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香香
作者:花愁      更新:2021-04-10 00:37      字數:2535
  “媽媽這話失禮,如若不信他的話,剛才就不該收他的銀子。既然你收了銀子,自然要信守承諾,把答應好的事兒兌現才成。”

  周奇小嘴叭叭,一臉嫌棄。

  “喲,姑娘這話說得,真當咱們春樓做的是正經買賣?”

  柳春花一副看見怪物的模樣,撇著嘴說道:“還一言九鼎?還兌現承諾?要是有那品行,我改行賣布匹,賣首飾,賣酒肉都行啊,何苦來哉苦苦撐著這座園子,養著這麽多姑娘?”

  “你......”周奇氣結。

  哪兒是她養了這麽多的姑娘,分明是這麽多姑娘養活著她。

  “我怎樣?要不是我,你們一個一個都得流落街頭做乞丐。剛剛接了一個恩客,便氣粗起來,還想教訓我?我告訴你,門都沒有。”

  柳春花掐著水桶腰,指著周奇的鼻子破口大罵。

  周奇嘴巴比不過,可是有把子力氣,一擼袖子便要衝上去跟柳春花動手。

  可是,他忘了自己的身份。

  袖子高高擼起,小臂上濃密的汗毛便露了出來。明晃晃地在眼前晃,晃得林玉慈提心吊膽。

  她忙迎上去,用身子擋住柳春花的視線,暗中衝周奇使眼色。

  周奇後知後覺,半天沒反應過來。

  林玉慈再顧不得男女有別,上前幫他拉下袖子。

  周奇這才心虛地閉上嘴巴。不過依舊氣不憤,扭著頭,氣呼呼不看柳春花。

  林玉慈轉頭勸柳春花道:“媽媽別生氣,‘她’還小不懂事,我勸勸‘她’。”

  柳春花本就是殺雞儆猴,借著跟周奇罵架,敲邊鼓嚇唬別的姑娘。

  如今林玉慈溫言軟語過來相勸,自然是個絕好的台階,豈能不就坡下驢。

  她牢牢攥著林玉慈的手,用力拍兩下,遇到知音一般說道:“還是你懂事孝順,也不枉媽媽我最疼你。

  你們姐妹雖然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終究是親的,你的話她必然是聽的。”

  說著瞥一眼周奇,故意提高聲音說道:“人啊,剛剛翻過一個山頭,千萬別以為自己就是高人啦。這世上,一山還比一山高,最忌諱驕傲自滿了。”

  “媽媽說的是。”

  林玉慈笑著點頭應下,轉身推著周奇,回了他的屋。

  一進屋,周奇不再拘著,恢複了自己豪邁本性,大馬金刀往桌前一坐,大剌剌倒了一杯茶,一仰脖猛灌下去。

  林玉慈生怕別人看見,警惕左右看看門外,慌亂關好房門。

  “姐姐甭勸我,我這小暴脾氣,你可是知道的。”周奇嘴上不服軟,手上卻衝林玉慈招手。

  “妹妹這話不對,媽媽也是為了咱們好。”

  林玉慈故意衝門外喊了一聲,躡手躡腳走到周奇身旁。

  他壓著嗓子說道:“現在段家軍灑在京都的斥候,盡數被咱們收攏了過來,一共有數十人呢,各行各業都有。師父他接下來......要做一番大事兒。”

  “大事兒?什麽大事兒?”林玉慈心頭狂跳。

  “姐姐教訓的是,我知錯了,等下一定向媽媽道歉。”

  周奇探身衝著門外高聲喊完,壓低嗓子繼續說道:“借刀殺人,除掉耶律暘。”

  他以手做刀,咧嘴在自己脖頸狠狠比劃一下。

  林玉慈聽著心虛。

  借刀殺人?說起來簡單,做起來怕是比登天還難。

  先不說這是大周地界,沈鐸嚴客場作戰,絲毫不占地利的優勢。

  再說他手裏可用之人,滿打滿算隻有那幾十個斥候而已。

  天時地利人和三項,這已經缺了兩項。況且“天時”本就是玄之又玄的事兒,最是沒譜。

  這計策,如何成功?

  林玉慈滿腹擔憂。

  周奇受她感染,少年義氣也被磨掉幾分,同樣露出一副擔憂神色。

  兩個人對坐了會兒,方才開門出去。周奇低眉臊眼,跟霜打的茄子一樣,規規矩矩給柳春花賠禮道歉。

  柳春花神情瞬間抖擻起來,再看林玉慈時,越發露出更多器重和喜愛。

  她甚至體貼地撥了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專門伺候林玉慈。

  小丫頭名叫香香。可人不如其名,是個又矮又瘦又黑的小姑娘。

  “幾歲了?”林玉慈問。

  “奴婢......十歲了。”香香眼神恍惚,低著頭聲如蚊蠅。

  十歲,也就比彩之大三歲而已。

  一比較,林玉慈不由生出幾分心疼來。

  彩之雖然跟她長途奔波來到北疆,一路上頗吃了些苦頭,可現在有父母和哥哥們的寵愛,又不必為溫飽擔憂,看上去依舊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

  可香香卻不同。

  她小小年紀落入煙花之地,如若不是父母早亡,便是被親人無情拋棄了。

  這樣的地方,殺人不用刀,吃人不吐骨頭。忍凍挨餓、打罵責備,都是輕的,重的......

  林玉慈不敢想。

  她抬手摸一摸香香又黃又細的頭發,眼中滿是心疼。

  香香條件反射嚇得一閉眼,佝僂著身子便往回縮。

  過了好一會兒,見林玉慈並沒有打罵的意思,這才試探地睜開眼,偷偷瞄了林玉慈一眼。

  隻一眼,便慌忙低頭盯著眼前方寸之地,大氣也不敢出了。

  “以前經常被打罵?”林玉慈語氣溫柔,眼神中滿是關切。

  香香緊抿著唇,警惕地隔窗朝外看了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樓下,柳春花正在當眾教訓一個姑娘,打罵聲、拍桌子的聲音傳來。

  香香單薄的小身板,不受控製微微地抖著。

  “別怕”,林玉慈在她肩頭拍了拍,拿起桌上的一塊西瓜遞了過去。

  香香一雙大眼睛緊緊盯著紅紅的果瓤,小舌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一動沒動,沒敢接。

  “拿去吃,反正我一個人也吃不完。”林玉慈又往前推了推。

  香香扭頭看看門外,神情遲疑,有一絲猶豫,又有一絲驚慌。

  林玉慈突然明白過來,起身關上房門,扭頭衝香香說道:“這回放心吧,沒人能看到。”

  一絲驚喜在香香的大眼睛中閃過,她猶豫著接下,隨即狠狠咬上一大口,大力嚼著,囫圇咽著,嘴角淌出汁液,也顧不上去擦。

  林玉慈滿是心疼。

  看著香香吃完西瓜,林玉慈又拿起一塊糕餅遞了過去。

  正吃著,忽聽後窗傳來“啪”的一聲響。一塊石子砸破玻璃紙,“當啷”一聲落在地上,滾了好遠。

  林玉慈捂嘴重重咳了兩下,起身到後窗拉上了窗簾。

  香香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轉了兩圈,胡亂把糕餅塞進嘴裏,拎上灑掃的木桶和抹布,便要往外走。

  “你吃完再走,回頭讓柳媽媽看到,又該罵你了。”

  林玉慈叮囑她。

  香香扭頭衝林玉慈燦然一笑,抬起袖子胡亂擦了擦嘴,含糊說道:“我曉得,有些姑娘舊相好過來私會,便是這樣遞信的。

  林姑娘你盡管放心,我等會兒守在門外,替你把風。”

  說完拎著小木桶出了門,貼心地把門帶上。

  處理完了家裏事,這月開始繼續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