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思在一旁揣著手冷眼看了半天，衝沈鐸嚴聳聳肩，無奈說道：“都是權利惹的禍。”

  “什麽權利？”沈鐸嚴納悶。

  “方姨說長兄如父，長姐如母，他是老二，大概覺得有些失落。”伯思朝仲熠努努嘴，又說道：“雖然我也不知道長兄、長姐的權利，具體體現在了什麽地方。”

  沈鐸嚴很是吃驚，沒想到三個小家夥腦子裏居然已經想得如此之遠。

  不等沈鐸嚴開口說話，隻聽端坐半天的林玉慈發出一聲低吼：“仲熠、彩之。”

  她聲音雖低，卻很有震懾力。

  仲熠一聽，便如被點了穴一般，一動也不敢動了。彩之也慌忙放開他，吐了吐小舌頭，整理一下衣裙，老老實實站到了一旁。

  沈鐸嚴以為掃平了“障礙”，剛準備往前跨近一步，沒想到伯思一下子站到他的麵前，昂著小腦袋看向他，朗聲說道：“兒子有幾件事兒不明，想問問爹爹。”

  沈鐸嚴眨了眨眼，暗叫不妙。

  伯思素來心思縝密，比仲熠難對付多了。於是，他打起精神，正色應道：“父子之間本無隔閡，自當隨便問。隻是眼看吉時就要到了，不能過多耽誤。”

  他本意想讓伯思知難而退，沒想到伯思依舊十足淡定，伸出三根手指，說道：“隻問三個問題，問完便可。”

  沈鐸嚴無奈苦笑，偷偷衝他使個眼色，低聲求饒：“改日再問，好不好？”

  沒想到，伯思並不吃這一套，搖了搖頭，直接伸出一根手指，奶聲奶氣問道：“第一個問題，爹爹為何突然想起跟娘親再次成親？”

  呃，這個問題好犀利。

  沈鐸嚴看一眼林玉慈，她那邊依舊蒙著紅蓋頭端坐在床沿，一切如舊，並未有過多反應。

  周邊眾人的嬉鬧聲好像也小了些，想必對此好奇的人還不少。

  罷了，本不想多說的，可又不想他們胡亂猜測，不如就給他們一個想要的答案。

  沈鐸嚴突然聲音拔高了幾度，說道：“跟你們娘親再次成親，這個想法由來已久，如果細追究起來，跟我當初的一個誓言有關。”

  伯思聽了，更感到好奇了，追問道：“什麽誓言？”

  “當日曆險，你們娘親為了助我脫困，甘願赴死，代我喝下禦賜鴆酒，隻為保我性命。當時我便立下誓言，如若她萬幸得以重生，我沈鐸嚴必然要再娶她一次。

  今天，在這裏我也同樣立下誓言，我沈鐸嚴這輩子隻娶她一人，生生死死，今生絕不另娶。”

  沈鐸嚴說得激昂，三小隻聽得懵懂。圍觀眾人皆是動情，甚至有人唏噓鼓掌。

  掌聲落，沈鐸嚴彎腰看向伯思，含笑問道：“第二個問題呢？”

  伯思尚未從剛才的話裏醒悟過來，愣了愣，看向身旁的仲熠。

  仲熠站出來問道：“爹爹，難道你不是為了讓我們在同窗麵前吹牛，才再次迎娶娘親的嗎？”

  沈鐸嚴驚訝得瞪大眼，問道：“吹牛？何出此言？”

  “有一日在學堂說笑，大家都說不曾見過自己的爹娘成親，有人還說，如果真有人見過，必然是高人一等的。我以為爹爹此舉，是為了讓我和大哥在同窗麵前掙足麵子，才這麽做的呢。”

  沈鐸嚴聽了，不由大笑起來。身後眾人也紛紛笑得彎了腰，直說二公子這般妙人，實在是可愛。

  沈鐸嚴扭頭看看窗外的天色，不想再耽誤下去，遂抬起一根手指看向三個孩兒，說道：“還剩一題，可要快著些問。”

  話音剛落，彩之便跳出來問道：“爹爹娘親今日成親，咱們府上還會大擺宴席嗎？”

  沈鐸嚴一聽，刮了刮她的鼻頭，說了聲“小饞貓”。

  伯思、仲熠瞪彩之一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無奈神色。

  院外鼓樂之聲漸響亮起來，喜娘上前來催，把紅綢帶的一端遞到沈鐸嚴手裏，另一端塞進林玉慈的懷裏。

  兩人在眾人的簇擁下，一前一後來到前廳。

  廳內擺著香案，案上紅燭高燃，正中擺著一尊青銅三足鼎，周圍數盤糕餅、瓜果。青銅三足鼎上橫放著一杆如意秤，秤上係著紅布條。

  一位花白胡須的老者，正垂手站在案旁。見眾人進來，開口高唱一聲“吉時到，婚禮開始”。

  廳內院內眾人一聽，皆靜了下來，紛紛把視線投向沈、林二人的身上。

  隻聽老者高唱：“一拜天地，敬謝月老紅線牽，三生石上刻姻緣。”

  沈鐸嚴和林玉慈兩人雙雙跪於蒲團之上，恭恭敬敬磕了一個頭。

  “二拜高堂，敬謝父母養育恩，家風雅正要傳承。”

  二人聽罷，恭恭敬敬再次磕頭。

  “夫妻對拜，恭祝二位相攜百年，佳偶天成。”

  兩人起身，相對而立，恭恭敬敬向彼此鞠了一躬。

  “禮成。”

  老者聲音未落，一旁有人高喊道：“揭了紅蓋頭，讓我們也一睹新娘子的嬌容。”

  喜娘取過三足鼎上的如意秤，雙手捧著遞到沈鐸嚴手上，嘴裏說道：“稱心如意，揭蓋頭嘍。”

  沈鐸嚴笑著接過，手腕用力，輕巧一挑，紅豔豔的蓋頭便被挑落。對麵而立的，是含羞帶怯的嬌柔娘子。

  尚未看夠，喜娘手握一柄剪刀又走了過來。

  林玉慈被她手上的剪刀嚇到，神色一怔。沈鐸嚴低頭湊近了安慰道：“不用怕，此乃結發禮。”

  喜娘從兩人頭上各剪下一縷頭發，用五彩絲線捆綁在一起，裝到事先準備好的一個小葫蘆裏，嘴上說著：“青絲結發，方為夫妻。夫妻同心，福祿綿長。”

  行完結發禮，喜娘又端來兩樽酒杯，二人喝了交杯酒，儀式方才完畢。

  月上柳梢，暮色四合。

  沈家在燊州並無根基，親朋皆無，今日觀禮除了府上下人，便隻有幾位府衙內的同僚。

  沈鐸嚴一不收禮，二不待客，並未在府上大擺宴席。禮成之後，送走各位同僚，一家人湊在一處吃了飯。

  彩之噘著小嘴，頗有點抱怨。

  沈鐸嚴斜睨她一眼，笑了笑，催道：“快著些吃，等下帶你們去一處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