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妃心裏十分好奇，卻又不好明著去問，紅著臉垂下眸子，低聲說道：“還請嬤嬤賜教。”

  陸嬤嬤左右看看，低聲說道：“藥我已經準備好了，擎等著臘月初八吧。”說完，端起燉盅，把最後那點湯汁刮進嘴裏，戀戀不舍放下銀勺。

  她意味深長看向憐妃，“娘娘可別辜負了老奴啊，那藥當初被太皇太後列為禁藥，勒令宮人絕不能擅自持有。算起來，在這宮裏也失傳超過二十年了。

  我可是找了當初的幾個老姐妹，旁敲側擊，好不容易才找來的。事成之後，保你晉升後位，從此母儀天下。”

  憐妃雙眼瞬時亮了起來，“這天下竟然還有這樣的神藥？”

  陸嬤嬤點點頭，“那是自然，聽說先帝曾用在一個命婦身上，惹得當時的皇後老大的不高興，鬧到太皇太後跟前，惹得她老人家震了天怒，勒令宮裏再不許人用那玩意兒，誰要敢私藏，杖斃都是輕的。”

  陸嬤嬤陷入過去的回憶中，神情語氣滿是感慨。

  “娘娘之前可是答應了老奴，如果太子爺順利登基，六部尚書之位，憑我兒子隨便挑。這話可還作數？”

  憐妃對上陸嬤嬤期盼的視線，努力在眼底醞釀出幾分熱意。

  她拿著帕子擦了擦眼角，反手用力握住陸嬤嬤的手，賭咒發誓般說道：“天下父母的心都是一樣的，咱們拚死拚活，不過都是為了給孩子謀一個好前途。

  嬤嬤盡管放心，之前答應好的那些，我自然不會食言。另外再允您一條，如若事成，您就是這宮裏一等一的掌事嬤嬤，闔宮上下的宮女太監，就屬您品階最高，往後再沒一個人敢對您說個不字。”

  “此話當真？”

  “說話算話！”

  “那咱們可說好了。”

  兩雙手交疊在一起，用力地搖著。

  ****

  陵王府上，沈鐸嚴坐在桌旁，正看方義雲著人送來的加急軍報。

  “義雲那邊十分順利，現在已徹底剿匪完畢，南境邊防也已安排妥當，不日便可班師回京。”

  沈鐸嚴滿臉輕鬆，長舒一口氣，“這次讓他掌兵，我可是用心良苦呀。”

  林玉慈忙著手裏的活計，抽空抬眼瞧他。

  “一來給義雲創造磨練的機會；二來嘛，也是給他送些功績，便於他日後好做打算。

  我這般用心良苦，偏秦月不領情，冤枉我向奸臣低頭不說，還覺得我出賣朋友，給義雲小鞋穿。我可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呀。”

  說起這些事兒，林玉慈是再清楚不過的。當初秦月惱恨沈鐸嚴，好些日子不搭理他。

  不過秦月終歸還是愛憎分明的，脾氣雖急，心裏卻不糊塗，對林玉慈和孩子們，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林玉慈十分欣賞秦月的個性，也是打心眼裏想要她下半輩子獲得幸福。可她的爹娘，段大老爺和夫人，卻不是好相與的人。

  林玉慈撇撇嘴，“段大老爺性子古板，秦月和義雲的事兒，在他那關怕是有些艱難。”

  沈鐸嚴點點頭，表示認同。

  貞潔烈婦、從一而終，這些根深蒂固的觀念，怕是會被段大老爺拿來阻礙秦月。將來免不了沈鐸嚴得站出來，替他們當說客。

  “段大老爺那關，怕是靠說理，是說不通的。有些觀念早已根深蒂固，任你磨破嘴皮子，也難說通。”

  “那怎麽辦？”

  林玉慈有點急，“秦月這姑娘，命也太苦了吧，難道就要跟著那個病秧子，熬一輩子不成？”

  沈鐸嚴搖搖頭，安慰道：“將來要是翻天覆地，段大老爺自顧不暇，哪兒還有心思反對？大不了到時候先斬後奏，生米煮成熟飯，看段大老爺還怎麽反對。”

  破釜沉舟的法子，終究透著遺憾。

  不過沈鐸嚴話裏的另外一個詞兒，“翻天覆地”，讓林玉慈不由心髒又狂跳了起來。

  翻天覆地，籌謀了好久的翻天覆地，越是離得近了，越是讓人緊張得喘不過氣來。

  林玉慈現如今明顯憂思過重，時常好端端的，腦子裏突然就想起一些不好的事兒來，緊跟著懷裏就跟揣了隻兔子一樣，狂跳個不停。

  這煎熬的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啊？

  林玉慈在心裏呐喊，小心翼翼湊到沈鐸嚴跟前，問道：“你準備什麽時候動手？”

  這個問題問得突兀，沈鐸嚴也愣在原地。

  是啊，什麽時候動手？這問題糾結他好久了，遲遲沒有下定決心。

  在婁裕造反之前，沈鐸嚴是抱了一股完美信念的，堅持著絕不要落了把柄在世人口中。

  他要名正言順，他要順理成章，他要讓世人見識他的果敢睿智，見識他的卓然才華......

  他要在眾人的擁戴聲中，走上那個高高的位置。

  可婁裕造反之後，明顯對皇帝產生了刺激，事態陡然拐了個彎，向另外一個方向滑去。

  原本三足鼎立，沈鐸嚴抱定了作壁上觀，看著皇帝和婁裕相爭，靜等坐收漁翁之利的。

  可誰知婁裕心急，沒有探聽了底細，便貿然出手，把祖孫三代的性命也給搭進去了。

  如果形容旁人的生命如煙花，那婁裕的人生絕對是一枚二踢腳。

  短暫而又攝人心魄，震撼中又透出一絲搞笑，大鬧過後，回歸平靜，婁裕也命喪黃泉。

  婁裕一死，原本三足鼎立，變成了兩廂對立。沈鐸嚴正式站到了皇帝的對麵。

  沈鐸嚴心裏清楚，總歸要有一人先動手。誰先動手，誰便能搶得先機。

  如果皇帝先動手，世人除了遺憾惋惜，再說不出旁的來。畢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想讓誰生，想讓誰死，都是易如反掌的事兒。

  可是，如果沈鐸嚴先動手呢？

  那在世人眼中，他和婁裕那樣的反賊，又有什麽區別？

  輕則世人議論，背後衝他潑髒水；重則便是遺臭萬年的罪名，以後也會被寫入史書中。

  沈鐸嚴無比糾結。

  看他這幅樣子，林玉慈也十分著急，“幹脆先下手為強得了，也好結束這煎熬的日子。”

  見沈鐸嚴猶豫，林玉慈又加碼道：“這事兒講究反應神速，拖得越久反而越麻煩。”

  “此話怎講？”沈鐸嚴有意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