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暘眼看著範由被水衝走，心中一絲暗喜。

  轉頭再看沈鐸嚴，沉目在心裏盤算。

  眼下兩軍對壘，他眾沈寡，如若拚死一戰，勝麵很大。隻是，後果卻難以估算。

  沈鐸嚴於段家軍來說，可是定海神針一樣的存在。他若被殺或者被俘，於大周來說，必然算作一件大好事。

  相對應的，段秦月那邊，也不甘心吃啞巴虧，以她的脾氣，拚死一戰都有可能。

  到時沅河兩岸，勢必難逃惡戰。

  耶律暘不怕段秦月，卻怕自己身後的範太師。眼下朝內情況不明，他並沒有自信敢於挑起這樣一起大規模的戰爭。

  如果自己一意孤行，即便取勝，卻也難有好的結局。

  飛鳥盡，鳥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耶律暘自小在夾縫中長大，書又讀的少，考慮問題最是實在，並沒有太高的覺悟。於自己不利的事兒，哪怕再好，再難得，意義再重大，他也不會輕易去做。

  那麽，就這麽把沈鐸嚴放回去嗎？

  捫心自問，耶律暘很不甘心。剛剛從夏瀅瀅嘴裏得知，這個沈鐸嚴可是神一樣的存在，光芒萬丈到讓人不敢直視。

  “赤麵閻羅”“不敗戰神”，助夏之佃一舉翻盤奪下皇位.....

  一樁樁，一件件，讓耶律暘傾慕又害怕。

  這樣強大的對手，如果放虎歸山，日後再遇，誰死誰活還未可知。

  耶律暘好怕，好怕有朝一日會死在沈鐸嚴手裏。

  他正左右為難，卻聽到幾聲悶鼓響，抬頭看去，卻見周圍越來越亮。

  他心道不好，一時沒留意，周遭竟然有黑壓壓的大軍壓了過來。

  如果從空中俯瞰，沈鐸嚴白衣白袍做為圓心，周圍圍著一圈死士；死士外，便是耶律暘精挑細選的百十精兵；再往外，黑壓壓數千人馬，把耶律暘他們擠在中間。

  背腹受敵，插翅難逃，大抵就是這樣的情形。

  耶律暘心頭第一次跳得沒了規律。

  身後的沅河水，依舊奔流不息。

  河岸一側，段家軍尚來不及合圍。

  耶律暘想要命人強行突破，從水路退回。可不等他下令，沈鐸嚴已經先發製人。

  沈鐸嚴的死士轉變隊形，一條直線兩個“刀尖”，分別向兩邊突破。

  “刀尖”上乃是絕世高手，轉眼間已經把耶律暘的人分成了兩部分。

  隊形一散，已然落了下風。

  外圍大軍迅速合圍，把耶律暘最後的逃生之路斬斷。

  他惱恨地一跺腳，卻也無計可施。不由得仰天長嘯，頗有點“既生瑜何生亮”的無奈。

  大約今日是死到臨頭了。

  耶律暘冷汗直流，慌張看向沈鐸嚴。

  沈鐸嚴神色淡淡，衝他一抱拳，“不打不相識，咱們也算是老朋友了，閑話少敘，今日想跟耶律將軍談一些要緊的事情。”

  “要緊的事兒？”耶律暘十分警惕。

  沈鐸嚴笑笑，寬慰道：“此事重大，等下我們找地方再談，談判之前，沈某向眾位勇士做個保證：今日我們和平談判，不管談得結果如何，絕不動手。”

  沈鐸嚴一開口，像是放出重磅炸彈，在大周精兵中間，引起一陣騷動。

  氣氛瞬間改變，由劍拔弩張，變為集體好奇。

  “請吧。”沈鐸嚴做個請的姿勢。

  隊伍自動讓開一條道，一直通向數丈之外的一座帳篷。

  帳內燭火通明，看樣子並非臨時起意。

  耶律暘此時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他談也得談，不談也得談。

  與其被人打著往前，不如自己主動些。打定了注意，耶律暘硬著頭皮拱手抱拳，故作強勢說一聲“請”。

  一行人來至在帳篷外，有士兵攔住去路，“請把兵刃暫存在外。”

  武將上交兵刃，意義非同凡響。

  耶律暘遲疑著沒動。

  餘光瞥見沈鐸嚴解下腰間佩劍，伸手遞給士兵，坦然邁步進了帳內。

  耶律暘便也沒再糾結，抬手解下腰間挎刀，遞給了衛兵。

  打簾進門，入目一張條形長桌。不用旁人指引，沈鐸嚴和耶律暘一左一右，麵對麵坐了下來。

  此次會談意義非凡，雙方可以各選兩人陪同。

  耶律暘身後站了兩個護衛；沈鐸嚴身後，站了一男一女兩人。

  女的耶律暘認得，乃是北閔主帥段秦月。她穿了一身銀白長袍，秀發高束，英氣十足，於男子氣爆棚的軍營中，平添了另一種美。

  段秦月身旁站著方義雲。

  耶律暘的目光在秦月身上打轉，不經意掃過方義雲臉上，那小子恨不得兩眼射出飛鏢，把他釘死在當場。

  耶律暘不急不惱，反而衝方義雲挑釁地笑了笑。

  那小子越發壓不住火氣，擼起袖子就要衝過來。

  沈鐸嚴重重咳了一聲，把帳內氣氛重又拉回到緊張的談判當中。

  “今日請耶律將軍前來，目的隻有一個。”

  沈鐸嚴開門見山，挑明了直說。

  耶律暘也不矯情，忙端正坐姿，沉聲問道：“你請說。”

  “咱們做個協定如何？”

  “什麽協定？”

  “一年為期，停戰協定。”

  “停戰？”耶律暘皺眉看向沈鐸嚴，不解他突然提出停戰協定，真正的目的是什麽。

  “我位卑權輕，怕是做不了主。”耶律暘推辭。

  沈鐸嚴笑笑，“朝堂之上，範太師和王丞相因為奪嫡之事，怕是有的爭執。你夾在中間，日子恐怕艱難。

  咱們同為武將，勾心鬥角、明爭暗鬥雖不擅長，但一個簡單的道理，還是應該清楚的。”

  “什麽道理？”

  “攘外必先安內！況且今日範由落水，生機渺茫。回頭範太師必然遷怒於你，一時之間，你內外兼顧的了嗎？”

  沈鐸嚴語氣淡淡，不像是劍拔弩張的對手，倒像是推心置腹的老友。

  耶律暘卻不“領情”，嬉皮笑臉一副痞子相，衝沈鐸嚴說道：“沈將軍可真是善解人意，如此設身處地為我著想，鄙人應該感謝呢，還是應該感謝呢？”

  嘴上說著謝，心裏卻暗罵道：這一切，還不是拜你所賜。

  “既然耶律將軍不領情，那沈某還有一詞送上。”

  “什麽詞？”

  “卸磨殺驢！話雖難聽，道理卻是相通。希望你莫走我的老路，拚了自己一腔熱血，為旁人做了嫁衣裳。”

  今兒打了疫苗，體驗良好，沒有不適，隻是心理上覺得應該歇一歇。

  所以，今兒隻有一章。我要睡了。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