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章 兄弟再會(3)
作者:羅姽      更新:2021-01-14 20:39      字數:2525
  帳外忽然傳來一聲清越悠長的馬嘶聲。

  原來是拴在馬樁上的流星?見了舊主,喜悅地長嘶,奮起馬蹄就欲往前奔,卻被係在馬樁上的韁繩扯住,整個身體因此高昂而起,鬃毛飛揚。

  阿部稽湧起一陣感動,上前一把將流星?的腦袋摟進懷裏,臉埋進馬鬃裏。

  流星?親昵地不住蹭著阿部稽,打著歡快的響鼻。

  奕六韓聽見帳外“可汗駕到”的宣唱就強撐起虛弱的身子,下床來等著和阿部稽見麵。

  站了好久也沒見他進來,他身體本就還沒恢複,實在站不住了,靠在帳中一根立柱上大口地喘著氣。

  慕煙看得心痛,坐起來大罵:“他半天不進來是什麽意思?若非你出兵幫他,他丟了拉塞幹草原,連妻子都被人擄去,如今都還在摩提氏那裏搖尾乞憐呢!”

  “瘟神,你給我閉嘴好不好!”奕六韓麵朝慕煙有氣無力地嗬斥,眼角餘光卻瞥見一抹耀眼的金色照進幽暗的大帳。

  他轉過頭去,看見最好的兄弟大步邁入,有一瞬間他差點認不出他來。

  阿部稽穿著金色的斜肩緊身窄衣,衣襟從右往左斜掩,袒露出整個左肩以及左胸,堅實的胸肌和臂肌上各有一道猙獰深長的刀疤。

  他頭頂的頭發剃光了,剩餘的長發編成無數細小的麻花辮,辮子上結著彩色琉璃珠,耳垂下兩枚巨大的金耳環,更顯得氣勢奪人,英武不凡。

  奕六韓虛弱地背靠著立柱,朝最好的兄弟露出一個溫厚而寧靜的微笑,眼裏隱隱有淚光閃爍。

  阿部稽見他虛弱得直不起身,緊趕兩步上前,握住他的雙臂,眼中含淚:“湘兒都跟我說了!你快躺下!”

  說罷用身體支撐著他,扶他回到床榻重新躺下,抬眼時看見了躺在另一張床榻的慕煙。

  慕煙見他們兄弟感情這樣好,反倒覺得自己杵在這裏像個第三者。

  頓感無地自容,用被子蒙上臉麵朝氈房內壁睡了。

  阿部稽的目光蜻蜓點水般隻朝慕煙那裏略微掃了一下,就又回到奕六韓臉上,見他臉色幹黃憔悴,問道:“怎會走進塔什克烏沙漠裏了,那是有名的死亡沙漠!”

  “還不是為了救那個瘟神!”奕六韓手指慕煙,將這次打月氏國的前後始末,慢慢地跟阿部稽講了。

  阿部稽起身給他倒了一盅水遞過去,灰眸裏凝著堅定:“你在這裏養息,我帶兵去幫你打月氏國西庭,我麾下現在有兩千駱駝兵。”

  奕六韓眼底幽光一閃,心想,讓給你打,打下來不就成了你們野利部的了?我要讓月氏國成為大梁屬國!

  作勢踹了兄弟一腳:“我有這麽孬嗎,還需要養息?要打一起去打!咱哥倆自從白沙峪之後就沒並肩作戰過!”

  阿部稽無奈地瞪他一眼:“你明天能起來跟我練武就可以去打西庭!”

  奕六韓眼裏閃爍著不服輸的光芒:“行,你明天就等著!”

  阿部稽大笑,用力拍拍他的肩。

  奕六韓和他又聊了分別這一年發生的事,阿部稽不願多談敗退之事,他深邃的眼底沉澱著男人經曆失敗與恥辱之後的那種堅強與隱忍,以及重新崛起、報仇雪恨的血性。

  然而,這些東西就算是對最好的兄弟都是不願訴說的。

  奕六韓當然也懂得,阿部稽從小敏感,自尊心極強,他根本不敢安慰他,便將話題引到了修魚。

  阿部稽神色蒙上一層淡淡的哀傷。

  奕六韓沒說那孩子是被葉振倫殺死的,隻說修魚突發心疾早產,孩子也沒保住。

  阿部稽深深歎了一口氣,片刻後,他突然想起什麽問道:“我走之前讓修魚照顧勒內的兒子,你知道那孩子的下落嗎?”

  奕六韓一怔:“阿墨嗎?你沒見到他?我年前離開定遠去宜湟之前,交待小湄把阿墨送到碩槐軍中,等碩槐軍開赴稽然山時就把那孩子帶給你。”

  “沒有,碩槐軍前來會師時,沒把孩子帶來。”

  奕六韓的臉色沉了下來,胸脯激烈起伏,嘴唇緊緊抿成鋼鐵般的線條。

  蘇葭湄,你又違背我的命令!我在你那裏一點權威都沒有嗎!

  ——————

  六個多月前,寧州首府定遠。

  碩槐鎮守軍剛到定遠城外會師,準備開赴稽然山。

  奕六韓臨走前有命令留給薑希聖,薑希聖便到行台府衙求見晉王妃。

  蘇葭湄親自到大堂見他,薑希聖將來意一說,蘇葭湄無奈地笑道:“那孩子又病了,隻怕受不得風雪中的長途顛簸。”

  薑希聖雖奉了奕六韓之命要帶走那孩子,但晉王妃的權勢他很清楚,哪敢違逆,隻得離去。

  蘇葭湄回到後院,隻見衡兒帶著衫兒正在院子裏放爆竹,霏霏一身勁裝笑著走來,聲音爽朗地大喊:“不許玩了,該練武了!”

  兩個孩子都嘟起了小嘴:“又要練武了!”

  霏霏上前給兩個孩子頭上一人一下:“別想躲懶啊!”

  蘇葭湄臉上舒開了溫然而又靜美的笑容,站在一旁看著。

  霏霏注意到她,微笑著施了一禮。

  蘇葭湄也朝她點頭微笑,問道:“循兒怎麽不跟著練武?”

  霏霏朝西廂看了一眼:“大概身體不舒服吧。”

  蘇葭湄沒說什麽,微笑著看了一會霏霏教兩個孩子練武,才慢慢穿過廊道往裏走。

  西廂廊下,晴皎見她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門內,撇撇嘴對身後奶娘道:“都是她讓那個阿墨進院來玩,才把風寒過給了循兒。王爺說過不許那孩子進咱們院玩,她膽子可真大,根本不把王爺的話當回事!”

  “好了!晴皎!”淺淺穿著緊身的紅黃條紋舞裙妖矯地從內室走出來,“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再提這事了。說起來還是循兒自己身子弱,衡兒和衫兒也跟阿墨一起玩,怎麽就好好的?”

  淺淺說著往外走:“你好好照顧循兒,我練舞去了。”

  內室傳來循兒的咳嗽聲,蘇淺吟恍若未聞,舞裙翩翩,猶如驚鴻照影般沿著廊道飄遠。

  又過了一個多月,清明前夕,武弘蘇氏來人通知蘇葭湄,武弘將舉行大型祭祖典禮。

  蘇葭湄把蘇淺吟叫到自己房裏,將此事告知她,並問道:“你去嗎?”

  蘇淺吟正練舞被叫了過來,倚靠在門扇邊,香汗淋漓,嬌喘微微,飽滿的酥胸在輕薄緊身的舞衣下起伏著,不答她,反問:“你去嗎?”

  陣陣鳥語花香從庭院拂來,正是風暖鶯嬌,桃濃李豔的季節,小湄手托香腮望著屋外的春光:“我想去,但又擔心這裏的一大家子。”

  “這裏有霏霏,又有柳書盈,有啥可擔心的。”淺淺語氣輕鬆,“再說武弘離定遠不過四百多裏,騎馬來回十天夠了。”

  “騎馬嗎?”

  “二妹要乘車去?我可是騎馬哦,乘車太慢。”蘇淺吟一挑黑羽般濃麗纖長的秀眉。

  蘇葭湄眸中浮起好勝的光,櫻唇一抿,直視蘇淺吟:“誰說我乘車,我也騎馬。”

  淺淺笑了,眸光璀璨有若萬千繁星倒映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