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重燃希望
作者:花愁      更新:2021-01-13 06:05      字數:2373
  這一處宅子,位於玉昭城南八十裏的暮雲鎮上。

  暮雲鎮,地勢比玉昭城更高,建在一個山窩處。鎮子本不大,不過百十來戶人家,而且大多都是土生土長的獵戶。民房依山而建,錯落分布。鎮內隻有一條彎曲的主路,蜿蜒著把兩旁的民房串起來。

  這地方又偏又遠,外人極少來,頗有點與世隔絕桃花源的意味。

  沈鐸嚴巡視邊境時,偶然一次路過,見此地方山清水秀,民風淳樸,十分喜歡。恰巧一個玉器商人因著戰亂,要舉家遷移到南方去,意欲出售宅院。

  沈鐸嚴隻遠遠地看了一眼,便命副將幫他買下。

  這處宅子建在暮雲鎮的最高處,地勢最高,占地最廣,院內亭台樓閣俱全。因地取材,全用青石而建,既保留了山野間的淳樸,又多了幾分江南水鄉的秀美。

  沈鐸嚴當時隻是喜歡,想著日後巡邊時,帶上林玉慈和兒女們過來小住。沒想到,現如今卻成了意外的避世之所。

  他抱著林玉慈直接進到內院正房,把她安置在床上。雲來、得易、方玉珂等人,具是滿臉驚愕,跟在後麵小心翼翼望向沈鐸嚴。

  大人的情緒尚能刻意掩蓋,小家夥們卻都是單純的直腸子。伯思、仲熠和彩之三人圍在床邊,這個拉拉林玉慈的手,那個摸摸她的臉,輕輕地喚幾聲“娘親”,不一會兒,水盈盈的小金豆便都掉了下來。

  “娘親,你怎麽了?你醒醒啊。”

  “娘親,你是睡著了嗎?你要是累了,就好好睡一覺,等你睡醒了,咱們再一起玩。”

  “娘親,聽得易大叔講,春暖花開時,玉璧山上會有很多山羊,也許還有熊和豹子,這些咱們都沒見過,到時候一起去看,好不好?”

  “娘親,才不是呢,這暮雲鎮一點都不好玩,既沒有雅素軒的糕點,也沒有狀元樓的烤鴨,我不想住在這裏,我想回家。”

  最後說話的是彩之。

  暮雲鎮窮鄉僻壤,自然沒什麽好吃的。她小嘴一撇,“嗚嗚”地哭了起來。

  沈鐸嚴見三個小家夥這樣,心頭百感交集。他歎了口氣,蹲身把彩之抱進懷裏,卻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

  兩個男孩見了,愁眉苦臉地湊了過來,也撲進他懷裏。

  父子父女四人,一時間愁雲籠罩,隻覺的生活失了色彩。

  這和沈鐸嚴預想的,多少有些差別。

  一路上,林玉慈說過的話反反複複在他腦海裏打轉。她的坦蕩,她的決絕,都讓沈鐸嚴感到陌生。

  也許真如她所說,這樣的日子讓她疲累,她想要回到以前的人生中。

  她有自己的選擇,沈鐸嚴如何製止?

  想了好久,沈鐸嚴終於想通了,三個孩兒都大了,必然不再像小時候那麽依賴她。假以時日便能接受現實,失去林玉慈的生活,必然也能重新步入正軌。

  可誰知道,今日一見孩子們,原本做好的打算瞬間崩裂。莫說孩子們,就連他都覺得前路一片黑暗。

  缺了一個林玉慈,怎地這日子就變得沒有滋味了呢?

  沈鐸嚴歎口氣,扭頭瞧一眼林玉慈。她依舊昏睡著,皮膚白膩,兩頰微紅,睡美人一般。

  “娘親她生了很重的病,就連徐神醫都醫不好。京城裏空氣不好,不適合養病。所以,我們才舉家搬遷到了這裏。咱們一起陪著你們的娘親,照顧好她,一起等待她醒過來,好不好?”

  沈鐸嚴麵對孩子們殷切的目光,撒了個謊。

  身後得易等人聽了,紛紛扭頭望向別處,使勁眨著眼,不讓眼淚流下來。

  三個孩子還小,這樣的話自然分辨不出真假,紛紛興奮起來。

  “我最大,我可以幫娘親按蹺(古時的按摩)。以前娘親肩膀疼的時候,我都有幫忙過。”伯思說完,掙脫沈鐸嚴的懷抱,繞到他身後,先攥起小拳頭,在他肩頭輕輕捶了兩下,然後張開手掌,像模像樣按了起來,一邊按一邊問道:“爹爹,您說這樣幫娘親按蹺,她會不會就醒過來了?”

  沈鐸嚴肩頭傷口剛剛愈合,伯思小手掌捏得有些疼。他咬牙忍著沒出聲,苦笑一聲,敷衍著點了點頭。

  仲熠不甘落後,說道:“娘親最喜歡黃色的小野花。等到春天來了,我就到山上去采花,每天都采新鮮的,給娘親插滿屋子。爹爹,你說娘親聞著花香,會不會就醒過來了?”

  沈鐸嚴抬手在他頭頂揉了揉,衝他點點頭。

  彩之咬著手指想了會兒,說道:“娘親最喜歡吃綠豆糕,回頭我給娘親做來吃吧。”

  仲熠一聽,無情揭穿道:“你會做嗎?”

  彩之一張小臉漲得通紅,梗著脖子奶聲奶氣反駁道:“不會不可以學嗎?方姨和雲姨都會做,讓她們教我不行嗎?”

  她急得眼裏帶了淚珠,可憐兮兮望向方玉珂和雲來。兩個女人本就豆腐心腸,此時看小可憐這幅樣子,心都要碎了,慌忙強忍著眼淚,不住衝她點頭。

  沈鐸嚴站起身,深吸一口氣,努力擠出一個笑,說道:“這樣最好了。你們三個每天輪流幫助娘親養病,幫她擦臉擦手,幫她喂水喂藥,幫她換洗衣服,給她講故事,同她說話。等到她病好了,自然就醒過來了。”

  兩個男孩子受他鼓舞,紛紛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馬上手。

  彩之眨著大眼睛,幽幽問道:“那爹爹你呢?你幫娘親做什麽呢?”

  “我......”沈鐸嚴一時語塞。小姑娘的問題極刁鑽,他,又能為林玉慈做什麽呢?

  她為保他生,義無反顧飲下了那杯毒酒。她昏倒前一刻,依舊惦記著三個孩兒,讓他以後娶妻娶賢,莫讓三個孩子吃了虧。

  在她心裏,他便是那薄情寡義,離不開女人的男人嘛?未免太小瞧他了。

  沈鐸嚴想了想,抬手在彩之鼻尖刮了一下,說道:“我接下來任務可重了,既要當爹爹,還要當娘親,要把你們三個小家夥照顧好呀。”

  彩之聽了,捂著嘴偷笑,胳膊肘撞一下身旁的仲熠,低聲說道:“爹爹要當娘親,爹爹怎麽能當娘親呢?”仲熠和伯思聽了,也覺得這話好玩,三個人紛紛笑了起來。

  見三個小家夥重又燃起希望,眾人也是心頭一鬆。

  沒想到,彩之又問:“那爹爹,您會給彩之紮辮子嗎?以前,娘親經常幫我梳頭發、紮辮子的。”

  沈鐸嚴抬手看看自己粗苯的手掌,再看看彩之柔軟稀少的發絲。

  有些為難,卻不好明說,隻說道:“我......我現在不會,可是,我會學。”

  日子總要往下過,每個人都要學著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