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舔了一下指尖，將窗紙捅破。

  阿部稽透過窗紙上的小洞望了進去。

  室內點著蠟燭，彌漫著柔和而又迷離的光暈，仿佛柔靡的絲綢緞子輕攏。

  銅鏡前，淺麥色的高大健軀，抱著雪白嬌嫩的玉人。

  這幅場景被燭光映在銅鏡裏，更加朦朧與靡豔，美得無法用語言描述。

  “書盈，你看鏡子裏的你好美……”

  男子把女子伏在頸窩的頭掰起來，讓她扭過去看鏡子裏的他和她。

  “真的？我真的很美？”

  “書盈當然很美了，這樣的尤||物，怎麽能不要你。”

  “阮湘比我更美……”

  “哪有，當年阮湘求著要給我做妾，我都沒要她……”

  “汗王……汗王……”書盈緊緊摟住他的脖頸，無法抑製的感動湧上……

  “轟——”地一聲巨響，凜冽的拳風帶著排山倒海的怒意，擊打在雕花窗欞上，刹那間木片碎屑紛飛，窗戶豁然破開。

  “誰？”奕六韓第一時間扯過一件紗衣裹住書盈，然後才披了外衣，點足一掠，縱身躍出窗戶。

  月光下，熟悉的灰眸燃燒著熊熊的悲怒，目眥欲裂地逼視著他。

  “阿部稽？！”奕六韓腦中如霹靂轟過，忽有無地自容之感，“你聽說我，我和書盈是被下……”

  “藥”字還未出口，又是一拳帶著疾風迅雷之勢，朝奕六韓當頭轟來，奕六韓沒有反抗，任由這一拳猶如千鈞瀑布直衝而來，幾乎不能呼吸，劇烈的痛楚直貫穿整個大腦。

  眼前一陣發黑，耳邊嗡嗡作響，整個人搖搖欲墜的瞬間，忽然又被一拳轟在胸口。接著，猛烈的拳腳如疾風暴雨般，連續不斷地傾瀉在他的頭上、身上……

  他始終沒有還手，在地上痛楚地連連打滾，不住地慘聲喊他的名字，“阿部稽……對不起……”

  他想解釋，我和書盈都中了“芳心錦”和“黯然銷魂香”的混合藥力，必須要陰陽交合才能解毒。

  他想解釋，這種混合藥力很強，解了毒之後依然欲望如熾。

  他想解釋，書盈說你不愛她了，我心裏的防線就鬆了。

  可他最終什麽也沒說，隻是任憑阿部稽的拳腳不斷落下，完全不加反抗……

  “住手！住手！”

  一抹鮮豔如血的紅色，從廊道那頭跌跌撞撞而來，修魚滿麵驚痛焦灼，“你們在作甚？！你們……”

  她忽然手抓胸口，搖晃了一下，兩名侍女忙搶上去扶住，“小姐！”

  素紈忙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丸藥，喂進修魚嘴裏。

  “修魚！”奕六韓心痛地大喊，掙紮著欲從血泊裏爬起，卻渾身劇痛，軟倒下去，雙手支撐跪在地上咳起來，鮮紅的血水，從他嘴裏淅淅瀝瀝地滴下，在青磚石地麵匯聚成一泊紅豔。

  修魚服了藥，喘息稍緩，讓侍女去把奕六韓扶起來，淒然注視夫君，滿臉淚水，“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為何要這樣打我三哥？”

  阿部稽粗喘著，眼底血紅，卻沒有回答修魚，緩緩地轉過頭，凝視著一處角落，喉結一陣滾動，似乎有什麽激烈的情緒，即將噴薄。

  修魚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夜色下如火焰般肆意盛開的石楠叢邊，站著雪白紗裙的女子，她咬著自己的指甲，眼淚一滴滴墜落手背。

  阿部稽望過來的目光、地上奕六韓的鮮血、修魚疑惑而淩厲的眼神，所有的這一切讓她的腦中一片混亂……

  雜遝的軍靴聲由遠及近，忽然有幾名士兵的身影從眼前掠過，來到阿部稽麵前焦急地稟報，“都督，那邊府裏來人了……”

  “什麽？怎麽了？”一聽到“那邊府裏”，阿部稽神情頓時緊張，聲音都顫了。

  修魚知道“那邊府裏”指的是阮湘，眉梢輕微抖了一下。

  “說是阮夫人一天未進飲食，傍晚時如廁暈倒了。”親兵稟報道。

  阿部稽心急如焚，掉頭就走，卻忽然被人一把扯住，“你要去哪裏？今晚是我妹妹洞房花燭夜，你哪也不準去！”

  他微微轉眸，隻見奕六韓搖搖晃晃站起來，嘴角衣襟鮮血淋漓，神情猙獰，一雙黑眸猶如吃人般狠狠瞪著他，用力攥住他的胳臂。

  “三哥……”修魚含淚過來，挽住奕六韓的臂膀，淒然一笑，“讓他走吧。”

  “不行！”奕六韓朝地上“呸”地吐出一口血沫，仍抓著阿部稽的胳臂，狠狠攫住他的灰眸，“你對得起我妹妹嗎？”他說的是野利語。

  夜色中，阿部稽像狼一樣眯了眼睛，鋒利的目光如刀刃般探出，說的也是野利語，“你對得起我的妹妹嗎？”

  奕六韓瞳孔一縮，心頭大震，“你在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