “謝我作甚……”奕六韓雙目仍望著地圖,深遠滄桑的目光卻仿佛穿過地圖看到了無盡的時空深處。

  在他的眸子裏有無邊無際的綠草鋪展開來,一對男女策馬並肩奔馳在連天草浪間,互相追逐,風一般地馳騁,在起伏的碧色草浪間劃過兩條長長的線,直向天盡頭馳去……

  許久,他才回過頭,發現兒子還跪伏在地,保持著磕頭狀,不由愕然道:“衡兒怎麽還跪著?”

  “父王沒有讓兒子起來啊。”葉衡的聲音裏仍帶著掩飾不住的強烈喜悅。

  “傻孩子,快起來,把這件喜事告訴阿薈吧,她一定會高興的,對你的態度肯定會好起來。”奕六韓眼裏溢滿無盡的慈愛。

  葉衡猶豫道:“還是等確定了再告訴她吧,萬一有什麽意外,豈不讓她空歡喜一場……”

  奕六韓笑出聲來:“你這孩子性格可是一點都不像我,父王都已經跟你保證了,還會有何意外?你是怕阿薈的父親不答允?父王願意出兵幫他打迭次部,阿部稽豈會舍不得女兒?”

  葉衡仍是遲疑:“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母妃她會允準麽……”

  奕六韓一擺手:“此事我說了算,你母妃允不允都不相幹。”

  葉衡眼底泛起一絲愁緒:在梁國,兒女的婚姻大事,都是父母雙方共商。世家門閥就更是如此,門閥大族的正妻,在內事上有一半的決策權,何況母妃一向強勢。

  父王這話說得太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