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滅龍虎寨(2)
作者:
羅姽 更新:2021-01-14 20:38 字數:4698
盡管外麵是炎炎夏日,寨內卻十分涼爽,沿牆擺放著鎏金青銅冰鑒,鑒中盛著一塊塊雕成各種精美形狀的冰塊。
長孫雍束發高冠,一身風雷紋的箭袖青袍,鎮定自若地搖著一把武鬆打虎圖樣的紙扇。
上方兩座鑲螺鈿牡丹紋描金食案,早已預備好了美酒佳肴。
奕六韓裝作看不見,對長孫雍一抱拳:“世伯安好!”
長孫雍坦然受禮,請奕六韓入座,
武士開始揮戟表演《無衣》。
奕六韓不動聲色地喝著美酒,眼觀舞蹈。
長孫雍調轉身子,靠近奕六韓說:“世侄,此次你立下不世之功,不知你這次回去將會如何稟報葉二將軍的死訊。”
奕六韓不立即回話,長孫雍心領神會,叫人搬上來十個箱子,打開是一錠錠整齊的銀兩。
長孫雍說道:“世侄,這是十萬兩銀子,給衡王孫的周歲禮。”
奕六韓踱下堂,負手悠閑踱步,一箱箱欣賞,餘光卻不斷往外瞥。終於,副將徐淩的身影出現在門外白熾的日光裏。
奕六韓笑道:“世伯,這點怕是不夠啊,十萬兩太少了,一百萬兩才夠。”
長孫雍頓時變臉:“葉三郎,你不要欺人太甚!”
長孫龍拍案而起,四周無數穿青衣的兵丁湧入,一片刀光劍戟森然晃動。
奕六韓氣定神閑:“你這是要殺一方的封疆大吏,可以判淩遲。”
長孫雍冷冷道:“哼,這是你逼我的,隻要你答應我,我就可以放你走。”
奕六韓一挑眉:“你也不看看外麵,你的龍虎寨早就破了。”
這時外麵隱隱傳來震天喊殺聲和金戈鐵馬之聲。
原來,早已被奕六韓策反的韓延,放下了鐵索讓城外官兵進寨。
於此同時,奕六韓的五百親兵也湧了進來,揮舞著刀劍狂劈亂砍,血肉橫飛,慘叫連連,剛才衝進來的龍虎寨士兵一個個倒下。
長孫龍一把拿起樸刀,大吼:“媽的,和他們拚了!”
刀光如電,向奕六韓劈來,奕六韓舉起龍鱗刀一格,鐺地一聲火花飛濺,長孫龍隻覺虎口被震得劇痛。
奕六韓纏著他的刀身迅速下滑,往他握刀的左手削去。
長孫龍為了保住手指頭不得不回撤,他的胸口露出了破綻。
這時,奕六韓背後有人偷襲,奕六韓反手就是一刀,先將背後襲來的刀鋒蕩開,回身一掌劈在偷襲者脖頸,那人慘叫一聲脖子哢嚓斷掉。
長孫龍趁機舉刀狂吼著砍來,奕六韓一記飛腿踹在長孫龍腰側,長孫龍痛得渾身一抖,大刀砍歪了。
奕六韓隨即縱身飛起,又是一腳踢在長孫龍頸側,將他踢飛出去,頓時砸翻一片龍虎寨士兵。
長孫龍噴出一口鮮血昏了過去。
奕六韓滿麵帶血猶如殺神,左劈右砍,刀光縱橫,吼聲如雷。
親兵們知他驍勇絕倫,也在各自為戰。
副將徐淩在大廳中的另一個戰團,手中長槍剛刺入一名敵人身體,另一名敵人從旁邊偷襲。孰料徐淩槍影一閃,快如鬼魅般的槍尖便紮進了偷襲者的咽喉,鮮血尚未噴出,槍尖便如毒舌吐芯,又穿透了另一個敵人胸口。
瞬息之間連斃三敵,抬腿踢飛一敵砍來的戰刀,轉身橫掃,又連斃兩敵。空中頓時血雨飛濺,周圍刀槍林立,竟是無人能近得他身。
大廳中的龍虎寨士兵紛紛慘叫著倒下,廳門被官兵堵住,其餘都恐懼地往後退。
長孫虎使槍護在義父跟前,手中銀槍舞得密不透風。
奕六韓攔腰砍死一個敵人,一拳砸死一個敵人,縱身躍起連劈兩人,很快殺到長孫虎跟前,龍鱗刀攜帶烈烈勁風,將長孫虎的槍影劈得支離破碎。
長孫虎綽槍反擊,虎口被震得又痛又麻,險些握不住槍。
奕六韓乘勢往他下三路掃去,長孫虎左腿劃了一個大口子。
他氣喘籲籲,舞槍再次出擊,直挑奕六韓喉嚨,奕六韓身子一虛,偏離原來位置,揮刀斜刺入長孫虎的胸口。
長孫虎噴出一口鮮血,血色布滿雙眼,往後趔趄倒退,指著奕六韓:“就是你……你幫穆圖……屠了我們村,殺了我爹娘……”
“你為何要殺掠邊境客商、擄去百姓!”奕六韓厲喝,縱身飛起一腳將他踹出去,脊背撞到大廳牆上,一口鮮血狂噴而出,霎時氣絕。
長孫雍往後退,退到一根柱子前麵,奕六韓把他摔摜到地上,手上一用力,長孫雍發出殺豬一般的慘叫,手臂脫臼。
一張紙拍到長孫雍臉上,上麵寫滿了長孫雍的累累罪行。
奕六韓聲如鐵石,一字一句說道:“你假冒我筆跡,向我父親索取軍餉。
二,借破虜將軍(葉青鳥)名號,強買土地,強娶良家婦女。
三,設立龍虎寨和當地官府狼狽為奸,抓捕從草原回來的百姓,讓他們做苦力,如果有不從的就餓死。
四,長孫虎冒充盜賊截殺客商,甚至連波斯商人都不免。
五,梁律,不是王爺皇親一輩的不能用描金器具,違者斬立決。
六,長孫樸殺害破虜將軍(葉青鳥)。”
長孫雍看向奕六韓的眼神幾乎滴血,嘶聲厲吼:“阿樸是被陷害的,是你害他的,你害死了親哥哥,你這頭胡人養大的惡狼!”
奕六韓二話不說,抓起他的發髻,一刀剁下去,血濺三尺,一顆頭顱咕嚕嚕地滾到地上。
奕六韓命令副將:“徐淩,把長孫龍給我綁住,以後送到晉王麵前對質。”
“是!”徐淩一抱拳,提起長孫龍就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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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傍晚,晚霞布滿了西邊天空,絢麗迷人的霞光變幻不定,仿佛有人在雲層後麵點燃了一把火。
遠山雄渾,雲海翻湧,一輪紅日慢慢墜入山那邊,給群山的輪廓鍍上了一層金邊。
蘇淺吟勒馬立在安興城外遙望,每次他出去打仗,她都會到營門外等候。
雖然知道他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是當之無愧的戰神,卻還是為他擔心。
這次,有所不同的是,等待他得勝歸來的,除了她,還有一對母子。
霏霏把兒子葉衫綁在身前,也騎在一匹馬上眺望。
蘇淺吟不時地瞥她一眼,每次她看她,霏霏都轉頭對她一笑。
蘇淺吟有些慚愧地低頭,心想:她似乎並不恨我。她知不知道,是我要奕六韓殺她的表哥?
“葉三將軍回來了!”立馬在她們身後幾丈地的親衛們喊道。
蘇淺吟激動地在馬上立起身子,先是看見一隊斥候從天邊馳來,塵土飛揚,蹄聲如雨。
斥候飛馬來稟報了大勝的消息,蘇淺吟、薛霏霏和士兵們都歡聲雷動。
小衫兒被吵醒了,在母親懷裏哇哇地哭起來。
奕六韓的大軍直到夜幕初降才回營,奕六韓遠遠看見淺淺,就策馬直朝她飛馳而去。
兩人下馬擁抱良久,奕六韓才發現霏霏和兒子,走過去將霏霏和她懷裏的兒子也一起摟進懷裏。
由於要舉辦慶功大宴,奕六韓讓親兵把女人和孩子,先送回安興城內的臨時行轅。
臨時的行轅安置在安興城的縣衙,縣令因與長孫雍勾結,已經被奕六韓逮捕下獄,縣令的府邸被沒收,正好用來安置奕六韓的家眷。
帶著微醺的醉意回到內院,奕六韓在院門口就聽到衫兒的啼哭聲。
他先到霏霏的臥室,一踏進去就看見霏霏正撩開了衣服,給兒子喂奶。
頓時瞪大了眼,咽了口唾沫,一股熾火從小腹竄起。
他記得以前霏霏的胸,隻比小湄大一點,如今居然如此豐滿,快跟淺淺一樣大了。
霏霏見他盯著自己的胸,臉刷地紅了,忙轉過身去,隻見她高髻下玉白的脖頸亦染了緋紅一片。
這嬌羞的模樣,越加讓奕六韓玉火沸騰,卻強壓了下去,走過去問道:“怎麽自己給衫兒喂奶,奶娘呢?”
霏霏仍是羞得不敢抬頭,遮遮掩掩地側過身子:“她的夫君不是戰死在交漳城外了麽?聽說悲傷的女人奶水有毒,就不敢讓她給衫兒喂奶了。”
“你的奶水夠麽?”他好奇地看著兒子趴在霏霏胸口,閉著眼睛吃得那樣香甜,胖乎乎的小手歡快地拍打母親的茹房。
忽然,兒子像是發現他,睜開一隻眼睛,警惕地瞥了他一眼,嘴巴卻仍是不停地吃著。
“咦,這是什麽小眼神?”他伸出一隻手捅了捅兒子,衫兒以為有人要跟他搶奶,立刻兩隻眼睛都睜開了,揮舞小手要打他。
奕六韓哈哈大笑起來。
霏霏也忍不住笑了。
一家三口十分歡愉,霏霏將兒子哄睡了,輕輕放進床邊的搖籃裏。
剛剛退下去的紅暈,忽然又再次升騰起來,嬌羞地瞥了他一眼。
奕六韓有點尷尬,他想留宿,但是怕淺淺不高興。這麽久以來,一直是淺淺跟隨他征戰,他習慣了和淺淺雙宿雙棲。
再說,他殺了霏霏最後一個親人冉中陽,總覺得無法麵對霏霏,有意要避開她。
“睡得好香,睡覺還吐口水泡呢。”他俯身親了親兒子,又摟住霏霏親了親她的額頭,“不早了,早點歇息吧。”
說罷就逃也似地出去了。
霏霏呆呆坐在床沿,嘴唇微顫,眼裏淚水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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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過來了,我還以為你要在那邊留宿。”淺淺穿著茜紅輕紗,青絲宛如九曲長河,順著玲瓏的身體曲線披散,搖著一柄魚戲蓮葉的團扇,靠在榻上懶洋洋地說道。
“死女人,明知我舍不下你。”他二話不說,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剝光,跨上床榻,摁住她就親吻,帶著醇酒香氣的熱吻,如火星般一寸寸焚燒她的肌膚。
直到一陣悶雷隨著電光和他攀上巔峰的低吼同時傳來。
外麵嘩嘩地下起雨,暴雨的聲音幾乎淹沒了一切。
兩人渾身是汗,像剛從水裏撈出來,癱在榻上不能動彈。
“你今晚還是去她那裏吧。”
“咦?淺淺什麽時候變得大度了?”
“是我讓你殺了她表哥,總覺得對不住她。”
“放心她不會知道的,我對誰都沒說。”
“那天有親兵在場,保不齊傳出去被她知道。”
“被她知道也沒事,霏霏這人非常好,別看她外表有點野,其實心非常軟。”
蘇淺吟噘起嘴:“那就是我最不好,心最硬,又嫉妒。”
奕六韓摟過她笑道:“偏偏我最喜歡你。”
“哼,誰知道你心裏最愛誰。”她用手點著他的心口,狠狠一齜牙,“真想把你的心挖出來看看,裏麵到底住了多少女人。”
“我的心啊,本來住著好多女人,可是有一天,來了一個女人,她可是大梁國第一美人。其她女人見了她,一個個都無地自容,紛紛叫著‘天下居然有這樣的美人,咱們可都別在這裏丟人現眼了,趕緊的,躲起來吧。’這不,全都一哄而散,現在,這顆心裏,就隻有這一個了!”
蘇淺吟笑得在他懷裏直打滾,粉拳不住地捶打他胸膛:“你這張嘴,就會哄我開心!”
風把濕潤的雨氣吹進來,室內滿是風雨氣息,轟轟的雷聲不住震動著屋梁。
笑夠了,她方才摟了他的脖頸,認真地凝視著他說道:“其實,我並不是要你把她們都趕走,那樣你就成了不負責任的男人了。
你跟她們好的時候,還沒遇到我呢。隻要是你在我之前好過的女人,我都可以容忍。但是和我好以後,不準再有新的女人了。聽到沒有?”
“不敢不敢!”他舉起雙手作投降狀,“你說的,和你好之後,是指的初識你,還是指和你共赴巫山,還是指我們定下鴛盟?”
“難道你在這不同階段,又睡了好多女人?”蘇淺吟氣得墨瞳瞪得溜圓,潔白貝齒咬住了鮮豔紅唇。
“沒有沒有!我是怕漏算了誰,到時候被你知道,又要罵我。”
“你不是說,除了二妹,霏霏,就隻有小雞,麻雞(瑪吉)。啊,麻雞沒了……”
蘇淺吟忽然想到前兩個月,曾收到令姬的信,說瑪吉滑胎,大出血死了。
奕六韓眼中浮起一縷傷感,有好一晌沒說話,默默聽著屋外的雨聲。
瑪吉是小歌的婢女,他總覺得她身上有小歌的氣息。
現在,小歌留下的最後一點懷念,也逝去了。
時光,一點點地把他最初的愛戀,帶走了。
他甚至快要記不起小歌生前的樣子……
每每想起小歌,就想起他最後劈開棺材,看見的那具慘不忍睹的屍骨。
那是流盡了最後一滴血、枯瘦慘白得已經看不出生前原貌的屍骸……
蘇淺吟驚訝地看著一滴清淚滑下他的臉,用纖長白皙的指尖接了他的淚,放進嘴裏嚐著。
她第一次看見他哭。
這個身經百戰,戎馬一生的鐵血男兒。
他為一個小妾哭了?
他忽然翻身壓住她,深深地吻她,眼淚滴落到她眼裏:“淺淺,回去我就讓你做平妻。”
“你覺得二妹會答應麽。”蘇淺吟搖頭苦笑,“你可別利用我來和她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