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愛人與婚姻
作者:羅姽      更新:2021-01-14 20:37      字數:2866
  嘩嘩的雨柱落在堂屋前的玉石台階,濺起巨大的水花,天地間一片雨聲喧囂。

  葉東池緊張不安地起身踱步,他在黑亮的磚麵上看到自己淡淡的影子。

  一襲寶藍色重菱紋錦袍,一部分頭發束在頭頂,罩著華貴的紫金冠,其餘長發披散下來,如墨緞般烏光流亮,傾瀉直至腰際,腰間係晶黃琉璃鏤雕肥遺佩,越發襯得風流倜儻,貴氣不凡。

  他用了四個月瘦身成功,今日出門又特意裝扮,加上順天太後與他結盟,他越發躊躇滿誌,自信淺淺若見了他,必會芳心如醉。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管家出現在堂屋門口,收了油紙傘,舉袖擦著淋濕的鬢角,對葉東池道,“大小姐答應來見你,隻是突然下了暴雨,不知大小姐出了後院沒有。”

  葉東池著急道,“她會不會淋到雨?不行,我得去看看。”

  “我叫個人給您帶路吧。”管家叫來一個隨從,又給了葉東池一把油紙傘。

  葉東池舉著傘剛衝出堂屋側門,忽然又往回跑進了屋,剛要離去的管家吃驚地瞪著他。

  他訕訕地笑著解釋,“還是再等等,雨太大了。”

  他從袖中抽出一張濃香撲鼻的錦帕,仔細地擦著被雨水濺濕的鬢角,臉龐,脖頸。

  又從袖中摸出一麵精致的花鳥紋小銅鏡,對著鏡子理鬢角、捋頭發。

  可不能淋成個落湯雞去見淺淺。去年宮變之時,自己帶兵進宮,見到淺淺時,她把我上下打量之後,眼裏露出了厭惡和鄙夷的神色。

  想必是因我那時虛胖肥腫,樣子肯定不好看。

  轟轟的雷聲震動著廊柱,葉東池望著耀眼的電光穿行在雨幕中,想起八年前他奉伯父之命,前往蘇府給蘇崴拜壽。

  那時葉振倫鎮守南疆,京城裏是伯父主持局麵。

  蘇崴剛剛打敗草原五部,正得聖寵,連身為左相的伯父,都要著意結納。

  蘇崴也有意與葉氏結盟,白日裏百官賀壽完畢,蘇崴請葉東池留下,讓他出席了晚間的家宴。

  孫佳碧也十分殷勤,百般巴結。

  葉東池便隱隱知道,蘇崴大概是想和葉家聯姻的。

  蘇崴雖青雲直上,在朝中到底根基不穩,武弘蘇氏雖然也是一方豪族,在朝中任官的卻不多。

  當時的朝廷是趙氏的天下,趙氏的門生故吏遍布朝堂。

  當晚的壽宴,蘇淺吟跳了一支胡旋舞。

  回旋翻飛,俯仰蹁躚,如水中的花影搖曳。隨著樂聲越來越急,舞姿也越轉越急,漸漸分不清人影釵光。

  最後樂聲驟止,方才旋得定了,柔軟的腰肢如隨風之柳,漸漸仰倒。由於微微喘西,風滿的胸布起伏著絕美的曲線。

  那一刻,葉東池整個人如飲了烈酒般,醉在她妖嬈的舞姿裏,醉在她絕世的美貌裏。

  之後有個不起眼的瘦小女孩,捧著一幅繡品上前賀壽,被眾人嘲笑,席間兄弟姐妹們都發出笑聲。

  葉東池都未注意到。腦海裏全是淺淺的舞姿,一生一世再也無法抹去。

  雨漸漸小了,葉東池便讓那隨從帶路,往後院蘇淺吟住的繡樓走去。

  雨後新鮮的空氣和花草清香,撲麵而來。

  後院的竹林被雨水洗過,呈現出一片明淨亮眼的翠色。

  孫佳碧聽說葉東池親自來了,忙迎出花廳,笑得十分慈和。

  恍惚間,葉東池仿佛又回到八年前的壽宴,因為蘇崴想與葉氏聯姻,孫佳碧也曾這樣殷勤相待。

  當時誰也沒想到,葉振倫的態度那樣強硬,堅決拒絕了蘇家的媒人。強迫葉東池娶了趙氏的女兒。

  “淺淺在嗎?”葉東池提袍上了台階,踏進花廳。

  “她剛才去見你了,半路天降暴雨,她又跑了回來。”孫佳碧笑微微道,“她全身都淋濕了,正在樓上更衣。——晴皎,去把小姐叫下來,就說葉大公子來了。”

  葉東池一撩錦袍,在一張黃檀圈椅中落座。

  一名侍女奉上熱茶,他也不喝,隻是屈指輕敲著幾案,心撲通撲通亂跳。不時從袖中掏出銅鏡,審視自己的容顏。

  孫佳碧走到屏風邊,神情有些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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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見其人,便覺香風襲來。

  “淺淺……”葉東池從椅子裏站起來,忽然,他睜大了眼,驚訝地望著從樓梯下來的絕色女子。

  蘇淺吟穿著一件高領的蜜色綾襖,襖子的領口幾乎高到她精致如玉的下頜。下身是品藍繡花緞裙,露著湖色鑲邊的褲子。

  ——這是夏天!

  北梁女子到了夏天,都穿薄紗輕裙,若隱若現地露出身上肌膚。有些襦裙由於低兄,還會露出裏麵的抹兄。

  可是蘇淺吟卻在盛夏季節,穿秋冬季的衣裙,遮得嚴嚴實實來見他。

  這是什麽意思?

  葉東池有好一晌腦子轉不過來,半晌才擠出一句問話,“淺淺,你不熱麽?”

  “我不熱。我冷。”蘇淺吟傲慢地一甩袖,走到窗邊的位置坐下。

  葉東池知道她性子驕橫——這般絕世姿容,當然有資本驕橫。

  他對於這個向往已久、卻從未得到的絕色,也是樂於縱容的。

  當即把椅子拖得離她近些。

  窗外,雨後的陽光破雲而出,花木草葉上的水珠被照得七彩迷離。

  蘇淺吟的眉目猶如水墨畫成,一雙黛眉並不過分纖細,卷翹而又濃密的睫毛下,是一雙美麗得媲美天上繁星,卻又幽深得可以把人的靈魂吸走的眼睛。

  此刻,這雙勾魂奪魄的媚眼,正從打開的窗扉,凝望著那片竹林。

  “淺淺,當初你我的婚約,是被父親撕毀的。並非我不能為你抗爭,而是……”等了這麽多年,葉東池終於可以向她解釋,忙急切地吐露心曲。

  望著那片竹林,蘇淺吟的呼吸逐漸急促,被綾襖的高領遮住的脖頸,仿佛還殘留著狂吻留下的熾熱。

  滂沱暴雨中,那個男子將她抱了起來,他們在暴風雨中瘋狂地擁吻,彼此都水淋淋的未著一縷。

  他將她抱在身上,她以一個舞者的柔韌,盤在他強壯滾熱且濕淋淋的身體上。

  “你是蘇淺吟,我認識你,我幫霍兄給你送劍穗,你記得我嗎?”

  “是你?你是小湄的……”

  一提到這個名字,他忽然變得格外暴烈和強悍,狂暴地親吻她、掠奪她。

  “淺淺,淺淺……”他不住在她耳畔呼喚她的閨名,“你真美,嫁過人滑過胎,還是這樣錦致美妙……”

  葉東池見蘇淺吟白玉無暇的臉上,忽然泛起一陣紅朝,呼吸有些急粗。

  還以為是自己的話打動了她,忙繼續剖白,“當初你已被先帝褫奪貴妃封號,貶入冷宮。後來父王上表為蘇氏女眷求情,才放你出來。現下隻要順天太後宣布你已死在冷宮,讓你重新換個身份,改名換姓,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迎娶你為正妻,你高興吧?”

  “嗯。”蘇淺吟神思恍惚地答道,她根本聽不見葉東池在說什麽,她耳畔是剛才竹林裏的雷聲和雨聲,以及穿透雷雨聲的他狂野的呼喚,“淺淺,淺淺……”

  “等伯父的孝期結束,我便來娶你。今日我回去就跟父王說,過些日我便來蘇府下聘,向你七叔求娶你。如何?”葉東池激動得聲音微顫。

  他好強悍,比慕燁強多了。

  那樣的力量,真的讓人玉仙玉死。

  蘇淺吟隻覺心裏蕩漾不已,迷迷糊糊地答道,“嗯。”

  “你答應了?”葉東池幾乎一躍而起。

  “嗯?”蘇淺吟濃長的眼睫驀地一跳。

  竹林邊,一個男子慢慢踱出來,長發披散,瘦高挺拔,衣衫搭在肩上,裸|露的麥色胸膛,縱橫交錯數道傷疤,流暢的肌肉線條,隱隱透著剛剛修煉到一個進階的王者力量,野性不羈地斜倚著一杆修竹,朝繡樓這邊張望著。

  蘇淺吟絕美的臉瞬間染滿紅暈,宛如春風吹綻的桃花般嬌羞鮮豔。

  葉東池看呆了,握著蘇淺吟的手,“淺淺,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