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 兄弟反目(1)
作者:羅姽      更新:2021-01-14 20:37      字數:2570
  “送小姐入洞房時,我還看見書盈和兩個婆子,走在隊伍的後麵。”素紈仔細回想著道,“後來小姐坐進喜帳,拋撒錢果時,好像就沒見她了。要不我去問問紅綃,一直是她在外麵招待女眷們。”

  素紈和紅綃是修魚的兩個心腹大丫鬟。

  修魚點頭道,“趕緊去問紅綃!”一麵覬著阿部稽的臉色,心中憂急而又疼痛。

  她在阮湘的事上,已經忤逆丈夫多次。阿部稽幾次讓葉翎來拜托她,她都沒答應接阮湘進府。

  她不想在書盈的事上,再讓夫君不痛快。

  阿部稽卻完全不關注新婚妻子,負手焦急地踱步,直到紅綃步履匆匆地進來,惴惴不安地屈膝施了一禮,氣喘籲籲道,“赫蘭都督,剛才院中擺了二十……二十多桌席麵,我……我看不過來,沒注意到柳姑娘……我已命下人們去尋找,你,你別擔心……”

  紅綃一麵說著話,一麵瞥著自家小姐,見她鳳冠霞帔坐在喜帳中,可憐巴巴地望著夫君。

  紅綃心中狠狠地痛:王爺用三萬驍騎營作陪嫁。你一個胡人,靠著我們葉家爬到如今地位。可你為了一個賤婢,在這裏冷聲審問小姐,難道你要在小姐的洞房花燭夜大鬧嗎?

  素紈忙款款過來,勸阿部稽道,“都督,興許柳姑娘送女眷去了。剛才女眷散席,三少夫人亦在其中。柳姑娘伺候三少夫人多時,主仆情深,柳姑娘去送送她,說不定就回來了。今日府中到處是兵卒巡邏,難不成柳姑娘還會遭遇不測?都督還是先和小姐圓房,我和紅綃這就去尋找柳姑娘,您看這樣行否?”

  素紈一席話,仿佛一盆冷水,讓阿部稽瞬間清醒過來。

  他是北梁曆史上第一位,拱衛京師的胡人。官拜西輔大都督,手擁重兵,坐鎮京師外的要塞。

  過去蘇崴手下的大將高奇,也是胡人,卻隻鎮守在北疆,未嚐進入北梁中樞。

  朝廷中有一部分人對於胡人執掌京師附近的重兵,是有異議的。

  隻不過,阿部稽軍功蓋世,在平定趙欒之亂中,連斬趙欒手下大將,取得了雲陽—定昌線的大捷。

  再加上他部族已亡,差不多完全漢化,又得執掌權柄的葉家提拔,順天太後親下懿旨賜婚,方有今日之顯赫。

  他在北梁全無根基,完全依靠葉氏,怎麽可以在新婚之夜,為了個婢女,把葉修魚傷害了?

  可是書盈實在讓他牽掛,他已經夠對不住書盈了。

  上次在馬球場,沙列魯劫持了蘇夫人,他來不及穿衣就衝了出來。

  後來書盈為他裹傷時,怔怔望著他的胸膛,“我的耳墜呢?”一雙秀目當時就紅了。

  以前阿部稽胸前,掛著一枚書盈送他的海棠金葉耳墜。

  後來和湘兒同房時,湘兒曾問他是誰的,他如實說了之後,阮湘便噘嘴生氣。

  他滿心都是湘兒,當即摘下書盈的定情物,再也沒戴過。

  可是今天迎親時,書盈豔妝華服、幸福滿溢的嬌俏模樣,又喚起了他心底的柔情和深深的歉疚。

  心裏激烈地掙紮了半晌,他吩咐道,“你們趕緊去找書盈,有消息隨時回稟。都下去吧。”

  揮揮手,讓紅綃和素紈都下去。

  悶熱的室內,隻剩下新婚夫婦兩人。

  修魚鬆了一口氣,如果阿部稽把她一個人扔在洞房,親自跑出去找柳書盈,她肯定會心灰意冷。

  臉上重新煥發了甜蜜和幸福,修魚依依看了丈夫一眼。

  阿部稽沉默地坐在床邊,手搭在膝上,冰雕雪刻的側顏,在燭光下英俊得令人窒息,卻又冷峻得讓人無法接近。

  他沉沉地皺著眉,望著滋滋燃燒的喜燭,焦急地等待消息。

  “我,我把鳳冠揭了行不,太沉了……”修魚清了清嗓子,說道。

  他這才側首看過來。

  她對他羞澀地笑著,讓他有刹那間的恍惚。

  多麽希望麵前鳳冠霞帔的新娘,是他美麗絕塵的湘兒……

  他默默伸出手,替她取下鳳冠,丁丁玲玲的瓔珞撞擊聲,在寂靜的室內如音樂般悅耳。

  這時,她注意到他衣袖下有一點鼓起,抬手輕撫他手臂,“是這裏受傷了?”

  他點點頭,聲音低沉,“嗯。”

  她仰頭心疼而憐惜地凝視他,“快脫了禮服吧,大熱天別把傷口捂著了……”

  “嗯。”他沉沉答了一聲,將新郎禮服一層層脫掉,直到整個上身赤裸。

  修魚的臉頓時如同火燒,眼睫迅速眨動,卻又忍不住偷看。

  燭光映照著他薄薄的腹肌,猶如冰磚般堅實俊美。

  修魚芳心蕩漾,顫巍巍地伸手輕撫他右臂綁著的繃布,“你對三哥真好,為了救三少夫人受這麽重的傷,他怎麽能……”

  他手臂的傷是那天在馬球場,為了救蘇葭湄留下的,傷口很深,幾可見骨。

  可是修魚沒有再說下去,她不敢提到阮湘。

  阿部稽也沒有接過話題,隻是抬手輕撫她的麵龐,攬住她的後頸,將她摟過來親吻。

  “你……你輕點哦……”修魚緊張地閉著眼睛,激動得渾身顫栗,忽然,聽到一聲倒抽冷氣的聲音。

  修魚驚訝而困惑地睜開眼,隻見阿部稽的瞳孔放大,死死盯著她的頸間。

  ——————

  奕六韓被小廝扶著,行過廊道,穿過天井,轉入一處精致的小院。

  隻見此處花葉婆娑,屋室精巧,奕六韓暈暈乎乎中感歎了一句:“阿部稽的府邸修得真講究,茅廁都如此精致……”

  小廝便指了其中一間,說是茅廁。又指著另一間說是盥洗室。

  奕六韓搖搖晃晃地上了茅廁,心中疑惑不已,自己酒量甚巨,怎麽會覺得有點頭暈?難道是內力還未完全恢複?

  進入隔壁盥洗室,隻見屋室寬敞,分成兩間。外間擺著大水缸和臉盆架,架上金盆繡巾一應俱全,屋角錯金獸形小銅爐裏焚著熏香。

  隔著素紗屏風還有內間,朦朦朧朧之中也看不清屏風裏是什麽。

  奕六韓隻覺心中莫名躁動,洗了一把臉,試圖讓自己清醒。

  然而那異香入鼻後,反而躁動更狂,仿佛有一股什麽難以遏製的玉望,在四肢百骸流竄。

  腦中一警醒,忙一腳踢翻了那熏爐,再猛地一提氣——糟了,丹田中氣息亂竄,又回到那日暴風雨中在竹林練功的情形。

  仿佛有一股邪火在體內狼奔豕突,需要找到一個出口噴發出來。

  眼前浮現那侍女巧笑倩兮的模樣。

  ——那酒有問題!

  酒……

  熏香……

  他素通醫道,知道有一種叫做的“芳心錦”的藥粉下在酒裏,無色無味,難以察覺。再配合“黯然銷魂香”,可以激化成一味極強的媚藥。

  而且此藥無解,除非能找到人泄||火,否則將七竅流血而死!

  衝出去隨便抓個婢女吧,事後再跟阿部稽解釋。

  這麽好的兄弟,睡了他府上的婢女,他不會跟我計較的。

  腦海裏如岩漿般沸騰,迷迷糊糊地想著,正要往外衝,忽然屏風後傳來一聲嬌媚的“嚶嚀”。

  他渾身一震,全身血脈都仿佛要噴薄,想也不想就衝進了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