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君長入夢，歸晚更生疑。

  不及紅簷燕，雙棲綠草時。

  一隻塗著蔻丹的手搭在白永川的肩上，吐氣如蘭，柔聲媚語道：“本公主希望和你做一個交易。”

  白永川側過那張美若冠玉的臉，醇和清雅地笑道：“白某隻是區區一介商賈，生死全都握在公主手裏，公主要白某做什麽直接說就行了！何必自己屈尊求白某！”

  慕煙聞言發出一串銀鈴般的脆笑，明媚的鳳眼裏盡是讚歎之意：“本公主喜歡你這個爽利的性格！”

  白永川沉默不語，白皙的麵龐卻悄然爬上一絲紅暈。

  慕煙此刻麵似桃花，妖嬈明豔更甚曼珠沙華。

  她挑逗地笑道：“那你看本公主的姿容適合做你的妻子嗎？”

  白永川微抬眼睫，目露詫異，隨後又歸於沉靜。

  蘭陵公主聲名狼藉，他在大梁也有所耳聞，可是她畢竟是唯一的長公主，還是當朝天子的親姑姑.....

  慕煙看他半晌不語，嫋嫋而起，烏黑秀發如濃密的海藻在翹臀後迤邐垂落，襯托著雪白的肌膚，散發出撩人的豔光。

  “本公主是要和你做個假夫妻，目的嘛，是給本公主的孩子找個父親！”提到孩子，慕煙慈祥柔和地凝視自己的小腹，那裏孕育著一個小生命。

  “而且你娶了我，就是大梁的駙馬都尉，再也不會因操持賤業受達官顯貴的蔑視。”慕煙一挑柳眉，含笑說道。

  白永川此刻心如止水，臉上沒有一絲波動。

  他如果娶了慕煙，就意味著他要放棄南唐的家主之位以及南唐的生意，更重要的是精米隻有南唐出產，放棄了南唐的話，他的米行將難以為繼。

  屆時他隻能接手白氏的其它生意，但白氏以糧米生意為主，其它生意都是小本經營。

  “本公主的宅邸可是靠近安國晉王府邸，隨時都可以看見對麵的人。”慕煙早就知道白永川對蘇葭湄的愛慕。

  白永川聞言心中一動：對麵府邸裏的佳人……

  眼前浮現那精致秀美的眉眼，頷首抿唇俱是如雪般光華迷離的豔色，一顰一笑皆是傾國傾城的絕世風采。

  冰雪聰明，蕙質蘭心，智計百出，雄才大略，更是少有的女中諸葛。

  有佳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若狂。

  傳說中周幽王可以為了褒姒烽火戲諸侯，那麽我白永川為何不可以為佳人犧牲自己呢？

  清澈的目光漸漸堅定，聽得白永川一句溫柔的“好”，兩下目光相接，慕煙和白永川俱知兩人之間的互相利用。

  慕煙回府後就給順天太後寫信，請求賜婚於她和白永川。

  當時衛氏在北疆的生意競爭中慘敗，葉太後為了給衛珩報仇，當然得狠狠欺負白永川一頓才算數。

  白永川當了駙馬都尉，就得斷絕和南唐的一切，包括白氏家主之位，以及白氏米行的精米產地。

  蘭陵公主慕煙又是個以養男寵聲名狼藉的公主，以上種種加起來，葉太後巴不得促成這樁婚姻。

  於是她威逼利誘勸服了小皇帝後，就下詔賜蘭陵公主與富商白永川大婚。

  此詔一出天下震驚：驚的是蘭陵公主一個蕩婦加上被晉王辭婚的棄婦，竟然還有人娶她。

  並且娶她的還是一個商人，大梁立國百年，沒有一個公主嫁給商人這種末業之人的。

  為此天下人對這樁婚姻又嘲又笑，嘲的是慕煙不知羞恥，笑的是白永川糊塗，娶了蘭陵公主，白白放棄了自己的家業。

  大婚那天，白永川和慕煙邀請了很多人。不出所料，除了白永川的至交好友，白氏族人一個都沒來，同樣的，慕煙那裏，宗室也沒有派一個人來。

  不過這些都不是主要的，因為他們還邀請了兩個最重要的客人——奕六韓和蘇葭湄。

  結果白永川和他的好友酒過三旬，吃的醉眼惺忪之際，兩人還是沒有出現。

  白永川麵上苦笑，心裏卻在流血：王妃，你是怨我娶妻，所以不過來嗎？可你知不知道，我娶蘭陵公主，固然為了權位，但亦是因為，住在你對街，可以經常看見你……

  迷迷糊糊間，他被人扶到了婚房，踉蹌地步入堆滿紅綢的臥室。

  一對龍鳳大紅燭燃燒著，燭油凝結累累如珊瑚。

  沉香木雕花睡榻上，慕煙睡了過去，發出細勻的呼吸，臉上仍帶淚珠，顯然是剛剛哭過。

  但見她把自己蜷縮起來，緊緊抱住自己，吐露淒迷的夢囈：“葉三郎，你原諒我，我是為了我們的孩子著想。”

  白永川凝視了一會，疲憊地坐倒在椅子裏。他早就料到慕煙肚子裏的孩子是安國晉王的，隻是礙於麵子，不好意思指出。

  白永川坐了一會，正準備轉身離去之時，慕煙從背後抱住了他，嚶嚶哭泣道：“永川，對不起，我真沒想到你娶了我會付出那樣的代價，但請你今夜別走好嗎？”

  他白皙的臉上盡是痛苦的神色，內心劇烈起伏著，仿佛在天人交戰一般。

  慕煙赤足踩在地毯上，十個腳趾塗成了紅色，像寶石一樣閃爍。但在白永川眼裏，赤足的慕煙卻是如此可憐，如此無助。

  許久，他神色疲憊地回了一句：“你放心，我會把戲演足的。”

  當晚白永川和慕煙在婚房裏分榻而眠，兩個俱是久久難以入睡。

  很快慕煙十月臨盆即將生產了，屋內是慕煙聲嘶力竭的哀嚎，屋外，丫鬟端出了一盆盆血水。

  那樣濃稠的顏色，宛若烈焰灼痛了白永川的眼，一瞬間他感覺在天上地下走了一圈。

  禦醫的一番話又給他澆了一盆冷水。

  陳硯秋（給修魚保胎的那位大夫）對白永川說：“公主之前就小產過，氣血虧損，現在孩子又逆生，恐怕會母子不保，即使有幸保住了，公主的胞宮也會大大受損，今後最好不要再有身孕，否則會有極大危險。”

  很快產婆抱著一具繈褓出來，裏麵是個粉嫩的小女嬰，小鼻子小嘴巴簡直和慕煙小時候一模一樣。

  隻不過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那雙比明珠還要璀璨、比寒星還要閃耀的眼睛驚豔了所有人。

  晉王也有這麽一雙明亮的眼睛，她真是晉王親生的。

  白永川抱著嬰兒進屋，產房裏有著厚重的血腥氣，慕煙緊緊裹在厚褥下，汗水濡濕了鬢發，明豔的小臉此刻無比蒼白。

  白永川把嬰兒悄悄放在她旁邊，慕煙驚醒了，她扭頭充滿母愛地看著她的孩子，長睫忽閃猶如蝴蝶，而小嬰兒也吧唧著嘴，好奇地看著母親。

  那場景如此美好，白永川不忍心告訴慕煙她再也不能生育的事實。

  小女嬰取名叫慕如歌，慕是隨皇姓，小皇帝要求的，如歌是希望她以後人生精彩如歌。

  三個月後，白永川在給如歌換尿布的時候，慕煙抱住了他，白永川扭過俊臉，發現她眼裏情欲灼灼，兩頰紅似薔薇欲燃。

  白永川大為心動，吻住她的香唇細品，將她緩緩壓倒在錦茵間，慕煙緊緊環住他的腰，想讓他進入。

  可是白永川卻停了，慕煙鼓勵他說：“你放心，本公主今生就找你一個人侍寢！”

  白永川遲疑了一會，就把陳硯秋的那番話講給慕煙聽：“煙兒，大夫說你如果再生育會有危險，我們最好不要……”

  慕煙囁嚅著唇，顫顫巍巍地轉過身背對著他。

  她長發如明晃晃的水波流動，白永川知道這是她在哭泣，於是在背後抱住了她，不住安慰著她。

  她溫順地轉過頭，埋進他的衣襟，細嗅上麵的幽蘭香氣，那一夜兩人相擁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