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倆點點頭，十分恭順地向那人行了一個禮。

  那武官激動地跟身後的人說道：“陵王殿下十五歲就能百步穿楊，想必小哥倆的功夫也是不弱的。”說著，目光落在仲熠身上，笑意更深，“這位公子一看就體格健壯，之前有練過吧？”

  這話，正好說到仲熠的心縫裏。小小年紀不懂藏拙和隱藏情緒，瞬間就彎了眉眼，笑道：“那是自然，我可是打從兩歲起，就開始學功夫的。”

  那武官一聽，越發好奇，慫恿道：“既然這樣，公子給大家打個樣，來一個開頭彩，如何？”

  話沒說完，弓箭已經遞到仲熠手邊。

  仲熠年紀雖小，卻是個性格爽朗的孩子，一把接過，含笑說道：“恭敬不如從命，獻醜了。”

  伯思再想攔，卻是為時已晚了。

  隻見仲熠幾步走上前，左手持弓，右手搭箭，用力拉滿，半眯一隻眼瞄準目標，調整幾下呼吸之後，右手一鬆，那支白羽箭，“嗖”地一聲，便飛了出去。

  不等眾公子反應過來，“哐啷”一聲，對麵的大銅盆在北風裏搖搖擺擺，響個不停。

  大約這是今日選拔以來，最響亮的一聲，眾人紛紛循聲看了過來，看向仲熠的神色，讚許也越來越多。

  仲熠心裏美的呀，他要是一隻小孔雀，恨不得立馬開個屏給大夥瞧瞧。

  監考武官一副發現好苗子的興奮神情，扭頭衝記檔的文官說道：“快記上，這是陵王府上的公子”，說完問仲熠道：“敢問是大公子，還是二公子？”

  仲熠不好意思笑笑，說道：“小生不才，行二。這位是我大哥。”

  說著話，把伯思給推了出去。

  “二公子都如此出眾，世子爺必然也錯不了。來吧，世子爺，您也來一箭吧。”

  這麽一鬧，眾人的興致都被高高地吊了起來，有事的暫時放下手中的事兒，沒事的更是搶先一步，眾人紛紛圍攏過來，都等著看沈伯思射箭。

  沈伯思，難啊！

  射中銅盆難度不大，難的是，兄弟倆沒有遵循爹娘的囑托，在選拔場上大出風頭，回家之後不好跟爹娘交代呀。

  伯思幽怨看向仲熠。

  誰知，仲熠美滋滋、喜洋洋，衝他一握拳，“大哥加油，尋常發揮就行，你肯定行的。”

  伯思一個趔趄，差點崴腳。

  尋常發揮？

  他咬著下唇，心一橫，接過了小太監遞過來的弓箭。

  他上前兩步，左手持弓，右手搭箭，半眯一隻眼，拉滿弓弦，調整呼吸，一下，又一下，再一下......

  調整了好一會兒手也沒鬆，白羽箭尾依舊牢牢捏在指尖。

  質疑的聲音漸漸響起，仲熠手心也跟著出了汗，他衝伯思小聲喊道：“大哥，差不多放手就行。您肯定行的！”

  伯思動也沒動，好像根本沒聽到他的話。

  仲熠納悶，目光從靶子上移到伯思臉上。可是，不等他看清伯思的神情，便聽“嗖”的一聲，白羽箭射了出去。

  仲熠慌忙扭頭跟著去尋，隻見白羽箭尾越飛越高，越飛越高，直奔著樹梢而去。

  期待中的“哐啷”聲並沒有響起，反倒那“嗖”的一聲，漫長悠遠，漸漸和風聲融為一體。

  久久在耳邊回蕩。

  有人“嘁”的一聲表達失望；也有人惋惜得直搖頭......

  伯思反倒神情如常，滿臉嚴肅，看不出喜怒，大眼睛環視四周，見眾人散了，這才偷偷低頭彎了彎唇角。

  “大哥，這可不是你平常的水平。得易大叔教咱倆射箭的時候，可是離著百步，那靶子也比這銅盆小。你在家都能十射七中，沒道理射不準那個破銅盆呀？”

  仲熠替大哥抱屈，很是不滿。

  伯思歎了口氣，幽幽說道：“本就技藝不精，還不興有個失手的時候？”

  他表情平淡，分明已經接受淘汰的結局。

  “大人，留不留名呀？”記檔文官為難地看一眼監考武官。

  伯思一拱手，衝他二人說道：“小生才疏學淺，技藝不精，是沒資格留名的。不敢讓大人們作難，我這就出宮。”說著，看一眼拎著糖果口袋“送神”的小太監，那意思分明是“公公快著些，快把我帶走呀”。

  見小太監掏出一塊果子，扭頭衝仲熠說道：“這塊是杏仁味的，你愛吃，就給你吧。讓公公再給我拿一塊栗子味的。”

  仲熠納悶看他：咋地，我表現那麽好，留了名的，你還想把我一塊帶走？

  伯思篤定神色：你文試那麽差，指定過不了關，與其最後落選，不如現在跟我一起走。

  心裏這麽想，嘴上不能這麽說，他和氣說道：“出門時娘親問過，今兒中午的銅鍋子，得來點辣的才過癮。你想微辣還是特辣？”

  仲熠被吃的吸引了注意力，腦瓜子一轉，喃喃說道：“微辣吧，太辣了吃了上火會嗓子疼。”

  伯思抬手搭在他的肩上，擁著他便往外走。

  可是，還沒走幾步，便聽監考武官在身後喊道：“兩位公子請留步。”

  仲熠這才反應過來，忙掙脫伯思的牽製，小跑著回去。

  伯思無奈歎了口氣，抬眸問監考武官道：“大人還有何事？”

  “此次太子伴讀選拔，萬歲爺是極重視的，咱們自是不敢疏忽。兩位公子表現俱佳，偶有失誤，也是可以理解的。為了不埋沒人才，我著人去請示一下主考官們，是否留名，讓他們定奪。”

  仲熠一聽，喜上眉梢。

  伯思一聽，皺起了小眉頭，“我爹爹說，天下之事，最是講求公平，我們沈氏子孫更是不應例外。我看，就沒請示的必要了吧？”

  他這邊推辭，卻有別的武官和太監們附和，“要的要的，今兒個風大，天兒也不好，影響了瞄準也是情有可原的。既是公平，自然要把這些因素考慮進去才行。”

  伯思還想推辭，早有小太監接了指令，小跑著往文華殿的正殿而去。

  看來，今兒出門沒看黃曆，有點不順啊。伯思心裏吐槽。

  有人過來相陪，說是怕他孤單，實際是怕他偷偷溜走。

  旁人重又開始武試，射中者朝伯思驕傲地看上一眼，沒射中者，不服氣地指著伯思跟監考武官爭辯。

  他們這一組考完之後，破例都留了下來。

  前去稟報的小太監氣喘籲籲趕回來，跟監考的文官武官傳了話，這才扭頭招呼他們十人，轉了方向，往文華殿正殿而去。

  伯思心頭哀歎，本想故意搞砸，默默退出選拔，可是好像用力過猛，適得其反，越發引人關注了。

  這可怎麽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