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段秦月、婁裕、劉軼三人異口同聲，齊刷刷看向沈鐸嚴。

  沈鐸嚴微彎唇角，也不急著回答，端起茶盞，慢悠悠喝了一口。

  婁裕心裏貓抓一樣急，卻沒有表現出來。沉不住氣的，反倒是段秦月。

  她明知婁裕這廝沒安好心，此時沈鐸嚴提起旁人，一種不好的預感，隱隱浮上心頭。

  “你莫要賣關子，快說呀。”秦月沒好氣地催促。

  “那就是......方將軍，方義雲。”

  “他？不行！”段秦月和婁裕異口同聲拒絕。對峙雙方難得地統一。

  “為什麽不行？”沈鐸嚴淡然反問。

  “反正就是......不行。”秦月深層理由不便明說，開始耍賴。

  “他資曆尚淺，不過是軍中一個三等將軍，怕是難以擔此大任。”婁裕有理有據。

  “資曆這種事兒，最是講究機會。之前方將軍懷才不遇，已經很是委屈。此次若給他機會，他定會珍惜。況且......”

  沈鐸嚴頓一頓，說到重點反而停了下來。

  “況且什麽？”秦月耐心幾乎耗盡。

  沈鐸嚴笑笑，“皇後娘娘重傷未愈，太醫叮囑要靜養幾個月，自然不宜出征。而我嘛，經曆這幾年歲月錘煉，早沒了向上的野心。以後隻求老婆孩子熱炕頭，三個飽一個倒，便已經知足。建功立業的機會，還是讓給別人吧。

  方將軍職位雖低，卻是段元帥的左膀右臂，這次給他機會曆練，他日必將替您分憂解愁。”

  “大可不必。”段秦月神色冰冷，不為所動。

  “婁相提出的條件誘人，不是隨便什麽阿貓阿狗都能入選的。誰自薦要去，便須簽下軍令狀，成則保其榮華富貴，不成則以死謝罪。如何？”

  這哪兒是替方義雲求情，分明是把他往火坑裏邊推。

  沈鐸嚴這一招，徹底激怒了段秦月。

  “帶兵殺敵，素來講求鼓舞士氣。你這軍令狀，又是何意？莫不是還未出征，便把他的後路斬斷？曆來可不曾聽過這樣的事情。”段秦月氣鼓鼓質問沈鐸嚴。

  “俗話說，富貴險中求，不舍性命，怎成大事？劉大人，您說，我說的對不對？”

  劉軼正出神，大將軍，萬戶侯，婁裕提的條件實在誘人。現在沈鐸嚴把條件加碼，刀口舔血，火中取栗，事情比預期的，越發複雜了。

  “劉大人，您說呢？”沈鐸嚴見劉軼不開口，又問。

  “啊？對對對，陵王殿下說得有理，富貴險中求，這話沒錯。”說完，疑惑看一眼婁裕，越發搞不清楚狀況。

  明明是婁相國設局，對付段秦月和沈鐸嚴二人。一則，要麽拿下段秦月的兵權虎符；二則，要麽把沈鐸嚴趕到南境。

  誰知，剛一開始，沈鐸嚴這小子金蟬脫殼，把段秦月和自己都摘了出來，推出來一個替死鬼方義雲。

  可段秦月絲毫不領情，反倒跟沈鐸嚴作起對來。劉軼覺得自己腦仁有限，分析不過來了。

  “你想去便去，沒人攔你，何苦來哉把他推出去？”段秦月怨氣十足。

  “你不是他，怎知他不願意？”沈鐸嚴玩味十足。

  “帶兵打仗本就是生死難測的事兒，你還要他簽軍令狀？這又是何故？”

  “他若想要富貴，自然應該付出代價。這不是理所應當的事兒嘛。”

  “北閔朝什麽時候有這先例？”

  “沒有先例便不能行嗎？”

  段秦月和沈鐸嚴針尖對麥芒，互不相讓。

  婁裕簡直大喜。

  他最擔心的一件事兒，就是沈鐸嚴和段秦月達成聯盟，牢牢握住軍權，一致對他。

  現在一看，沈段聯盟，不過也是唬人的玩意兒。他剛剛拋出一個雕蟲小技，便讓他二人產生嫌隙，不顧旁人目光，不管不顧大吵起來。

  可見，粗人就是粗人，一動腦子，便自動露出短板。

  婁裕洋洋自得，笑看二人爭論。

  段皇後越是要保那姓方的，婁裕越是不能輕易放過他。何不借沈鐸嚴之手，順水推舟把姓方的推入火坑？

  性命相關，段秦月自是要惱恨沈鐸嚴一輩子的。

  到那時，作壁上觀，靜等坐收漁翁之利，如此甚好。

  婁裕暗暗打定主意，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提議道：“不如把方將軍叫來，看看他的意思？”

  “我看行。”劉軼附和。

  “那就著人去請。”沈鐸嚴跟著壞笑。

  段秦月攔不住，恨不得吃掉沈鐸嚴。

  不多會兒，方義雲匆忙趕了過來。一進門便見婁裕、劉軼二人不懷好意地衝著他笑，笑得他心裏發毛。

  段秦月匆忙開口：“你現在歸我麾下，我自會保你。不想去就明說，不用委曲求全。”

  方義雲心裏又驚又喜，驚的是等一下在他身上必然有大事發生；喜的是段秦月居然如此護他。

  他不敢過多回應，生怕旁人看出些什麽，扭頭看向沈鐸嚴。

  沈鐸嚴一五一十，把剛才的情形跟他講了一遍，“情況便是如此，義雲，你的意思如何？”

  “設了如此圈套給他，還有臉問他的意思？”段秦月諷刺挖苦。

  沈鐸嚴聳聳肩，不理段秦月，依舊看向方義雲。

  方義雲為難搓手。

  “方將軍入伍多年，功勞苦勞我等具是看在眼裏，有心提拔於你，隻是尋不到時機。眼下便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你若把握住了，後半生榮華富貴自不用提。”

  婁裕企圖利益相誘。

  方義雲看向沈鐸嚴，見他眸色深深，似一汪深潭。

  以他對沈鐸嚴的了解，知道沈鐸嚴必然不會害他。於是豪邁一笑，“既是朝廷需要，陵王殿下力薦，方某再扭捏推辭，反倒有違信任。

  帶兵剿匪，方某義不容辭。隻不過，我有一點要求，還望眾位大人應允。”

  “什麽要求？”

  四個人齊刷刷看向方義雲。

  “此番任務艱巨，可謂以命相博刀口舔血。我想，下旨出征的詔書上，不妨把那兩個條件寫明，鄙人也好時時激勵自己。”

  方義雲說完撓頭，嘿嘿笑了起來。

  婁裕本意想要開個空頭支票，誰知方義雲也不是好糊弄的主兒。仔細一想，左個這小子有去無回，再大的富貴，他也無福消受，於是肯定回道：“那是自然。”

  方義雲再沒理由拒絕，點頭同意。

  婁裕命人喚來翰林編修，擬下聖旨和生死狀。一邊著人拿著聖旨去找馮至才加蓋玉璽印章，一邊把軍令狀推到方義雲麵前，遞上一支飽蘸墨汁的毛筆。

  “方將軍，請吧。”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落筆無悔，簽上名字之後我也救不了你。”段秦月的勸阻依舊冷冰冰。

  方義雲深吸一口氣，衝她一笑，“義雲所求不過名利，自然無悔。”說完，毫不遲疑，刷刷刷寫上自己的姓名。

  千方百計走到今日，所做不過都是為了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此番回來，大元帥、萬戶侯，自是能有仰慕她的資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