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放過她！這個臭婊子和老三有一腿！”吳香凝陰狠森冷的聲音響起，“殺掉她臨江王也不會發現。”

  “你們敢！”慕煙厲喝，甩開濕發，神情裏散發著皇家的高貴威嚴，“我哥每日都來看我，我死了他會發現！”

  天弦剛剛舉起的掌刀，凝滯在離慕煙頸邊一寸。

  “是真的，母親……”葉曼珠哀求地看著母親，“殿下和先帝一樣，非常疼愛唯一的妹妹。”

  吳香凝一雙布滿血絲的深陷眼睛，如幽深的墓穴，陰森森地盯著慕煙，末了，冷笑一聲：“那癡呆連自己老婆都不曉得疼，倒曉得疼妹妹。”

  葉曼珠聞言神情訕訕。

  “那就把她鎖進柴房。”

  吳香凝心想，剛才自己還沒說出具體謀劃。而且最後那句話，自己是貼在女兒耳邊說的，慕煙應該沒有聽到。

  天弦將慕煙的嘴堵上，把她鎖進了王府後院的柴房，還把她的兩隻手腕綁在一起。

  聽到門鎖落下和天弦遠去的輕微腳步，慕煙方才慢慢挪動著，在漆黑一片的柴房裏，到處搜尋。

  終於在靠近牆角的柴垛裏，發現了一把砍柴刀，她挪動身體，吃力拿起，用刀刃磨蹭手腕上的繩索。

  磨了很久都未割開，她手酸得隻能放下，休息片刻後又繼續。

  差不多磨了大半夜，終於，手腕上的繩索鬆了。

  她大大地舒了一口氣，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醒來時已是天光大亮，她把柴垛堆到窗下，拿砍菜刀砍窗戶，終於把窗欞砍斷了，窗戶豁開一個大洞，風卷著雨絲撲進來，濡濕了她的麵頰。

  她爬上窗台，從那個砍開的大洞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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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濛濛雨幕中，蘇葭湄乘坐的步輦，在一群舉傘的丫鬟婆子和侍衛簇擁下，從麗勝院慢慢往迎暉院去。

  這時一個頂盔摜甲的虎賁隊長，帶著一名全身透濕、狼狽不堪的女子，行色匆匆地直朝這邊奔過來。

  “怎麽了這是？”柳書盈作為蘇葭湄跟前第一等心腹，率先上前詢問。

  蘇葭湄令步輦停下，撩開水晶垂簾，朝雨幕中望去，登時一驚。

  雨中那個渾身濕透的女子，身材高挑矯健，乍一眼看去，蘇葭湄幾乎以為是歌琳。

  “是蘭陵長公主。”柳書盈返回來，躬身對蘇葭湄稟報，“說有要事找你。”

  原來是慕煙。

  蘇葭湄心中不知什麽滋味泛起。

  “讓她過來。”蘇葭湄平靜地說道。

  慕煙徑直走到了她麵前，並未施禮，腰背挺直，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有人要害你家葉三郎，我若告訴你，誰要害他，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蘇葭湄悠然靠在步輦裏，手輕撫著高高隆起的腹部，慢慢地掀起蝶翼般濃長的睫毛：“什麽條件？”

  “我要做葉三郎的平妻。”慕煙一字一句冷冷吐出，目帶挑釁，聲如玉磬。

  蘇葭湄冰湖般的眼眸，穿過雨幕冷靜地看著她。

  “本朝從無平妻。”麵無表情地說完這句，蘇葭湄放下垂簾，水晶簾幕後她綽約的側影，冷然如冰，對抬輦的仆役淡淡吩咐，“起輦，回迎暉院。”

  慕煙目瞪口呆，站在淅淅瀝瀝的雨中，看著蘇葭湄步輦啟動，她在後麵喊道：“好，蘇葭湄，我服了你。你連自己夫君的性命都不顧是不是？”

  步輦在雨中遠去，流光搖曳的珠簾裏，蘇葭湄高髻翠飾的背影，未有絲毫回頭的跡象。

  慕煙跺了跺腳，追上去喊道：“停下，停下！”

  步輦穩穩停下，珠簾再次掀開，蘇葭湄靜靜看過來。

  “我回我哥房間找我的耳墜……卻在窗外聽見……”慕煙氣喘籲籲地扶著膝蓋，任風雨澆淋，將她聽見的吳香凝和葉曼珠的對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蘇葭湄。

  她隻聽見吳香凝說，葉三郎害死了青鳥，要葉曼珠為青鳥報仇。

  卻沒聽見後麵吳香凝貼在葉曼珠耳邊說的話。

  但蘇葭湄是何等智識，當即吩咐這位虎賁隊長：“去把你們萬都尉找來，讓他到麗勝院見我。”

  又吩咐侍衛回迎暉院一趟，如此這般。

  最後對抬輦的仆役道：“起輦，去麗勝院。”

  慕煙一愣一愣地，見蘇葭湄的步輦啟行了，才奔跑在雨水中追上去：“喂喂，葉三郎不是在前線麽？”

  蘇葭湄沒理睬她，隻對書盈道：“去告訴蘭陵長公主，讓她跟著我。隻要聽我吩咐，平妻的事可以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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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葭湄在書盈和秋韻扶掖下，剛進麗勝院的儀門，元結綠就滿麵焦急地迎了出來：“我正要派人找你回來！剛才，給二夫人送飯的婆子來報，二夫人逃走了！我正不知如何是好，今天偏偏又是大朝日，王爺進宮了！”

  她忽然看見跟在蘇葭湄後麵的慕煙，愣住了。

  蘇葭湄對元結綠說了情況，這時葉府的侍衛隊長萬峰進來了：“三少夫人找屬下？”

  蘇葭湄挺著大肚子，就站在儀門外，清晰而又果斷地吩咐：“萬峰你聽好，我的命令有四條。

  其一，即刻派人進宮找晉王爺，告訴他牙門軍要謀反，請王爺速回平叛。

  其二，派人去虎賁軍府，讓你哥萬華（虎賁中郎將）趕緊帶虎賁營來護衛葉府。

  其三，派人分別去葉府各處望樓，通知虎賁衛準備弓弩、火油等各種武器。

  讓瞭望哨兵隻要看到牙門軍服色的軍隊接近順義坊，就吹響報警號角，進入備戰狀態。

  葉府有可能會被攻打，各處角門的望樓是最重要的據點，千萬不能讓叛軍攻占。

  其四，派幾支巡邏隊，在府內各處巡邏，免得下人們發生騷亂。

  我將把總指揮部建在文德院王爺的書房，有何事直接去那裏找我。”

  萬峰領命而去後，蘇葭湄又對元結綠道：“請六夫人趕緊派小廝到各院安撫，讓她們緊閉院門待著，不管聽到什麽動靜，都不要驚亂。”

  慕煙驚呆了：“蘇葭湄，你確定麽？牙門軍會謀反？”

  “你以為，吳香凝讓她女兒報仇，會怎麽報仇？”

  慕煙一愣：“我也想不通她如何報仇，三郎不是在前線麽……”

  “他在前線，他的妻兒卻在葉府！你哥是牙門軍都督，吳香凝不找你哥嫂幫忙，還能找誰？”

  “可我哥那個都督就是個……”

  臨江王慕煊是個癡呆，葉振倫讓他當牙門軍都督，不過是掩人耳目。

  實際上掌控牙門軍的，是副都督聶勝——葉振倫麾下五虎將軍之一。

  慕煙驀地想到什麽，臉色大變，轉身就跑：“我哥會被她們挾持的！”

  蘇葭湄命侍衛：“把她追回來。”

  “她們會要挾我哥和我侄子侄女的！我要回去救他們！”淅淅瀝瀝的雨霧中，慕煙拚命掙紮，淚水和著雨水衝刷臉頰。

  “來不及了，吳香凝肯定已經行動了。”蘇葭湄淡淡說道，“勒兵謀反這種事，越快越好。你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下來，屆時出麵勸降，莫讓你哥被人利用，誤入歧途。”

  “可是牙門軍掌控在聶將軍手裏……”慕煙稍稍安靜下來。

  “天弦可以帶著你哥直入牙門軍府，殺了聶勝，讓你哥迅速奪取兵權。你哥畢竟是牙門軍都督，又是當今聖上的親皇叔。”蘇葭湄冷靜地指出。

  元結綠張口結舌地看著蘇葭湄，欽佩得五體投地。

  蘇葭湄和元結綠乘著步輦，還在半路就有士兵來報，正大門處的望樓發現牙門軍，正門的虎賁軍已經嚴陣以待。

  蘇葭湄點點頭，讓步輦繼續前行，卻再未收到報信。

  她原以為接下來，其它各處的望樓也會發現叛軍。

  秀氣的柳葉眉慢慢舒展：看來她高估了叛軍。

  目前隻有正門發現叛軍，說明叛軍並沒有攻打各處望樓。

  也許是因為愚蠢，也有可能是因為，牙門軍並未全部附逆，叛軍人數不夠，根本無法分兵。

  剛到文德院，正大門方向傳來一聲轟然巨響，震得地動屋搖。

  接著，衝天烈焰裹著滾滾濃煙，在雨幕中升上半空。

  隱隱約約有喊殺聲和金戈聲傳來。

  在場諸人無不驚懼變色，元結綠臉都白了，下輦時幾乎腿軟得站不住，她不由向蘇葭湄看去。

  蘇葭湄挺著大肚子，一手扶腰，神態安然，毫無異色。

  就連扶著她的柳書盈，亦是一臉鎮定。

  元結綠忽然就如吃了定心丸，安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