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錢
作者:夭野      更新:2021-01-11 08:39      字數:3989
  許詩琳懵了一瞬, 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怎麽有我的帕子?”

  “你忘了?”

  陳闞坐在旁邊,模樣清雋,眼中盛著漫漫笑意, 偏有幾分漫不經心的意味, 卻又從那漫不經心中覺出了不該有的專注。

  許詩琳茫然地搖搖頭,她實在記不起來自己的帕子怎麽會落到這個人手裏。

  “這樣啊。”他依舊是笑著的,輕輕從許詩琳手中抽回了那個沾了眼淚的手帕, 緩緩開口:“既然忘了, 這東西還我就行。”

  說罷, 他竟是站起身,拍拍月白長袍後的灰土, 悠悠而去。

  離開之時,清風送來了他的話:

  “看來,這眼疾沒治好,腦子也病了。年紀輕輕, 竟是做了我爹才會做的糊塗事。”

  許詩琳:“……”

  就很……茫然。

  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不過, 被這麽一打岔, 她胸腔內淤積的負麵情緒稍稍散了幾分,眼淚這時也因著陳看的離開而被帶走了。

  她手裏握著軟軟綿綿的青團, 垂眸看見,棕紅的豆沙餡兒被深翠色的青團皮包裹著, 翠色配棕紅,像是一朵開到極致濃豔的花朵,在凋謝之時被它的綠葉護著了一般。

  綻放過,絢爛過。

  此時, 一如既往的美好著。

  許詩琳驀地吐了口濁氣, 似乎覺得沒有那般難受了。

  人生在世, 不如意者二三,哪能事事如願。

  何況,男女之事,縱使一開始的兩情相悅,到頭來,不也會成了一對怨偶?

  她的母妃,何嚐不是在漫長的孤寂中生了妄念,才行將差錯。

  然後,一步錯,步步錯。

  她又何必?

  這天下間,除了這所謂的情愛,她現在不還擁有著其他的嗎?

  譬如,手中的這個小小團子。

  又軟又糯,放在兩指間輕輕一捏,受著力道的擠壓,它便適時軟了身子,待她鬆開後,軟和的青團又恢複了之前的扁圓模樣。

  她之前沉浸在苦悶情緒中不能自拔,吃到的青團也是隻有苦澀之意。

  眼下,望著遠處的漫漫青山,聞著空氣中蘊著的淡淡花香草香,感受著陽光撒在身上的柔和與溫暖,徜徉其中,她的思緒緩緩放空,漸漸飄遠。

  而在她不知覺中,好像有清風拂過,推開了她的那扇心門,而那扇心門之上因著這些時日的難過,好像無聲間布滿了一層層青苔。清風徐來,輕輕掠過,點點輕擦著,將她心上的青苔一一清除幹淨,露出本該有的明媚模樣。

  許詩琳把手中未吃完的青團,接著放入口中。

  這回,她吃出了與方才完全不同的滋味。

  細膩沙甜的豆沙餡兒在舌尖緩緩化開,那份清甜如一粒石子落入湖麵帶起層層漣漪,她的口中全是化開的淺淺的清甜,細膩中隱有幾分顆粒感,像是故意和她玩躲迷藏似的,讓味蕾多了幾分意外的尋找的趣味。

  而豆沙餡兒外麵的翠綠青團皮,藏著些淺而清冽的艾草香氣,初入口時帶著淡淡的澀與苦味,可是在觸碰到內裏的豆餡之時,青團皮的草香味兒不再讓人難以接受,反而中和了豆沙的甜膩,舌尖處意外地多了分謙和的清淺,回味無窮。

  而且,青團的外皮軟和得不像話,又軟又糯,又一點點不粘牙,與眾不同的味道搭配著香甜可口的豆餡,縱使一開始是苦澀的,也會在口中被甜蜜包裹著。

  那麽,她呢?

  會不會現在是苦澀的,有一天也會這樣呢?

  就像,青團皮遇到了豆餡兒。

  許詩琳出神著,突然,聽見旁邊傳來的熱熱鬧鬧的聲音,這才發現,原來許念他們已經準備就緒了,要開始燒烤了。

  ——————————————————

  許念他們這邊圍著一個不大的烤爐,這是專門用鐵打製的,而後派人去別院取了炭放在裏頭,剛好就是炭火燒烤。

  這回,許念準備得很充分,什麽樣的吃食都有。從五花肉、雞胗、烤腸、豬皮、牛板筋、羊肉串、羊肉筋,再到土豆片、茄子、豆皮夾香菜、豆皮夾青菜、豆皮裹韭菜等等,各種烤串一應俱全。

  還沒開始烤,許嘉慶眼睛亮得不像話:“九妹,可以可以,這回我可以過一過癮了。”

  他邊說著,又咬了口粢飯團。

  粢飯團外麵是嫩白的白米飯,口感軟糯中帶著些涼意,吃到口中有種額外的沁爽感。白米飯的外麵沾了點點黑芝麻,像是綴在白色畫卷上的墨點,平添了幾分顏色與層次感。

  而飯團裏麵是焦香酥脆的油條、鹹香有嚼勁的肉鬆、脆嫩醇厚的香腸,以及甘爽利口的青瓜條、爽甜可口的胡蘿卜條,多種滋味被裹在一方飯團裏,各種口感一起在口中迸發,收獲味蕾的無限滿足感。

  許嘉慶吃得開心痛快,又大口大口咬著吃。他吃得滿足開心,連帶著唇角沾了些白米粒兒,也沒發現。

  許念看得好笑,忍不住提醒他:“你再這樣吃下去,怕是一會兒便吃不下燒烤了。”

  “怎麽會!我可以,我還能再吃下一頭牛!”

  許嘉慶堅決表示,自己還有肚子可以吃更多的吃食。

  萬萬沒想到的是,他話音剛落,像是故意和他作對似的,他自己沒忍住,打了一個響亮的飽嗝兒。

  “嗝!”

  聲音響亮清脆,旁邊圍著的一眾人聽得清清楚楚。

  許嘉慶:別問,問就是想鑽進地縫裏。

  他現在有一絲絲後悔,他不該吃那麽多青團和飯團的。他掰著手指約莫算了下,他好像吃了六個青團、四個飯團?

  得到這個數字後,許嘉慶沒由地產生了一點恐慌。

  他真的還能吃得下燒烤嗎?

  他真的……還能吃嗎?

  想想不能吃的話,他可是要心如絞痛了。

  許是,情緒起伏太大,他又沒忍住,再打了一個嗝兒。這個嗝兒就像一個被打開了的閥門似的,他開始一個接一個,不停地打著嗝兒。

  許嘉慶:?????

  “給,小慶,喝點水壓壓。”

  許念遞給他一杯水。

  “壓不……嗝……住……嗝……啊……嗝……”

  一句話沒說完,他就已是連著打了三個嗝兒。

  許念忍著笑意,對他說:“你別一口氣全咽下去,你喝一大口含在嘴裏,然後分七次咽下去,應該會好點。”

  許嘉慶將信將疑:“九妹,這個管用嗎?”

  “管用,你試試就知道了。”

  許嘉慶目露懷疑,可是他也不想這樣一直打嗝兒,隻好試一試。他就著杯子,喝了一大口水,然後沒等到咽七次,他就把一口水喝完了。

  無奈之下,許嘉慶又喝了一大口,這回他嚴格按照許念說的,一回隻咽下去一點點,終於在第七口的時候,把口中的水咽了下去。

  這樣的一口水喝完之後,他發現,自己好像真的不打嗝兒了?

  “九妹,真的管用啊。”

  許嘉慶興奮。

  “嗝兒~”

  一個嗝兒再次響起,許嘉慶連忙捂住嘴。

  許念眼眸盛了滿滿的笑意:“你多試兩次,你已經比發現好許多了。”

  “這倒也是。”

  許嘉慶又去倒了杯水,接著一口一口咽著水。

  剛才的他是一個接一個,完全停不下來;現在的他是偶爾打一個,明顯比方才好受多了。

  就在他這個喝水的空檔,空氣中已經飄散著食物的香氣。

  是燒烤!

  為了能更體現燒烤的樂趣,許念他們這幫子人拒絕了仆從的幫忙,自個兒動手開始烤串。

  這不,現在正在燒烤爐前一本正經烤串的就是她的五哥和四哥,他們一臉苦大仇深地拿著烤串,深怕一個不注意,烤串便糊了。

  但是,也正是他們這麽上心吧,食物的香味陣陣飄了出來,引得他們腹鳴如擂鼓。

  許嘉慶這下子哪還顧得上打嗝不打嗝,徑自嚷嚷道:“五哥,給我留一串五花肉、雞胗、一個烤腸!五花肉我要烤得外皮焦黃流油的那種,烤腸我要烤得裂開的那種!”

  許嘉銘眼皮子都沒抬,便回道:“不動手,要求還那麽多。再說你就自己過來烤吧,我這烤了半晌了,我自己一串還沒吃上呢!”

  許嘉銘吸了吸鼻子,濃鬱的香氣湧入鼻腔,而他卻隻能看著烤串熟了之後,落入他人之手。

  被他這麽一提醒,許嘉慶方才發現,圍了一眾人,皆是手拿著香得流油的烤串,一口口吃著,而正在燒烤的許嘉軒和許嘉銘宛如專為燒烤的機器人,無情地烤著串兒,自己卻一個也沒吃上。

  許嘉慶:“!!!”

  不行不行,他也得過去占據一席之地。

  他當即不再猶豫,走近燒烤攤,擠進人群,望著炭火上正在“滋滋”流油泛香的五花肉、逐漸變得焦黃的豆皮和翠軟的豆皮夾韭菜,以及表皮已經起了層褶皺、逐漸變成焦糖色的烤雞翅,許嘉慶深吸了一口氣。

  香,太香了!

  一定要搶到這三串。

  想是這樣想的,旁邊突然有人開口:“這個雞翅和五花肉看樣子是差不多了,若是再烤的話,估計肉質會變得焦苦,失去鮮嫩滋味。”

  順著他的話音,炭火上的五花肉似在應和他的話,泛著點點油光,撒在上麵的辣椒粉和孜然粉,愈加增強了它的香味;雞翅則是表麵呈現好看的焦糖色,好像輕輕一撕,它那個酥脆的外皮便發出清脆的聲響,露出裏麵鮮嫩的雞肉。

  “哦。”

  許嘉銘沒任何感情地回複,卻是很乖覺地取下這兩串。

  “誰要吃五花肉和雞翅,烤好了。”

  他話音一落,許嘉慶興高采烈的,忙用手去接:“謝謝五哥,五哥太好……”

  許嘉慶話未說完,就發現自己的五花肉和雞翅被人截胡了,而他竟然接了個空?!!!

  是可忍,孰不可忍。

  許嘉慶怒瞪著那隻搶了他吃食的手,慢慢往上看,到底是哪個膽子大的,搶了他的吃食,他一定要給他好看!

  接著,他看到了越秦雲的臉。

  許嘉慶:更生氣了!這個太子太可惡!

  於是,許嘉慶按住了越秦雲準備開吃的動作,從他手中奪過了那兩串肉食,在越秦雲的不解中緩緩開口:“越太子,你這樣可不合適啊!”

  “怎麽?”

  越秦雲被搶了吃食,有點點不悅。

  許嘉慶才不管他心情如何,反正吃食順利搶過來,他是挺開心的。不過,該說的話不能少,否則有些人就會以為吃白食是家常便飯了。

  不行不行,得替他養成花錢的習慣。

  是以,他接著說道:“越太子,這裏不是驛館對不對?這裏是九妹的私宅對不?”

  越秦雲頷首:“是,沒錯。”

  “那就對了,在在驛館裏吃飯,你不花錢,是父皇請你吃的。可是在九妹的私宅裏,你這樣大吃大喝,還分文不出,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適啊?”

  “吃飯花錢,天經地義。越太子,怎麽能想著天天吃白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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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嘉慶:搶了我的肉,不行,得花錢!

  越秦雲:這大宋是不是有點太小氣了些?